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莺娇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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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莲动下渔舟(五) 修枫并没有认出公主, 但一眼瞧到苏泽兰,脸上显而易见的窘迫,犹豫一下还是走过来, 施礼道:“苏供奉, 真有缘分啊,居然在这里遇到。” 苏泽兰回礼,眼里泛起笑意,说不上的意味深长,让人捉摸不透, “修侍郎, 你也买画?” 他支支吾吾,目光闪烁,落到对方旁边的女子身上,愣了愣,虽然戴着雪青面纱, 但身段窈窕,气质华贵,意识到可能是十七公主,心里愈发紧张。 其实他与公主也算不上有交集, 那个招驸马的绯闻早就烟消云散,若说影响也有, 好比现在各位朝廷大员瞧见自己再不会刮目相看,还有人私下里议论纷纷,说他出了问题,才让皇帝不满意。 人人最在乎的仕途嘛, 自然也就不那么光明。 但修枫无所谓, 一直以工匠人自居, 只对修建皇城有心,平步青云,飞黄腾达反而让他不自在。 前些时候接到父母来信,家人发现他与表妹林合子私订终身,双亲震怒,将合子赶出家门,无奈对方只能独自上京,他接过来却无处安置,愁了几日。 修枫在乌衣巷也有宅子,但男女授受不亲,加上人多嘴杂,他乃正人君子,与表妹清清白白,不能传出闲话,恰好与西市书画坊的老板相识,思虑一番才将表妹送到这里,合子聪慧,平时也给店家帮忙,暂时安顿下来,再从长计议。 林合子秀气娴雅,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原本以为在一起是顺水推舟之事,但不知为何父母不同意,他也为此心烦。 虽说走得太近不好,到底是心上人,又大老远来长安,人生地不熟,修枫没事便来瞧,感情越来越亲昵,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不成想今日遇到苏泽兰,还带上十七公主,他本来就不善于处理这种场合,尴尬地笑笑,哦了声,又实在不会撒谎,索性全招了,缓缓道:“我来看看家人。”随即转向旁边满脸疑惑的林合子,温柔地笑笑,“过来,见过苏供奉与——他的朋友。” 苏泽兰施礼,听到对方继续介绍:“这是我的表妹,林合子。” 茜雪最喜欢与年龄相仿的女子一处玩,早就急得想说话,直接揭开帷幔,“林娘子,我——哦,大家都叫我雪儿,我是苏供奉的——” “在下的侄女。”苏泽兰接话,满脸神态自若,茜雪一时没反应过来,瞧见修枫忍不住乐,才狠狠地瞪对方一眼,直接降辈分啊,真把自己当女儿看。 她也不示弱,指尖伸出藕荷色窄袖,对着几副名家字画,嘴甜得很,“叔父,侄女特别喜欢这些画,叔父都买了吧,好吗!” “好啊,那边还有几个笔都不错,再多买些宣纸,回去你好打格子,做功课,新请的先生快来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茜雪听到功课两个字,脸都绿了,扭过脸,赌气不说话。 林合子瞧着有趣,惊讶于对面女子的美丽,却又可爱得很,笑着走过去,热情地拿起一卷字帖。 “雪儿meimei,我看你肯定比我小,就称呼一声meimei了,这个字帖是名家所写,字体娟秀飘逸,最适合meimei拿来练笔。”轻轻塞到她手里,低声贴心道:“别怕,里面字少,不难。” 茜雪会意,修枫虽然死板,表妹倒很机灵,一下子看出自己发愁功课,她更喜欢她了,忙点头,“多谢合子jiejie,我与修侍郎也认识,jiejie有空常来宫里——哦,常来苏供奉家里找我玩。” 林合子将字帖装好,嗯一声,又悄悄问:“雪儿meimei,刚才那些东西你都要啊,里面有几张宫廷画师的真迹,挺贵的。 ” 茜雪翻开其中一张,笑嘻嘻瞧了瞧,刻意提高声音,“真的啊,那我可走运,没关系,我叔父可疼我了,别说这几副字画,就算把整个店盘下来都不在话下。” 旁边还在擦笔袋的老头吃了一惊,连忙舔脸过来,“别啊,小娘子,我家这个店面虽小,也开了好些年,说买就买,不是断我的营生嘛。”说罢瞧着站在不远处的修枫,祈求地:“侍郎,对吧。” 苏泽兰笑出声,目光里都是宠昵,“虽然我没什么钱,朝廷的俸禄又少,不过为了侄女,倾家荡产也可以,谁叫我这辈子就一个可爱聪明的侄女呢。” 修枫知道这两人在玩笑,十七公主还能缺银子,笑着朝店家摇摇头,那位也会意,快关门还能卖出这么多东西,心里顿时乐呵呵。 