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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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最窘迫最危难时,尚在幼年的褚惠被秋渊救走,与他温饱授他诗书。 像父亲一般,成全了褚惠生命中缺失的慈爱。 他本想着,读书考取功名,不负老师众望,然后一生陪伴在老师身侧尽孝。 可世事无常,再忠贞不二的臣子,也敌不过无能昏聩的君主。 反反复复在,昼夜悔恨,终究令褚惠走上了与邶堂狼狈为jian的不归路。 看到蒋雪抒尸首的那一瞬,褚惠才感到锥心之痛。 世上或许再无恩斯一般的亲人,而相扶相守,贤良了一生的结发妻子,他也全部都失去了。 褚惠仍然记得,蒋右丞榜下捉婿,他第一次见到蒋雪抒的那一日。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随着蒋雪抒冰冷的躯体,一切都如云烟版消散了。 而褚晴方如今站在他面前,包含恨意的冰冷目光,也令褚惠心中作痛。 可他自作自受,怨得了谁呢。 “爹爹没想着跑。”顷刻间,褚惠仿佛衰老很多,“不过求则则替我办一件事,我想见宣城公主,替我传句话可否?” 褚晴方的眼中,露出极为荒谬的情绪。 世上谁人不知,宣城公主私逃在外,上哪儿去见公主? 褚惠从榻上站起来,想上前摸摸女儿的头发。 他靠近一步,褚晴方便警惕地退后一步。 “既然你知道为父,是与造反的江湖组织为伍的人,那必定知道更多你不知的事。则则啊,你还小。” 包含愁绪的目光投到褚晴方身上,被她嫌恶地躲开。 “则则只需将这句话带给召侯,他自会明白。”褚惠长叹一声,又回到榻前坐下。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褚晴方此时心中打鼓,来回想不通。 府中前前后后三道守卫,连这间屋子门口,都有巡防营的人把守。邶堂不见得有这样手眼通天的本事,能越过恪州精兵,来劫人不成? 褚晴方深知自己缺少阅历,并不明白如今时局动荡,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在原地顿了片刻,她欲转身出去。 “则则。” 褚惠追寻着女儿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叫停了她。 “若你娘托梦与你,替我向她赔罪。” “我这一辈子,摧骨折身,坠阿鼻,难赎己罪。” 字字如同黄泉地府,guntang的烙印,烫着褚晴方的心。灼痛之感还是让她在背对着父亲的地方红了眼。 衣摆上黄纸焚烧的余烬和气味,就留在此刻的空气里。 如同安息香般,让惶惶终日的褚惠感到了难得的心安。 褚晴方不再回身,很快消失在了门口。 ------------------------------------- “你是说,他要见我?” 东街,水长东。 堂中此刻到了正午,客人踪迹鲜见,只有伙计们在收尾,收拾着东西。 今日一改常态,衡沚穿了件广袖的袍子,极为惹眼地坐在桌前。 门前来来往往,不乏伸头探看的人。 不过现下全城皆知,水长东乃是召侯夫人的产业。召侯若是出现于此,也是理所当然罢了。 “让褚晴方来带的话,说要见宣城公主。”衡沚接过登记簿来,一一看着今日的业绩,“怕是知道你的身份了。” 还不错,一场白事,两场红事。 阿姀最初红白相撞的构想,原以为很难实现。如今没过多久,真的看到一帘之隔两种全然不同的态势,还是由衷称赞。 生在皇家,还真是屈她的才了。 阿姀撑着下巴思索,手便不由自主捏着衡沚腰间一个挂饰把玩。 这是个十分亲昵的姿势。 衡沚侧坐着,身体本就偏向她。阿姀也有意与他坐得很近,坐在桌边。 膝间相抵,肘间相擦。 铺中的伙计们上至司空见惯的郑大赵卓,下至两日前刚刚来此的挽郎,都心照不宣地避开目光。 “那我去?”阿姀商量着。 其实也不必商量。 阿姀恍然发觉,彼此之间已然到了行事相互商议的关系了。 虽然从前也是有商议这一步的,但现在又完全不同了。 总之是不一样了。 “褚惠是要见你,自然是以你的意思为准。”衡沚与阿姀说话,眼睛便郑重地望着她。 目光相互碰撞着,令阿姀想到许久许久之前。 在她定下这家铺子的那一天,兴冲冲地回到院中书房,隔着一道卷帘,半遮未见的那一眼。 第二日天有雨,衡沚母亲的冥辰祭礼一过,阿姀转道去了参军府。 衡沚撑着把伞,一身沉色衣装,跟在阿姀的脚步之后。 “你这般跟着我,像是我仗势欺人一般。” 临到门前,阿姀忽然转身,便见人在几步之外。 廊下,两人各自的伞沿恣肆地滴着水,隔出了一个不可接近的距离。 “那也应是我仗公主的势才对。”衡沚微微弯着唇,瞧着今日很愉悦。 还以为今日是徐夫人冥辰,他会心中沉郁来着。 还费劲地想办法准备哄他。 真是多此一举啊,阿姀心想,也跟着笑了。 “总归我是你的人,不能叫他觉得你孤身而来,便好欺负。” 语气虽淡,却字句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