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霜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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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浔冷冷一哼, 不满地道:“七煞门本该在江湖上逍遥, 却硬要加入波云诡谲的朝堂争斗,你猜,他们为了什么?” 江淮面色一沉,拱手:“想必是有人向他们许诺下了了不得的好处。” “不错。”谢浔放下手,幽幽望着不远处半合半开的刑房大门, “晋王余孽的背后是七煞门,七煞门背后另有其人。此人想坐收渔翁之利, 利用晋王余孽和七煞门除掉我。” 他桀桀冷笑:“好聪明的心思, 可惜, 不够精巧。” 话音刚落,房里面猝然间传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 一截扭曲的手臂和两颗血淋淋的眼珠掉落在地,透过一寸来宽的门缝清清楚楚地显示在谢浔眼前。 紧接着,刑房大门被一满身是血,肌rou虬扎的魁梧狱卒打开,他满目杀气,冲着谢浔大步而来。 “侯爷。”那狱卒胡乱抹了把脸上的血水,“七煞门的贼子昏死过去了!” 谢浔眼中寒光一闪。 萧瑾成派人灭了七煞门上下,唯独留了掌门之子给他,好让他审问出他想要的东西。 可惜那少掌门是个硬茬子,即便被狱卒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依旧什么都不肯说,嘴巴紧得厉害。 “严婆还没来吗?”谢浔凉凉道,“对付江湖中人,还得严婆出马。” “严婆已经到了,正在里面审讯犯人呢。”狱卒道,“她老人家说了,最多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这贼子必然吐口。” 谢浔阖目点了点头,静待消息。 约莫一炷香后,刑房的大门再次打开,一裹着鸦青色头巾,骨瘦如柴的老妪走了出来。 那老妪路过谢浔时点了点头,缓缓走出大牢,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谢浔毫不气恼,他看着刑房的方向:“吐口了吗?” 一跛脚狱卒急匆匆走过来禀告:“回侯爷的话,犯人已经招供。” 谢浔豁然起身,阔步进了刑房。 刑房内的血腥气浓得令人作呕,遑论地上还躺着一瘫烂泥似的东西,简直恶得人肠子都要吐出来。谢浔低着头将那摊烂泥打量了片刻,道:“还活着吗?” 烂泥点了点头,快速回应了谢浔。 谢浔绕过一洼黏腻的血水来到烂泥的面前:“本侯问你,是谁命你们助纣为虐,帮着晋王逆党谋害本侯的。” “是掌门命我们这么做的。”烂泥有气无力,说话时语调没有任何起伏,仿佛是一具行尸走rou。 “掌门?”谢浔眯了眯眼,“掌门受谁的指令?” 烂泥立刻道:“掌门听从一位公公的命令。” 谢浔再问:“那公公叫什么?” “掌门唤他徐公公。”烂泥道。 闻言,谢浔不屑一笑,意味深长地扫了汪淮等人一眼。 汪淮等面色青白,似被烂泥说出来的话吓得不轻。 “很好。”他从容地点了点头,面上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仿佛一切早有预料,“最后问你一个问题。谁给晋王余孽传递了消息,让他们取消了夜袭凤祥山庄的计划? 烂泥不假思索:“李元稹。” 听到这三个字,谢浔依旧很淡定。 李元稹便是宁国公,是他早就怀疑上了的对象。 “果然是宁国公。”谢浔笑笑,“这下好了,什么问题都解决了。本侯只需要弄清楚谁在暗中给宁国公通风报信,导致本侯计划落空,白白在那凤翔山庄里吹了一整晚的夜风,就万事大吉了。” “怎么会是宁国公。”江淮一脸的难以置信,“宁国公韬光养晦多年,怎会为了晋王余孽冒此风险?” 谢浔一哂,道:“宁国公韬光养晦多年不假,暗中扶助晋王余孽也是真,毕竟……晋王妃是宁国公心头的白月光,宁国公爱屋及乌,自然对晋王府上下格外上心。” 众人闻言一愣,瞠目结舌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谢浔站在一片暗红色的血光之中,笑得颠倒众生。 “侯爷身旁莫不是有宁国公的暗桩?”江淮摸了摸下巴,甚是担忧地道,“也不知这贼人潜藏了多久,暗中传出去了多少消息。” “真是防不胜防啊。” “是啊,是啊。” 几位追随着谢浔的官员正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蓝枫猛地推门而入,表情复杂地在谢浔身侧耳语了一番。 谢浔淡定地听着,一边听一边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可他听着听着眼神就变了,由一开始云淡风轻变为风卷雨涌,待蓝枫把话说完,那双乌沉沉的眸子里已经全无生气,阴冷地如同瘫在血泊中的活死人一样。 众人齐齐打了个觳觫,低下头不敢说话。 “真的吗?”片时,谢浔淡淡地问。 蓝枫压着嗓音:“千真万确。” “很好……”阴诡血腥的刑房内回荡起谢浔冷窒含笑的声音,“本侯便等着看,她能耍出什么名堂……” ------ 虽然不是诀别,但裴玄霜还是和孙婉心见了最后一面。 细细商议了一番后,裴玄霜将李庆舒的下落告诉了孙婉心,由孙婉心告知宁国公。 无论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地牢内那个可怜的孩子,她都希望宁国公能够如愿以偿,而她,也终于可以上路了。 “秋月,你一定要照顾好那两株荼蘼花。”