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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女的科举拜官路 第84节

    孔奶娘不曾读书认字,因此说话非常不连贯,也没有条理,她啰啰嗦嗦说了一堆,许清元总结起来就两句话:黄嘉雪因为没有考上秀才被关了禁闭,她们下人只能传递食物等必要物品,不能进入小姐卧房,所以孔氏才没有及时发现黄嘉雪的异常。直到寿宴那天,奶娘因为发现早晨送进去的食物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叫喊也无人回应,这才大着胆子进门去探查,结果就发现黄嘉雪已经死了。

    至亲之人死去的悲痛涌上心头,孔氏越说越激动:“我就知道一定是大少爷做的,前一阵子他还下哑药想让小姐失声,老爷当初也是为了给他铺路才把小姐送到庵里面去,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行了。”许清元敲了敲桌子,“现在我问什么你答什么,知道吗?”

    “是。”孔氏反应过来现在所处之地并非是可以由她胡说的地方,喏喏应道。

    等问完孔氏,已经快亥时了,许清元看实在太晚,就收好案卷回了晋晴波处歇息。

    次日一大早许清元醒过来的时候,晋晴波早已经起床坐在饭桌前看报纸。

    “你起来了?”晋晴波招呼道,“用些早点吧。”

    许清元走过去摸了摸正在喝粥的长冬的小脑袋,坐在晋晴波旁边,拿起报纸浏览。

    “我看今天但凡是能发新闻的报纸,没有不写黄嘉年之事的,按理来说即便有资质,新闻也要经过官府审核才能刊登,现在官府管的竟如此之松吗?”晋晴波像是在自言自语。

    “有人在推波助澜,”许清元吃着包子,眼睛仍停留在报纸上,“要不然第二天不会有那么多报纸敢报道相关事件。”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是皇上吗?”晋晴波低声猜测。

    “也不一定,黄家的对头不还有宁家吗?中书大人这么多年来始终被压一头,心里难道没有仇恨?”许清元眯起了眼睛,“他连背叛男子文官集体,支持皇帝开女子科举,并让女儿身先士卒抢先入仕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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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是曹佩的学生,晋晴波显然也明白许清元为何会有这样的观点,她点点头,道:“虽然宁中书看起来像是个老顽童,可我一直觉得,他比黄丞相更豁得出去……”

    两人吃完了饭,许清元继续去办案子。白鸿朗说余罗和柳大牛都被黄丞相放归原籍,两人已经出城回老家去了,他正在派手下的人追,大概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另外经过核对,指纹还未找到是谁留下的。

    “大人还有何吩咐。”白鸿朗抱拳行礼,问道。

    “你带上几个人,随我去一趟黄府,今天我要找丞相问问情况。”

    作者有话说:

    第138章

    黄府的气氛与大寿那日截然相反, 带着浓重的萧瑟。许清元到达的时候,黄丞相已经在正堂正襟危坐地等待她。

    许清元先去跟他打了个照面说明来意, 却不急着询问他, 而是转去黄嘉雪院子里,找几个下人先聊了几句。

    目前相关的案件事实基本已经讯问过,也有相关人员作出证言, 但是有一点却是许清元迟迟想不通的——生金的来源。

    既然黄嘉雪是在落榜后被父亲责打继而生出轻生的念头,并接着就被关了禁闭,那生金这种不像是金质首饰那样容易买到的东西,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从哪里获得的呢?

    许清元推测她获得生金的时间可能要往前推,这样隐秘的事情只能问黄嘉雪贴身丫鬟们。

    黄家煊赫, 黄嘉雪作为大小姐,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就有四个, 许清元招来问过一遍, 其中负责衣物的丫鬟果然提到了相关情况。

    “那块金子已经放在箱底很久了。自从奴婢被调来小姐的院子里,收拾东西的时候就见过。”

