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焰 第11节
戚辰的表哥戚仁接了戚老爷子的班,跟陈北炙一样,都是眼光毒敢想敢干的,陈北炙第一笔投资的资金就是空手套白狼从他那儿搞来的,说好亏了陈北炙还,赚了三七分,后来戚仁狠赚了一笔,之后就跟陈北炙搭在一块。 只是分成从三七变成了七三,亏了全算戚仁的。 陈北炙手黑啊。 不过戚仁基本没怎么亏过,像他这么精明的生意人,别说亏本买卖,赚得少一点的买卖都不会做。 陈北炙抖了抖烟灰:“别的事。” 第9章 逢冬 周六上午九点,逢冬从家里往外走。 边走边看手机,路过早市一家卖红豆饼的小摊,停下,退回去买了两个。 摊主拿着竹签往纸袋装,递给她时搓搓手,呼出的白气跟摊上的热气一起钻进寒冷的冬日清晨。 他换签字扎第二个的时候,逢冬的视线停在一个裂开一角的红豆饼上:“能给我拿那个吗?” 摊主的签子都要扎下去了,又缩回来,换了个方向。 逢冬扫码付完钱,手里提着两个红豆饼,天实在太冷,走到一半,她把袋子从左手倒到右手,翻出手机看消息。 零点三十四分,戚辰的朋友圈更新了一条动态。 九宫格照片。 逢冬已经划过去了,又退回来,点开右下角的照片,放大。 昏暗灯光,交错酒杯,处处透着颓靡堕落的气息。陈北炙坐在角落的卡座,整个人以一种懒散的姿态泡在乌烟瘴气里,穿着潮牌的t,酒杯卡在虎口,侧脸对着镜头,一股散漫的邪坏劲。 逢冬的拇指和食指无意识按下了截图键。 屏幕上出现了编辑界面,她愣了一下,点进去,删除,然后对着屏幕发了会儿呆。 然后她往前翻相册。 逢冬的相册很干净,除了近期几张黑板上习题讲解的截图,就是从前的一些旧照片。 旧照片不多,对于逢冬来说,只有有意义的东西才值得记录。 其实她对有意义的标准不算高,可是那些乏善可陈的阴暗生活里,有意义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划到第十九张照片时,她停下来。 照片上是两个女孩子,八九岁的年纪,白裙子,红舞鞋,手挽着手站在一起,纯赤,明媚。 逢冬换过两次手机,它一直保存在相册里。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按了删除键,确认删除。 逢冬转过头。 孟莹的右手已经揣回兜里,她的眼睛还是很漂亮,长发染成灰蓝色,左手夹着根燃到一半的烟。 逢冬的目光落在那根烟上。 孟莹也跟着她看,手指一松。 燃到一半的烟落尽雪地里,灼红的火光很快熄灭,雪里留下一片不大的黑灰。 她的身上穿了件薄牛仔外套,袖口上挽,露出一截细瘦手腕,上边有一大片黑色太阳纹身。 when the sun goes down. (当太阳陨落) 逢冬的眼眶酸胀。 有个流里流气的小年轻骑着摩托从她们身边经过,在几步之外刹车。 车上的人扭头吹口哨:“校花,今不去学校啊,上车吗?” 逢冬突然想起周五的学生大会上那段“乐于助人”的故事。 “女生,穿着隔壁艺校的校服呢,好像是那个校花,叫什么莹。” 当年那件事后,孟莹被她mama带着离开,和镀城的一切人和事断了联系。 原来她来了b市。 逢冬终于把没问的那句话问了出来:“你过得还好吗?” 孟莹的手指搭在黑色太阳的纹身上,张扬又颓靡。 她答非所问:“删了一张照片,我会还你一张。” 逢冬没再问,把一兜红豆饼递给她。 孟莹低头,看见guntang的馅料从一角漏出来,沾在烤得金黄的饼皮上,愣了很久。 回去的时候,逢冬收到了一张照片。 是十来年前的照片,像素并不清晰,上边两个人,一男一女。 她盯着男人的侧脸看。 看了很久,然后删除照片,退出界面。 —— 周一早晨,逢冬往班里走的时候,被一个男生拦住。 她认识这个男生,八班的孙成。 八班是吊车尾的班,里边的人混日子是出了名的,逢冬跟他没什么交集。 知道这个人,是因为他的名字频繁出现在通报批评的公告栏里,什么烂事都有他的份,是那种彻头彻尾的地痞流氓。 逢冬皱了下眉,要往旁边走,孙成已经跨了一步,把她的去路拦住。 “留个联系方式啊美女。” 他的身上一股汗味跟酒味,逢冬有轻度洁癖,不动声色地转头。 孙成没得到她正眼,心中恼火,上前几步要拽她的胳膊。 “都说你妈就是个便宜货,你在这装什么清高。” 逢冬的目光冷下来,她能动,但是没有,抬起眼睛看着孙成。 现在七点五十三,离上课还有七分钟。 离上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学生会会来查纪律。 离上课还有三分钟的时候,校长会巡视到这边。 逢冬的手指蜷起,捏在掌心,呼吸轻微急促。 有那么一瞬间,她听到心底的一声冷笑。 很陌生。 旁边突然传来脚步声。 孙成心虚,转头去看,逢冬也侧头。 赵玉楠从旁边走过去,跟陈北炙分了以后,她恢复了之前生人勿扰的模样,黑色长发绞成高辫,马丁靴,脚步很快,眼皮没抬地越过两人。 然后突然地停下,倒退两步。 逢冬垂下头,手指松开了,掌心几个细细月牙,泛红,她没感觉到疼。 赵玉楠朝孙成扬了扬下巴:“怎么着,你校外那点烂事都弄清了,李庞不搞你了?” 孙成听到她口中的那个名,身上的气焰立刻矮了几分,讷讷往回走。 又不甘心地回头:“等着。” 对于他这句气急败坏的威胁,没人放在心上。 逢冬转身看赵玉楠:“谢谢。” 赵玉楠抱着胳膊,一副姑娘我就是看不惯,没打算帮谁的模样。 她的目光在逢冬书包拉链的挂饰上停了一下:“你认识孟莹?” 那个挂饰很旧了,小熊的耳朵已经掉漆。 “从前的一个朋友。” 赵玉楠垂头想了会儿,没说什么,接着往前走。 逢冬踩着上课铃进的教室。 第一节 课的老师请假了,给课代表留了沓卷子,上课内容变成了随堂检测。 试卷内容挺难,做到最后,整个教室蔫头耷脑。 逢冬习惯在不会写的题前边画叉,她在最后一道题的题号前边画了交错两道,翻着卷子估了下分。 九十多分,刚过及格线。 她没吃早饭,饿得头昏,从桌肚里翻出盒牛奶,拆吸管,戳进铝箔涂层,呲的一声。 陈茜也做不下去了,探头过来:“那些都是真的吗?” “什么?” “就论坛上关于你的那些小话啊,她们说你母亲是因为...”陈茜在这儿打住,斟酌了下用词,“因为一些原因把你父亲杀害了。” 那些言语传得多乌糟,逢冬猜也猜得出来。言论这个东西就是这样,管天管地,管不了别人的一张嘴,黑的传成白的,白的传成黑的。 奶盒硌在食指指节,逢冬松了点手指:“不是。” 陈茜讷讷,没再说什么。 自从逢冬的舅妈闹过一次后,学校里的言论越来越不堪,现在的舆论风向已经变成逢冬的母亲婚内出轨,然后跟情人一起谋杀了她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