大包小包一大堆,苏泽兰付了银子,把东西托在马后,茜雪勾头笑:“叔父,钱袋子空了吧!” 对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依旧嘴甜,“为了侄女,应该的。” “没见你花光了钱,还这么高兴。” “那要看给谁花,我还嫌花的不够呢——”附耳,低低说:“臣恨不得把外面的宅子都花出去,然后去小殿下身边做个侍奉。” 他扶她上马,听对方喜滋滋地笑着,“供奉真是人才,一点儿青云之志都没有,每天都想着伺候人。” “是伺候殿下,可不是别人。” 他们一个在上,一个在下,目光相触,温情脉脉。 修枫与林合子送出来,瞧着两人走远,合子若有所思,“这两个人真是亲戚?看着倒不像。” 修枫还以为表妹猜出公主身份,好奇地:“此话怎讲?”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似乎特别好。” 女子果然爱多想,他没多寻思,哦了声。 夜幕降临,苏泽兰与茜雪要赶在宵禁之前回承香殿,公主精疲力尽,骑在马上快睡着,一下下直点头。 他没办法,只得把迷迷糊糊的她扶下来,搂到怀里同骑一匹马,把绯樱牵在手里,慢慢往回走,对方顺势就靠在肩头,索性放心打盹。 秋天夜晚,凉风习习,路上行人渐渐稀少,昏黄灯光洒在宽整大道上,喧嚣的世间瞬间安静下来,他怕她睡得不舒服,已将帷帽取下,睫毛像一层细密帘子似地,时不时蹭着脖颈上的皮肤,惹得他心口痒。 前面的道路越来越黑,拐角处的灯光转个身才能瞧见,眼前忽明忽暗,马蹄声嗒嗒,他搂着她,好像航行在大海里,起起伏伏。 怀里很温暖,浅浅香气散在鼻尖,人生忽地就有了色彩,瞧两边慢慢隐入黑暗的街景,真的像个旁观者一样,哪怕天空猛地落下惊雷,都觉得无所谓。 他的人生已经全在胸口,生之所恋,只有小殿下了。 从何时开始如此在乎她,没准在雪兰湖的那一夜就开始,每一次小殿下的出现,总像带着光似地,以前总听说有人生来明媚,他真觉得是疯话,可是见到十七公主后,一切就都顺理成章。 暖阳每天升起,光总要猝不及防地照下来,挡也挡不住,一下子就溢满了他的心。 他知道自己僭越,开始不过是贪恋那一点点光,后来却生出独养骄阳的心思,几次都忍不住说出口,若不是怕小殿下被吓跑,哪会沉默这么久。 不远处能看到高耸入云的丹凤门,偌大宫殿近在眼前,灯火辉煌,一下子晃了双眼,他舍不得把她叫醒,就像不忍心把对方送入宫里,皇帝的心思已经太明显,让他感受到威胁。 不放心小殿下,他要把她带出宫,凭自己的能力显然不够,朝臣再翻云覆雨也很难涉足后宫,唯有太后。 苏泽兰停在丹凤门外,轻轻替小殿下理了理头发,对方靠在他怀里睡得甜,一路恍恍惚惚,耳边的马蹄声时有时无,偶尔也听到行人说话,但她躲在他怀里,幸福地当一切都不存在。 本以为路会很长,不成想眯一觉就到,早知道她就该醒着,可是清醒的话就没办法赖到供奉怀里,她揉揉眼睛,嘟起嘴,“小叔父,侄女是不是该下来了!” 苏泽兰捏她的鼻子,“是啊,小侄女。” 他的肩膀结实又舒服,干干净净,淡淡的海棠香萦绕,茜雪抬起头,磨蹭着不想下去,趁没睡醒又躺了会儿,像只小猫在耍赖。 苏泽兰也不催,慢悠悠地问:“小殿下,你想不想在外面开府。” 公主出嫁后可以在外开府,这是又让自己招驸马,她腾地坐直身子,“你——又要把我给出去!” 力道太大,震得身下的马儿乱跳,苏泽兰连忙拉住缰绳,单手搂紧她,“又冤枉臣,哪有说这样的话,不招驸马也可以在外开府啊。” 她愣了愣,虽然没有先例,但好像也没人禁止过,自己也太莽撞了,耳朵贴在对方胸口,听他不平稳的心跳,快得很。 这是被自己气得嘛。 她偷偷吐舌头,低声道:“如果单独开府的话,也可以考虑。” 苏泽兰稳好马,对方又躲到怀里,纤纤素手就放在自己腰上,高高发髻碰到唇边,他开口,温热呼吸飘过,能瞧见上面的花儿微微抖动,心内禁不住柔情荡漾。 作者有话说: 周末了,晚上还有一章。 第70章 莲动下渔舟(六) 宵禁时间已到, 他刚好把小殿下送回承香殿,承诺对方寒露时再出去玩,总算哄得开心。 买了一大堆书画, 最后全部拿回兴庆殿, 自从崔彥秀离开,皇帝在为崇文馆寻新先生,这段时间小殿下尽玩了,他真希望她做点功课,省得到时候熬夜。 回去让矅竺把东西放好, 自己洗完躺床榻上, 听窗外下起雨,一层秋雨一层凉,紧了紧被子,翻来覆去睡不踏实,总觉得怀里缺点什么, 缺了温软的小殿下,他愈发疯了,泥足深陷,回不了头。 又磨蹭会儿, 干脆坐起来,披衣走到院子里, 瞧屋檐下落的水滴,漫无目的跺步,最后坐在廊下,闭眼听雨。 