    “你不清楚它的来历?”许清元问。

    “奴婢是小姐还俗时被调过来的, 之前的事真的不知道。”丫鬟惶恐不安地回答道。

    这事就奇怪了, 昨天她问奶娘孔氏的时候, 孔氏也说不知道。

    “黄嘉雪出家前的贴身侍女如今在哪?”许清元问她。

    丫鬟想了一下才道:“那几位jiejie都是家生子,已经配了人,现如今还在府中做事。”

    许清元跟白鸿朗对视一眼,对方会意,抬手指了两个侍卫, 又指了指那个丫鬟:“你们俩跟着她去把人找来。”

    片刻后,四个二三十模样的妇人被带到, 其中原来的贴身大丫鬟说道:“大人这么问起来, 奴婢好像想起这块金子是哪里来的了。”

    “你照实说。”

    “小姐出家前与公主要好, 后来相爷让小姐带发修行,小姐去宫中跟公主告别。回来后次日就去了陵水庵,奴婢收拾小姐床铺的时候在枕头底下发现了那块生金子,因为没什么用,就收在盒子里压进箱底,这么多年都没有拿出来过,没想到……”说到这里,仆妇脸上露出伤心的神色。

    原来如此……许清元挥退下人,带着侍卫去见黄丞相。

    被闪在一边这么久,黄丞相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他气色已经差到了极点,但行动举止却是以礼对待,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之前是忘年之交。

    “丞相大人,关于黄嘉年涉嫌杀姐一案,下官有几句话需要询问您。”许清元刻意忽视了自己发干的嗓子,不去动桌上的茶水。

    “许大人问吧。”黄丞相说话的神态跟以往大不相同,经过这样精神上的严重打击,老态尽显,比起当朝权臣,他现在更像是一个年迈的父亲。

    “黄嘉雪落榜回府后,您是怎么对她的?”许清元问道。

    黄丞相稍稍垂下头去,片刻后看向身边一个老仆:“去拿鞭子来。”

    老仆佝偻着脊背转身离去之时,许清元看到他长叹了一口气。

    等见到那条粗壮的红色牛皮鞭,白鸿朗都暗自吸了口气:这鞭子,要是实打实落在人身上,那可不是好受的。

    “许大人六元及第,想必小时候也没少受父亲的鞭策。”黄丞相拿起鞭子,垂头看着,语气像是在跟朋友谈心,“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嘉年小时候心性不定,书念得远不如他jiejie好,许大人大概不了解为人父母望子成龙的期盼,本相为了督促他读书上进,经常动用家法。后来他果然不负所望一举中第,所以到嘉雪的时候,本相便还是这么做的。”

    “本相忘了嘉雪到底是女儿,跟儿子不一样,这是我为人父亲的过失。”黄丞相说到这里,将鞭子递给老仆,叹气道,“拿去烧了吧,以后再也用不到了。”

    此刻,黄丞相仿佛不再是一国丞相,而是一位垂垂老矣的严父正在为自己儿女的遭遇哀婉叹息,叫人见了心生不忍。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但许清元却不这么认为。黄丞相的所作所为根本是在装可怜,类似的情况她前世见的多了,法理走不通便走人情,示敌以弱,让自己站在道德的高地上博取同情。

    但是黄丞相的官职地位毕竟摆在这里,许清元也要对他展示出一定的尊重,于是在他表演的时候,许清元保持了沉默。

    黄丞相看向许清元,脸上居然带着可以称之为慈祥的笑意:“许大人可知为何皇上委任你为本案制使的时候,本相并未出言反对?”

    “愿闻其详。”

    “许大人可还记得之前公主遇险,黄嘉年被皇上以谋逆罪关押起来,当时你的所作所为本相看在眼里,品出你是一个为人正直,实事求是的人,不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所以才放心让你调查本案。”黄丞相的话确实是他的心里话,要不然他不会这么干脆地同意将这么重要的事情让皇帝一方的人负责。

    而他的话同时表明,他并不惧怕秉公处理的人调查黄嘉雪之死。

    要是谁得到黄丞相如此夸奖,恐怕会高兴不已,但许清元却笑不出来,到了这个时候黄丞相还在玩弄人心,为了保黄嘉年无所不用其极,她心情复杂地说:“丞相大人,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情不是个人可以控制的,尤其是儿女,他们从诞生在世间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是独立的人了。”

