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生活日志 第64节
执行能力不错的大堂哥,却足足离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沈丽姝知道他不是趁机偷懒摸鱼的性格,等他回来不免问了句,“大金哥,你们这是路上遇着什么事,耽误了时间吗?” 她其实想问,是不是摊子遇着了事。 只是做生意的不能将霉头挂在嘴边,沈丽姝以前不在意这个,天天被爹娘等人念叨并揪着纠正,时间一长也就适应了,现在便下意识换成不那么犯忌讳的问法。 大堂哥没发现她的委婉,只是无奈摇头,“害,也没什么,就你表哥他们,说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直接吓傻了,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别说帮忙做事,不添乱就是好的。虎子和大柳一看,拉着我不放了,缠着我在那手把手教教阿武他们,把人教出来再走。这不,一教就是近半个时辰。” 沈丽姝顿时越发庆幸她没有跟着去,逃过一劫啊,拍了拍胸口又问:“今儿生意这么好吗?” “也跟以往差不多,只是他们没见过这一遭,吓到了吧。”沈大金虽然被迫加了个班,倒是也能理解,“我刚来的时候,也没比他们强多少,只是运气好些,当时就我一个新来的,姝娘你们都能抽空带我。可眼下大柳他们本来就忙,又一下子来五个什么都不会的,可没功夫叫人专门教他们,只能把我留下了。” 沈丽姝认可的点头,期待问,“那你现在回来,是有人已经上手了吗?” 沈大金笑呵呵道:“是啊,张彬和向民、还有阿武都能帮上忙了,就小伟和小强学得慢一些,但再过个两三日,我想就能习惯了。” “那就好那就好。”沈丽姝美滋滋,如果说张彬和王武在短短一小时内上手工作,是她比较期待的结果,那附赠一个宋向民就完全是惊喜,这让她很难不高兴啊。 只是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沈丽姝为一下来了三个好用的工具人欢喜时,几个工具人今晚的三观,却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把他们人都冲傻了,大脑空空如也,只剩下跟着旁边人做那些机械麻木的动作。宛如五尊行尸走rou。 就连忙完收了摊回去,跟着大家一起围在桌子前泡脚数钱,看着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铜钱被倒在桌上、堆成小山的震撼画面,几人麻木的大脑也仅有一丝松动,随即又在各自熟悉兄弟的招呼下,机械地进行着数数串钱、朴实无华且枯燥的工作。 直到数完钱,徐虎迫不及待把纸笔塞到张彬手中,“阿彬哥,你字写得好,快把今晚赚的钱写下来,明儿姝娘得了空,要把这些记到账本上的。今天总共收了十三贯三百五十五六文,其中大力送外卖得了一两银子的打赏,大山是三两。” 张彬才有些回神,一边顺着表弟念的记路,一边问:“收了这么多?” 其他人齐齐摇头:“这收入已经很少了。” 这算什么?姝娘在的时候才厉害呢,运气好一到手就是几两金子,顶得上几天的收入,运气一般也有二三十贯,那才是数钱数到手抽筋! 听到这句丧心病狂的发言,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几人才纷纷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群熟悉又陌生的兄弟。 张彬更是握着的笔再也写不下去了,一晚上十三贯多还算少? 听听这是人话吗? 第73章 闷声发大财。 沈丽姝自从干起了包工头, 就过上了比退休干部还要规律的生活,坚持将早睡早起贯彻到底。 每晚回家吃过饭洗了澡,便雷打不动爬床睡觉了, 准时在八点之前入睡。 