眯了一会儿, 冷不防感到脚边有毛茸茸的东西, 笑了笑, 估计是只猫儿,睁眼果然看到玉奴趴在边上,洁白毛上沾一层薄雨,瞪着碧蓝眼睛看过来。 “真是不听话的小东西。” 嘴上说着,心里却高兴,玉奴最近越来越喜欢往兴庆殿跑,让他感到与小殿下的距离又更近些,伸手抱起来,进屋用帕子擦玉奴身上的雨水,想到过几日搬出去,再也见不到这只小猫,不免十分遗憾。 “今夜还是和我睡吧,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他搂着玉奴,软绵绵得也有点小殿下的影子,听小猫呼噜噜声,终于睡了次踏实觉。 梦里有一树树的花开,白玉兰凋了,桂花又开,桂花过后还有海棠,各色花瓣飞舞,落了满怀。 有人轻轻叫:“小叔父。” 后半夜的雨倾盆而下,整个宫闱飘摇在水雾中,雨声滴碎痴人梦,睡不踏实的还有皇帝棠檀桓,雷声伴着闪电将他从梦中惊醒,坐起一身细汗,李琅钰困得要死,仍要打个激灵,走过来,“陛下,喝点安神汤吧。” 对方没吭声,李琅钰也不敢多话,天子最近心绪起伏,成日里没个好脸色,早些时候还对工部的人发脾气,说起来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更不敢冒犯。 鎏金飞龙烛台摇曳,侍女已经端着安神汤跪下,半晌瞧见金纱帷幔动了动,他赶紧俯下身,只听里面人低声道:“西南节度使的奏议拿来瞧瞧。” 三更半夜看奏疏,李琅钰呆了一下,立刻回:“陛下,保重龙体要紧,离上朝也没几个时辰,何必这会儿批奏议。” “要你啰嗦!” 语气冷冽,看来今晚不看奏疏就要砍自己脑袋,李琅钰知趣,应了声,立刻冒大雨往紫宸殿跑,来回折腾一番,浑身湿漉漉,拿来西南节度使裴苏烈的奏疏,恭恭敬敬递进去。 金色帷幔挑开,李琅钰眼明手快,迅速将烛火移来,给皇帝照亮。 一张简简单单的娟黄奏疏,来回不过几百个字,对方却看了半个时辰,兴许大半时间都在发呆,李琅钰悄悄站在一边,年纪大了,又在雨中奔波半天,双腿直发麻。 就快撑不住跪下时,棠檀桓才开口:公公可还记得今年苏贵妃生辰,支越国的贺礼何时到? 李琅钰强打精神,幸亏这份礼单他当时瞧过,小心地:“哦,今年南边雨水多,路上不好走,所以晚了三日才到。” “送的什么?” “海明珠一颗,皮毛与珍贵的药材不少,奴——不太记得了。” 棠檀桓忽地笑起来,甩手将奏疏一扔,轻蔑道:“支越国如此富庶,平时给的赏赐也不少,今年竟如此吝啬,依公公看可是由于朕年少登基,好欺负!” 李琅钰被问得猝不及防,支越国面积不大,但地理位置极重要,处于草原十六部与大棠中间,又占据天险,进可攻,退可守,因此大棠历来与对方交好,若是与草原十六部开战,有支越的支持,如虎添翼。 支越国由女王当政,主要依靠边境交易维持国家经济,棠烨物品丰富,刚好结为友国,互通贸易,两国关系一直稳定。 今年支月的贺礼少些,那也是暴雨的缘故,女王陛下还亲自书信说明,完全没必要计较,他不明所以,也不好冒然回答。 兀自嗯啊了半天,才试探地回:“陛下,据奴所知,支越也是新皇登基,女王的年纪很小,应该不会吧,南边今年的日子确实难一些,就算是西边的草原十六部也受影响。” 皇帝仿若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地怒火中烧,“去,找李清欢来,朕要拟旨,宣西南节度使进京,有重要事商议。” 李琅钰倒吸口冷气,瞅一眼窗外黑压压天空,雨势竟更大了,少不得他今晚遭罪,也不知眼前这位少年天子是不是吃错药,半夜不睡觉,闹腾个没完,勤政也没必要拼命吧! 敢怒不敢言,仍旧面上带笑退出去,风风火火先去翰林院,总算他今夜还有点运气,恰好李清欢值夜,不用跑乌衣巷。 那位睡梦中被叫醒,慌忙穿上衣服往后宫跑,李琅钰又守在外面直到天蒙蒙亮 ,方才看到对方眉头紧锁地出来,两人都疲惫得很,眼神聚到一处又十分无奈,半晌李清欢才慢慢道:“李公公,你跟着陛下多年,对天子喜好最了解,在下想问一下,近日陛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李琅钰听得紧张,“状元郎,别吓唬老奴啊!刚才陛下——” “哦,公公别担心,陛下他没事,只不过——”李清欢没想着吓唬人,实在是心里没底,又怕自己会错意,小声试探:“公公,在下也不是个会说话之人,公公见多识广,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方才陛下让拟旨招西南节度使进京,我看着——怎么好像有动兵的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