    黄丞相的笑容中透着了然,语气肯定:“如果许大人自己有孩子,就不会这么想了。”

    真是令人窒息。许清元此刻仿佛感受到了在这种环境成长的黄嘉年和黄嘉雪的无力,有一个太过强势的父亲,对两人来说都是一种不幸。

    “那下官也跟您说一件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吧。”许清元目光放的很远,将小时候想尽办法读书的事情简述出来,黄丞相似乎没想到她的读书经历这么坎坷,脸上竟露出诧异的表情。

    “下官的父亲是固执的,但是好在他还没有您这么固执,否则下官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坐在您面前。”许清元道:“您还不知道吧,或许您也根本不关心,其实生金子是黄嘉雪出家前拿到的,当时她将其在枕头下放了一夜,或许有无数次都想要自裁,但好在当初她并未选择这么做。”

    黄丞相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许清元继续道:“而黄嘉年准备的毒药,剂量之大也远远超出了毒杀一个人的程度。或许在他潜意识里面,也想过在破釜沉舟之后,选择用这种方式结束您长达几十年如一日的控制吧……当然,这只是下官的猜测,跟本案无关。”

    “黄嘉年院子里一茬又一茬地更换小厮,看着一对对兄弟反目成仇,您想过原因为何吗?”许清元无奈笑道,“其实他做的事,跟您也没什么区别。”

    “你胡说八道。”黄丞相如鹰一般盯着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或许吧,那就请丞相原谅下官失礼。”许清元站起身来,白鸿朗随即跟上,“该了解的下官已经问过,先行告辞,丞相大人也请保重身体。”

    “你站住!”黄丞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许清元却未予理会。

    “老爷,太医说您千万要静养,心绪不能起伏太大,您……哎……”老仆抹了一把眼泪,逐渐哽咽。

    “竖子尔敢,她以为她是谁,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就算没了儿女,我还有孙子,我能教出一个进士,就能教出第二个,想要看黄家倒台,他们做梦!咳咳……咳咳……”

    晚间,许清元和晋晴波两人秉烛夜谈。

    “肖仵作能说出具体时间是因为他水平超出他人一截还是想掩饰什么?”晋晴波听完许清元的讲述后问。

    “自作聪明吧,想让我确定黄嘉雪确实是吞金而死,而不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许清元揣测。

    “那眼下就等柳大牛和余罗二人了。”

    “嗯,”许清元点头,“这次囚童案的事情,大理寺关了多少人?”

    “十二个。”

    “这么多……”

    晋晴波却不意外:“毕竟是黄嘉年的直属部下,难免的事。”

    “我在想,你在主簿这个位置上坐了三四年了,正好趁这个机会提一提。”许清元摸着下巴,开始打算起来,“起码大理寺丞是可以望得着的。还有依霜,得找个机会把她调回来,吏部这次栽了大跟头,肯定缺人手,我们也需要有自己的人在吏部。上次蒋怀玉说想回京,他就等任满吧,到时候叫他给你或者我打打下手。”

    晋晴波也赞同:“以后依霜去吏部任职,更方便我们安排自己人。但是现在嫌犯尚未定罪,这个时候谋算是否为时尚早?”

    “不早啦,”许清元语重心长道,“我听孙翰林说,好些地方官前几日就开始找人活动关系了,总之,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们也该行动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9章

    月明透过树影洒在地面上化成一地斑驳, 此处荒僻远离城镇,距离最近的官道亦有几天的路程, 方圆三十里之内只有这么一家小客栈, 趁着这地利之便,即便地方寒酸简陋,路人也多借住在此。

    夜已深透, 客栈大堂内只留着一盏灯光如豆的烛台,两个年轻人分坐在两边,气氛异常低沉。

    不知过去了多久, 其中一人一手拿起烛台,抬步准备上楼, 并对留下的那人道:“你随我来吧,若你知道我的苦衷后, 还是执意要报复, 那我也认了。”