小伙伴们在夜市上热火朝天招待顾客时, 她在家呼呼大睡;大家围在桌旁快乐又满足的数钱,她在梦里自由翱翔。 然后, 小伙伴们也沉浸在美梦中, 一个个睡得四仰八叉,沈丽姝已经被她娘喊起来准备搬砖了。 这才是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种田生活。 沈丽姝打着哈欠起来洗漱吃饭,看到小伙伴们留在桌上的简易版营业报表, 也只是简单扫一眼, 抄录进账本, 随即匆匆出门上班去了, 也没太在意纸上字迹要比平时工整许多这个小细节。 直到中午回家吃饭, 徐虎迫不及待朝她邀功, “姝娘, 你早上起来看桌上的纸了吗, 字是不是写得很好?” 沈丽姝这才回忆了下, 毫不犹豫点头,终于不是狗爬字了,“是谁写的?” 徐虎不胜欢喜的把张彬拉出来, “表哥写的,以后记录的活儿都叫他干怎么样?” 虽然姝娘还是不肯放弃鞭策他们学习的恐怖计划,但徐虎也想不放过任何一个偷懒的机会。 最近姝娘不跟大家一块行动, 他们每晚数完钱就得将数目一一写在纸上, 好让姝娘第二天抽空计入账本, 这个任务毫无悬念的落在了目前学历最高的徐虎肩上。 天知道他也是个学渣本渣, 字写的太丑要被姝娘嫌弃,每晚执笔还要顶着大家伙虎视眈眈的目光,简直压力山大。 昨天成功把这份压力转移到表哥身上,徐虎放松多了,夜里做了个特别美的梦,所以他迫不及待要把这个烫手山芋彻底甩出去。 沈丽姝也不是非要勉强徐虎,之前矮个子里拔高个,也就这一个勉强能委以重任了,只能给他施加压力了,现在有了更合适的人选,徐虎自己也一心想甩锅,那她自然也是从善如流点头,“可以可以,那往后就让阿彬表哥记录吧。” 事实上把文字工作交给张彬后,沈丽姝也觉得省心很多。 他写的数字干净工整、一目了然,听小伙伴们说他算账速度也可以,很少出错,于是自打“实习生们”加入,大家收工睡觉的时间也一天比一天提前了。 沈丽姝一想算账又快又准,字写得也工整,基本具备了当会计的条件,那她也懒得每天还要抽空手抄一遍账目。观察了两天,索性就让张彬正式走马上任了,沈丽姝叫他以后直接把各项数目登记在账本上,格式什么的,翻看前面的条目也就一目了然,这样也省得她再誊抄一边,避免重复工作。 张彬才来几天,对表弟表妹的重视有加表示受宠若惊,同时也难免欢欣鼓舞,一时间就有些犹豫,是要一口应承下来,让如此看好他的姝娘和虎子放心,还是走流程先客气推辞几句? 当事人还没想好怎么回应,沈丽姝看他没在第一时间反对,便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直接开启了第二个话题,“对了,钱箱又满了,待会要去钱庄换银子,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瞧瞧?堂哥他们之前都轮流跟着去瞧过热闹。” 听到银子,张彬再顾不上其他,和王武他们一样立刻用激动又期待的眼神看着沈丽姝,“要换多少银、银子?” “箱子里的铜钱都送过去,三五十两是有的。” 一听到几十两银子之巨,几人激动的脸都红了,忙不迭点头,“我们也想去,可以吗?” “可以,只不过去的人都得帮忙扛东西,几十贯钱份量可一点也不轻。” 几人纷纷挽起袖子展示他们的力气,沈丽姝点点头,又对沈四伯和大堂哥道:“那我吃完饭带他们去趟钱庄,可能要晚些回来,你们待会就先去店里吧。” 沈四伯和大堂哥异口同声:“好。” 话刚落音,徐二舅笑着跟沈丽姝建议,“平日都是我跟你四伯陪着钱庄的,可不敢直接让你们几个孩子扛着这么多钱出门,还是让我跟你们一起吧。” 沈丽姝笑道:“可以,有二舅在我们也安心些。” 于是吃饱喝足,沈丽姝就带着各扛着一麻袋铜钱的小伙伴们出门去了。 而王武他们见到姝娘让用灰扑扑的麻袋装钱,再次震惊的怀疑人生。 万万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对他们来说金光闪闪、再如何谨慎对待都不为过的巨额财富,在姝娘这里只配用麻布袋? 