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微笑与苹果

    「可以不要在笑了吗？」

    「什么？」

    「你的笑容，好假。」

    单调且无趣的病房里，似乎连呼吸到的空气都变得乏味，穿着白衣的萤坐在病床上，有些病奄奄的眼却睁的老大，他望着没有关上的窗户，被阳光穿过的窗帘随风飞扬，夕阳打在那个少年的背上，像一朵黄金花在黑夜里绽开，「你是谁？」他看着那个穿着一身黑的少年，淡淡的微笑却带着些许的不敢置信。

    「好假的笑容。」宛若黑夜般的少年并不打算理会萤的疑问，只是再次重复，他坐在窗上，跟着微风一起带来了绝冷。

    「这跟你无关吧？我认识你吗？」萤仍旧笑道。

    「你的病，治不好？」而少年也仍无视着他的话，无神的眼再度以利刃般衝来。

    「假如痊癒的了你以为我还会愿意待在这吗？」了解自己从未离开医院太久，明明今年就要升上高二了，却只能望着窗外的繽纷，究尽，维系着他生命的是一台哪都不能去的机器，他不禁苦笑，话锋一转，「所以你到底是谁？」他接着问。

    「这不是重点。」

    「这是，因为一般人，」他指着坐在窗户上的他，「不可能会凭空出现在七楼的窗口边。」

    「......」少年突然不在说话，他搔搔他的头发，「我叫噬，是个死神，是来回收你的灵魂的。」

    两个少年，一白一黑，五斗米室里，疯狂的微风吹拂过他们的头发。

    他们互相相望着。

    你有病吗？

    这大概是所有人当下的反应，噬见多了，也习惯了，死亡被人类描绘的太过可怕，迎接他们的又是死神这种晦物，会因此而恐惧的、因该要说他从没见过从容的人，即便一边认为是谎言却也还是会恐惧的回避，这就是人类。

    「是吗，我连个回忆都还没留下就要死了吗？」

    噬有些讶异的看着他，这个人......

    「算了，这样也好，反正能看的也只能是这面墙，不知道都来来回回看过多少遍了，早腻了。」没有在微笑，他平淡的说着，无论在怎么製造回忆这面白色的墙依然是他不变的背景，但他没有哭的理由，于是他笑，笑久了，也就忘记哪些是出自于真心的了。

    噬沉默，面对这个快死的傢伙，大概在过不久他就要发病了，假如就这么收下他的灵魂自己也就能交差了，但，这向来都不是他会做的事，「我们来打个赌吧。」没有任何起伏，噬如此提议。

    「假如我赢了，就给我一百颗苹果。」他凭空变出了一袋顏色鲜艳的苹果，「假如你赢了，我就答应你一个愿望。」他从中掏出一颗咬下。

    「就算我赢了，给我愿望对我好像也没用。」萤直接选择无视掉那个天文数字。

    「不可能，」他果决的反驳，「你们人类的慾望与缺憾太多。」他将苹果籽丢在地上，又掏了一颗。

    萤抽着嘴角看着他一颗又一颗的吃下去，明明垃圾桶就在旁边......

    是阿，他说的没错，但属于我的缺憾......

    『等你好了我们还要在一起玩喔！』

    『打勾勾，说谎的人变小狗！』

    一个带着甜美微笑的小女孩在萤的脑中浮现，想想她现在大概也国三了吧，假如可以，还真想再见她一面呢。

    「那要赌什么？」

    「赌等一下进来的是医生还是护士。」他又掏出了第三颗。

    「......」正当萤想叫他换一个的时候，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喔，有人来了。」他走到我的床边拉开椅子坐下，子夜般的眼眨都不眨的盯着门。

    「我进门了。」低沉的声音传来，是个男的声音！

    萤有些遗憾却也松了一口气，「先说我没有一百颗苹果阿。」

    门被打开，但进来的却是，「女的。」噬转头看着我，手指着一位胖胖的中年护士。

    「有比较好了吗？」胖胖的中年护士走到萤的面前，传出了低沉的声音。

    「......有。」

    「那就好。」她在病歷表上瞄了几眼，签了名后便要走，「嗯？」她突然看向噬坐的地方，「朋友？」

    「恩。」噬回避了那张涂满粉的大脸，平淡的说道。

    「还真是难得看到你朋友来看你呢！」中年护士朝着萤笑笑，皱纹明显的很。

    「是阿！」虽然他不懂为什么会有人看到噬，但他也还是朝中年护士微微笑。

    他们俩就这么目送着她胖胖的背影离去，「其他人看的到你？」

    「车子都快要可以再天上飞了为什么死神不能被人看到？」他挑眉。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他被噬搞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赢了。」噬咬着不知道是第几颗的苹果，脸上完全没有输掉的遗憾，「要许什么？」

    「让我，在见到我童年时的小女孩一面。」

    「可以，」他站了起来，「等你死后。」丢下了苹果籽，他消失。

    萤静静的看着窗外，再次觉得不敢置信，他并不晓得那是什么意思，却也不觉得他是个不守信的人。

    等他死后吗......

    夜晚，月光洒进，阵阵的风又再度吹起，萤并没有关上窗因为他想他还会再来。

    月是如此的寧静，却也沉默的可怕，皎洁的月光打在他的身上只是让他显得更加碎弱，他知道他时间不多了，该向这个世界说声再会了。

    一阵的猛咳，像是要将他的心给咳出来一般的用力，心跳的迅速，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他快不能呼吸了。

    虚弱的手慢慢的按下呼叫铃，便再也没再动过了。

    大概，是死了吧。

    萤什么声音也没听到，眼前是一片的漆黑，死后的世界理当也是如此吧！

    「喂，」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耳边传来，「我能给你的时间不多，自己察觉到快消失的时候就快闪。」

    「我死了？」

    「恩。只有那个你想见的人才看的到你，其他人是看不到的，我得走了，下次我出现的时候，会来回收你的灵魂的。」

    「可、」我才正想问话却发现我早已不在那片漆黑里。

    我在外头，脚踩在草皮上，在头顶的是蓝天，呼吸的不是有药水味的空气，而坐在草皮上的那个少女，是她。

    我笑，不存在的心跳动着。

    ＃

    萤光飞往远方，河堤上的少女一人佇立在那，有些单薄的背影却显得幸福。

    「谢谢你，噬。」回盪在空中的萤光用着微弱的声音说道。

    「你是一个很好的死神。」

    最后的一句话随着萤光飘进啃着苹果的少年左手提着的背包里，噬在满是人群的市街上走着，「废话。」隐约，象徵死亡的神祇嘴角正以不为人查觉的幅度，笑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