裴玄霜倚在床头,平静的嘱咐着养好了伤,回到她身边伺候的秋月,“那花喜水,你要日日浇灌它,但不能令它的根部积了水,否则的话根部会烂掉,根一烂,这花就活不成了。” 秋月正在拾掇梳妆台,听了裴玄霜的话,转过脸来问:“主子一向是亲手照顾这两棵荼蘼花的,怎么忽然间交给奴才了?” 她抱着一个精致的钱匣走到裴玄霜面前,再道:“这些花草树木都是有灵性的,主子日日修炼这两株荼蘼花,荼蘼花自然记住了主子。若是换奴才去照顾啊,荼蘼花一准会凋谢的。” 裴玄霜哑然:“你怎么惫懒起来了?她望着秋月,“是伤了一回的缘故吗?” “才不是呢。”她半跪在裴玄霜身前,撒娇似地在她膝上蹭了下,“主子亲手照顾那荼蘼花,侯爷见到了,开心!” 裴玄霜面上浅淡的笑意瞬间烟消云散:“他开不开心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望着院中洁白如雪的荼蘼,“我喜欢那花,也和他没一点关系。” 秋月扁了扁嘴,便不敢再继续往下说了,她捧起沉甸甸的钱匣:“主子,你让奴才收拾的金银细软奴才都收拾好啦!装了满满一匣子呢!这是主子给婉心姑娘准备的嫁妆吗?” “不是。”裴玄霜轻声道,“这是给你的。” 秋月一呆:“给奴才的?” 裴玄霜点了下头:“是,给你的。你挑些喜欢的留下,剩下的给大家伙分了。”她苦涩地笑了笑,凄声道,“因为我的缘故,害得你们遭了一场无妄之灾,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们一定要收下。” 秋月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的难以置信:“主、主子、你在和奴才开玩笑吧?” “怎会?我说的都是真的。”她伸手摸了摸那古铜色,雕着缠枝莲花纹的钱匣,“这是我的全部家当了,不算多,希望你们不会嫌弃。” “主子的家当……”秋月眼珠子一通乱转,“这是,主子的体己?” 裴玄霜被秋月问得一愣:“是啊,我行医多年攒下的,怎么了?” 秋月立刻将钱匣子放在了裴玄霜的床头,双膝跪倒在她面前:“主子,这、这可万万使不得呀!奴婢、奴婢……” “好了,快起来吧,别跪着了。”不等秋月把话说完,裴玄霜立刻俯身将她扶了起来,“没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我既送你,你收着便是了。” 秋月望着笑容清浅的裴玄霜,心头咯噔一响。 她从没见裴玄霜如此笑过,虚飘飘的,好像一缕薄薄的纱雾,风一吹就散了。 “主子……你、你怎么了?”秋月有些紧张地问。 裴玄霜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有些乏了。”她放下床帐,目光不经意间从放在枕边的葫芦瓶上扫过,“你帮我看好房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秋月一脸担忧地应下:“是。” 裴玄霜拢了青丝,正待躺下,一面生的嬷嬷跑进来道:“不好了!不好了!裴主子,府上出事了呀!” “小声些!”秋月剜了那嬷嬷一样,“没看见姨娘正要歇息吗?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姨娘,府上出事了呀!”嬷嬷急得跺脚,“那宁国公带了一大帮子人找上门来,说是侯爷藏匿朝廷钦犯,带着圣旨来搜人,偏偏侯爷不在府上,如今府上能做主的人就剩您了呀!” “宁国公来了?”裴玄霜猛地起身,下意识地将药葫芦攥在了手里,“他带了多少人来?” 嬷嬷瞪着眼道:“足足百十来号人!” “是吗?” 裴玄霜双拳攥紧,一颗心怦怦乱跳起来。 “姨娘,您快拿个主意吧!”那嬷嬷绕过秋月,不管不顾地将裴玄霜拽了起来,拉着她往屋外走,“白管家怕是要扛不住了,再没个正主震慑着,提督府怕是难逃一劫啊!” 裴玄霜身材瘦削,哪里挣脱得开五大三粗的老嬷嬷。她心乱如麻地跟着嬷嬷离开了琅月轩,问:“谢浔此刻在哪?” “侯爷被皇上叫到宫里去啦!这会儿子还没回来呐!”嬷嬷足下生风,“姨娘,你不必惊慌,待你见了那宁国公,就拿出督府主子的款来!下人们已经去宫里递消息了,姨娘努力拖延个一时三刻便可,待侯爷回府,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裴玄霜望着越来越近二堂门,猛地刹住脚步。 “姨娘?您怎么了?”嬷嬷急道。 裴玄霜一脸怔怔:“我、我需要换件衣裳。”她冲那嬷嬷下令,“你先去前堂候着,我马上就来。” 便提起裙角,飞也似的跑向藏书阁。 她要将李庆舒放出来,坐实谢浔藏匿逆贼的罪名,她要把握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从皇宫赶回提督府少说也得大半个时辰,只要她赶在谢浔回来前放出李庆舒,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她的心飞了起来,越跑越快。 那一片五颜六色的芍药花依旧争相绽放着,裴玄霜在阵阵花香的追随下推开藏书阁的大门,找到那本《闻山记》,在曾经出现过指纹的地方按了下去。 轰地一声巨响,地道打开,熟悉的长石阶显现出来,她抹黑爬了下去,一路踉踉跄跄地来到石门前。 石门前多了两支斜立着的火把,帮她照亮了身前的路。 她顾不上多想什么,摸上凹凸不平的石门,按照记忆飞快排列着石门正中的石板,“卐”字归正的一霎,石门滑入轨道,徐徐打开。 成了! 裴玄霜深吸一口气,满目期待地朝青玉石台望了过去。 青玉石台上,一身乌金长袍的谢浔负手而立,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静静地看着裴玄霜。 裴玄霜魂飞魄散! 谢浔?! 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