几人实在想不通这个cao作,又不得不听话照做,只能颤抖着双手将铜钱哗啦啦装进麻袋中,然后像扛粮食一样、把够他们全家吃饱喝足挥霍好几年的巨款扛在肩上,一步一步跟上姝娘的步伐,脸上神情恍恍惚惚,宛如一个没有感情的扛包机器。 沈丽姝却完全不在意这些小细节,能跟上就好。 很快带着大家来到万名钱庄,熟门熟路进去,相熟的伙计也立刻迎了上来,“小娘子,又带着人来换银子了,生意兴隆呀!你们稍等,先坐下喝喝茶,我这就安排人清点,对了今儿您算是来着了,我们掌柜的也还在里间,我去汇报一声,掌柜的要知道您来,必定不胜欢喜。” 沈丽姝笑眯眯的向伙计道了谢,立刻回头安抚起了第一次来钱庄这种高大上的场合、同样紧张到手足无措的王武几人。这种剧情上演过好多回,她已经驾轻就熟了,自己率先轻松自在落座,打了个样,接着解释道,“别紧张,这家钱庄我们隔三差五就要来一回,伙计们做事公道有规矩,从来没有缺斤短两过,掌柜的人也很好,待会碰面可以跟我一样喊张伯。” 她还没说完,徐二舅已经乐呵呵坐下歇脚了,这时也跟着附和,“姝娘说的没错,这里都是熟人了,你们只管安心。” 他俩这宛如逛自家后花园般轻松随意的姿态,确实一定程度感染着王武几人,不至于让他们彻底放下内心的拘束和自卑,但也稍稍放松了些,听话的挨着他们坐下。 很快,说要去里间通禀掌柜的热情伙计出来了,身后还有位穿着缎子、满身富态的中年男子,不知道是不是这里掌柜,但那神态气质,让王武他们想起在乡下见过的地主老爷,不由得又紧张起来,却见那满身富态的老爷径自朝他们走来,准确说是朝着姝娘,脸上露出那仿佛看到了亲孙女般的温和笑容,语气也是要多亲切有多亲切,“我说今儿出门听见喜鹊在外头叫,原来是姝娘上门,真真是蓬荜生辉啊。” 沈丽姝也站起来,笑容一如她这个年龄的甜美娇憨,“张伯伯好,多日不见,您还是这般风趣幽默。” 她站起来了,本来有点坐立不安的王武几人,反而安稳了,脸上露出了不明觉厉的神情,心想难怪姝娘和徐二舅在大钱庄待得如此自在,原来钱庄掌柜如此喜爱姝娘,看他对姝娘笑的这股亲热劲儿,不知道还以为他才是姝娘失散多年的亲爷爷。 沈丽姝不知道小伙伴们对此场面的评价,她还在跟张掌柜进行友好的商业互吹。 张掌柜很会做人,她去年拒绝了他担保借款开店的提议,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的亲切,并没有因此就觉得她不识抬举,如今眼看着他们自己把店开起来,更不可能给张掌柜送业绩,他也依然温和,甚至隐隐对她更亲热了几分。 沈丽姝将张掌柜的表现看在眼里,觉得以后混迹商场,很多地方都需要向他学习,而且,钱庄的条款如果真那么健康透明、没有那些隐藏的套路和坑,那就相当于现代的银行,做企业跟银行高管打好关系总是不会有坏处的。 因此张掌柜态度亲热,她也适当表现出了信赖,因此造成了这般其乐融融、不是爷孙胜似爷孙的神奇场面。 只不过张掌柜管着不少业务,不是随时随地都坐镇钱庄,沈丽姝十次来换钱,最多能碰上张掌柜六七回,见面不多,所以每次碰上了,总要热络的聊上好一阵。 寒暄过后,张掌柜又开始打听他们的生意,笑眯眯道,“姝娘,伙计说你前几日才来换过一批银子,这么快又来了,看来即便忙着筹备开店,夜市的生意也没受什么影响。” 沈丽姝笑得一脸乖巧,“是啊,我们也没想到顾客这般关照,另外又从老家叫来了一些兄弟们帮忙,人手多了,才没影响到摊子。” 张掌柜感慨,“真是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摊子就能日进斗金,等日后店铺开起来,必定越发财源广进,伯父先在这里恭贺姝娘招财进宝、财运亨通了!” 这就财运亨通了吗? 沈丽姝忍不住想,要是张掌柜知道送来钱庄兑换的只是一部分零钱,就店铺开始装修、他们团队分头行动的这段时间,单是从顾客那里收到的碎银也攒了几十两,不知道是个什么反应? 肯定比现在还夸张。 不过她要忍住不能装逼,说好闷声发大财的。 所以沈丽姝转移了话题,“说起店铺,张伯伯不知道,我们正好遇到了些问题。