    老旧木梯吱吱作响,两人皆上楼回到了房中。

    灯火跳跃, 隐隐照出持灯人的面庞, 却正是被黄府放归回乡的柳大牛。他将烛台放在陈旧的木桌上, 回头见余罗紧跟着走了进来,然后一言不发地低头坐在椅子上,便也跟着坐下来。

    他思来想去,总觉得事情千头万绪,不知该如何开口, 无意中瞥见窗外的雾色云翳,这才找到了话头:“我出生在青河村, 父母都是农人, 三岁那年也是这样的一个月夜, 我有了一个meimei,她被取名为小梅。大牛,小梅,在被卖进黄府之前,我从不觉得这两个名字俗气。”

    余罗抬头看他一眼,眼神冷冷。

    柳大牛继续道:“因为父母长得好,因此我和meimei从小就惹人喜爱。即便我大字不识几个,即便小梅口不能言。”

    “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就因为接收到的善意太多,小梅在十三岁那一年跟我出门疯玩的时候走丢了。我跟着村里人跑了几十里地找她,跑到磨破了好几双草鞋,脚底水泡长了破破了长,还是没有找到。父母伤心不已,我痛恨自己没有看好meimei,日日从噩梦中醒来,梦里都是小梅在声嘶力竭地向我呼救。因此我当时就立了誓,此生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走失的meimei,为此我什么都愿意做。”柳大牛深深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后来我才知道,她根本不是走丢了,而是被我们村上那家杀千刀的牙人吴家掳走卖了出去,我父母去他们家要人,却被打得半死,他们叫嚣着要证据,可是我们没有证据。”

    说到这里,柳大牛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面对一件极度痛苦的事情,他努力压制住愤怒,继续说道:“就这么过去了两三年,我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多亏我长得好,吴家有个女儿看上了我,想要嫁到我们家。我为了拿到他们要的‘证据’,就假装真的想要娶吴家女儿。吴家跟我家结了梁子,怎么会同意这门婚事,他们文的武的招数统统使过,但我都顶住了。后来那年寒冬雪夜,吴家把一个光着身子的婴儿扔在我们家门口,第二天我们发现的时候,那孩子早已冻僵夭折。我父母虽然吓得心慌,但十分心善,预备着挖个坟头让他入土为安。然后我们才发现那婴儿的铺垫底下压着一段红头绳……是小梅的红头绳。”

    “……”余罗被吓了一跳,他不安地挪动了几下,但嘴巴始终紧紧闭着。

    “……后来我娘就疯了,我恨不得把吴家千刀万剐,可是却连他们家门都进不去。”柳大牛说到这里已经是满面的泪痕,“后来我遇到了一个贵人,他说可以帮我报仇。那时吴家好几个孩子接连夭折,他们也害怕是作孽太多,就跟贵人说了实情,我这才知道小梅是被卖到了京城,供高门大户挑选回去虐待发泄。我恨吴家,更恨做出这种禽兽不如之事的那些纨绔子弟,贵人同我说擒贼先擒王,我便按照他的吩咐,自愿卖身为奴,刻意跟你打好关系,做出亲如兄弟的模样,上京后果然与你一起被黄家挑走。”

    “贵人让我跟你反目,这样才能最快速地取得黄嘉年的信任,我只能照做,但说到底,我对你并没有太多敌意,那些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柳大牛看着一言不发的余罗,道,“话我已经说完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事实就是这般。”

    “你……大小姐饭菜里的毒是你下的?”余罗挑眼看他。

    柳大牛看了余罗一眼,却长久地沉默下来,就在余罗耐不住性子想要再问一遍的时候,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两人所在的客房屋门“哐当”一声被推开。

    余罗慌张地转头去看,烛火摇晃的厉害,他借着微弱的光辨别出来人是一队朝廷武官,他唯唯缩后几步,嘴里告饶:“各位官爷,小的们都是安分守己的小民,正要从京城返乡家去,绝没有惹事……”

    他的话断在了半截:“怎么回事,屋里怎么突然这么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