因着新店在河边,我们想让顾客欣赏美丽的河景,就多开了几扇窗,前儿做工的师傅提醒我们,水边容易招蚊子,窗开的越多蚊虫越多,我想那不如找一些比床幔更薄透的料子护窗好了,隔着轻薄的纱隐隐约约看向窗外,或许更有意境,可爹娘说根本没这种纱。我不信邪,抽空跑了几家布庄,还真找不到这种料子……” 第74章 传说中的商战? 沈丽姝提起这个, 既是为了转移话题,也确实觉得这个小麻烦有点棘手,张掌柜在业内摸爬滚打半辈子, 交游广阔, 更见多识广,祖籍还是江宁人士——她一听这个地名, 就不由得想起了大名鼎鼎的江宁织造, 说不定张掌柜就有这个优势,能帮她出谋划策解决一下呢? 如果连张掌柜都束手无措,那沈丽姝只能去找秦叔叔, 问问他们家, 或者亲朋好友是不是在用传说中的“软烟罗”糊窗?上哪能买到? 不过秦公子自从过完年, 就再没在他们跟前出没过, 搞得沈丽姝想感谢他送来的书派上大用场、让小老弟成功拜得名师, 都没有机会。 倒是偶尔还让齐孔目给她带一些书和纸笔。 齐孔目说他在备战高考, 啊不, 是今年的春闱。 别看秦公子年纪轻轻, 已经是科举界的老司机了, 听说他十几岁开始下场考试,一路高歌猛进,二十出头就成了举人, 因此在众多兄弟中脱颖而出,成为最受两位秦大人重视的那个。 然后回到汴京参加春闱的秦公子,惨遭两次滑铁卢, 今年已经是三战了。 齐孔目说秦公子的压力也很大, 他快三十了, 秦老大人也年过花甲, 早该告老还乡,为了给寄予厚望的孙子铺路才迟迟不敢退休。 官场向来人走茶凉,等他不在这个位置上,秦公子的去处就叫人忧心了。 因为考中进士以后还要选官,倘若能入翰林院当然是极好的,如若不能,那也最好争取留任京中,都说京官大三级,外放才是下下之选。 而留任京中,是进实权部门还是清水衙门,也都关系着他未来的职业生涯,不能轻忽。秦老大人当然想把孙子安排好再退休。 在这个百善孝为先的时代,长辈越是掏心掏肺为秦公子考量,秦公子越是倍感焦虑,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以至于距离这次春闱还有半年之久,他就早早表现出了考前综合症。 秦家一门双进士,应考经验丰富,自然很快察觉并想办法帮他缓解焦虑,动静还真不小,便让齐孔目也听到了风声,他想着大哥不在,自己应该帮大哥给老丈人尽孝,哪怕帮不上什么忙,也能表个心意不是? 于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齐孔目拉着秦公子去沈家撸个串,借此放松放松心情。 没成想姝娘的表现远超他预期,不但帮秦公子放松了心情,顺带还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从那天起,秦公子似乎不再那么充满压力,把关注春闱的心神分出了一些来关照姝娘,便好似恢复了以往的从容自如。 而秦公子看似对姝娘超乎寻常的关照,也就很好理解了,齐孔目甚至能猜到一部分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姝娘有着远超同龄人、甚至是女子的聪慧才干,还为着她和她的小伙伴们那不怕苦不怕累、誓要用双手创造美好未来的乐观生活方式。 每每看到这群孩子蓬勃朝气、勇往直前的样子,都让他觉得生活是如此美好。 秦公子生来膏粱锦绣、衣食无忧,感触大概比他只多不少。 这大概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齐孔目本来只是想给秦家卖个好,替他外放的大哥表一表孝心,不想却因此跟秦公子搭上了关系。 此前,他哥是秦公子的姐夫,他们名义上算亲戚,可大嫂在娘家只是个庶女,虽是同宗同源,跟秦公子这种重点栽培的优秀子弟却有着天堑之别,齐孔目还真不敢觍着脸上去攀亲戚。 而今凭本事成了秦公子的朋友,齐孔目真情实感希望朋友这次可以金榜题名、瞻宫折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