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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寒是个笨蛋。

    东恩雨放开赵寒缓缓起身,对方一身污泥染黑昂贵套装,脸颊边也沾上些许泥土,没了眼镜隔阂,赵寒头一回露出真面目,那张本该高傲自满的面容有了些许弱势,兴许是被东恩雨站了上风,此刻的赵寒没了霸道,只能憋曲又倔降地瞪着女人。

    像是被欺负的小女孩。

    "你该感谢你父亲,将你和母亲送出国,"东恩雨想起她第一次到赵寒家看见的那张像片,模样宛如此时的赵寒,却严肃得令人不敢亲近,那个赵寒的母亲,生活古板且拘谨的教师,"多亏这段空白,你的身分才没这么容易曝光,你钓上金龟婿,一路过关斩将似乎很顺利。"所谓赢在起跑点,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赵寒闻言,双眼瞪着东恩雨,反手俐落拍去身上尘土。

    冰冷、危险的神色冻结在女人完美无瑕的脸庞。

    "如果你当初能坚决除掉我,今天就不会是这种下场。"东恩雨瞇着眼,头顶上的日阳将两人都晒得有些昏头,有些话听在耳边,却听不进心里。赵寒还是赵寒,现在的她完全被东恩雨踩在脚下,在敌人地盘上,女人依旧气势嚣张,不愧是集杰社老大的女儿。

    "既然你已经输了,赶紧夹着尾巴逃吧,别忘了带上你那群人离开北区。"东恩雨挥了挥手,像是要摆脱恼人苍蝇,她从口袋摸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根后却见赵寒杵着不动。

    "别高兴得太早,我要的,从来没失手过。"狂妄的发言让东恩雨蹙起眉头。

    这女人到底在说什么?

    已经被掀了老底,还想在别人的地盘上狐假虎威吗?

    "嘖,"东恩雨捏紧指间的烟,抬眸淡道:"凡是都有第一次,别像个孩子耍赖,这局你输了就赶紧回家,别在这丢人现眼,别人看你是初犯,不会笑话你的。"赵寒虽然狠,但狠得不够劲,她也许有所顾虑才对女人放水,下场却被东恩雨反将一军。

    要是真让道上的人来,东恩雨恐怕没机会在梧堂多待两天。

    她拿出打火机,点燃时’啪’的声响相当清脆,同时赵寒冷哼一声。

    牌全摊开了,没什么好说的。

    东恩雨边抽烟边看赵寒上车,为首的黑头轿车掉头离开,随后两辆休旅车也一起消失在视线内。一阵狂风吹袭,空旷草地被卷起细碎草根,一辆客机从头顶轰隆隆掠过,只馀东恩雨一人在中央,彷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耳边传来沙沙声响,女人这才收回心神。

    “第三小队已经追踪上。”元方仲的声音从隐形耳麦传来。

    东恩雨按紧右耳,淡道:”看紧她们,如果她敢做什么小动作,立即逮捕。”

    她不会放任赵寒在北区逗留。

    女人听见元方仲回应后,便摘下隐形耳麦收进口袋,同时她摸出手机,只见萤幕显示有二十三通未接来电。东恩雨垂着眼眸,这只电话号码她没留文件,但女人熟识这只号码,是她给北区警局锁定的gps,也就是罗夜的号码。

    二十三通……

    东恩雨心里没点想法,忽然手机震动起来。

    第二十四通……

    女人没接,反而直接扔在地上,她嘴角勾起诡异浅笑,霎时抬脚落下,’啪搭’一声,手机萤幕破裂,然后又是一脚,手机壳也出现裂缝,东恩雨不断踩下,直到元方仲开车从后方靠近,东恩雨才停下蹂躪手机的举动。

    当她弯腰捡起高科技產品后,手中只剩一堆破碎的塑胶製品。

    东恩雨熟练地开门上车,她对着元方仲展示刚才的’杰作’,”怎么样?像不像激烈挣扎后摔坏的手机?”手掌心上是残破的物体,机心全都露在外头,与其说是激烈挣扎,比较像因为被发现秘密通讯后,而故意破坏的作品。

    “前辈,这事我觉得过头了。”元方仲蹙起眉头,完全发自内心的说道。

    “会吗?”东恩雨耸了耸肩,随手将损坏的手机扔在脚边,”如果不像一点,岂不是很伤人?”她说了,要演就得演得真,不三不四的程度只会显得不专业,这样反而伤了被害者自尊。

    反正都要被骗,好歹也得被骗得够本。

    “现在要过去吗?”元方仲双手搭上方向盘,她问东恩雨的意愿。

    女人思索五秒,摇头淡道:”不了,今天有点累,回去吧。”

    平时东恩雨若说这话,元方仲肯定乐意,不过今天男人有些犹豫。

    东恩雨见对方没回应,便瞇着眼懒洋洋地看着男人,”铁链拽紧了吗?”

    冰冷地、不带情感的发问,顿时让气氛凝结,酷暑的车内,元方仲忽然觉得背脊发凉。

    “拽紧了。”半晌,男人发动引擎,将车子从草皮倒回柏油路上。

    东恩雨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伸着懒腰笑道:”那就没问题了。”

    ……

    夜里,东恩雨回房先泡了个香精澡舒缓一天疲劳,全身放松后还奢侈地倒了杯红酒,翘着美腿瘫在沙发上,一边品尝美酒,一边阅读档案,就像她在国外执行任务时,情妇般的生活,悠间且自在。

    铃…铃……

    不搭调的市内电话铃声忽然响起,东恩雨一愣,才想起手机已经被踩烂,想要联络她除非登门拜访,要不就是室内电话,而知道这只保密号码的人,只有房东和……

    “陈叔,"东恩雨夹着电话,双手翻阅歷史档案,"这么晚还找我?”

    电话另一头传来新闻节目的声音,陈正也是用家用电话打给她的。

    “上头发函下来,明天就把永乐接走。”陈正的声音有些无力,话语间似乎还有nongnong的叹息。他指的上头,自然是永乐直属的国际警局长官,北区要做的只是逮捕,真正开庭审判,决定永乐下半辈子的人是海外组织,跟他们无关。

    “现在才接?”东恩雨问得很随口,其实她没多少心思放在对话上。

    “本来逮捕当日就该送出国了,可你把人打得半死,医生不准,所以才拖到现在。”陈正的语气有些责备的意思,他不喜欢看东恩雨不分轻重来办事,抓拿永乐是对,但将她绑在椅子上毒打、扯断手,甚至在小腿肚上开枪,这些都太过了。

    “真是抱歉,一不小心就失手了。”东恩雨心不在焉的回应,顺手又翻了页报告。

    陈正幽幽叹了口气,回归正题,”明早九点的班机,你来道别吗?”

    说好听叫道别,说难听点叫押送。

    东恩雨眼神一顿,压着电话的肩膀有些酸,她拿过话筒,笑道:”该怎么办呢?明天还有很重要的工作呢,恐怕没法了,真遗憾。”她将资料扔回桌上,整个人仰后靠在沙发上放松。

    “那你有话要我转述吗?”陈正轻揉太阳xue,问道。

    转述……

    东恩雨勾起唇角,却没笑出声。

    “我该说的,都亲口告诉她了。”与其透过第三者,她更喜欢当面把话说清楚。

    需要坦白的、揭露的,东恩雨都说了,她和永乐间没有秘密,老实说也没有心结,以前永乐欠她的,东恩雨也都讨回来了,没杀女人,是东恩雨对她的宽容,却也是种折磨。但永乐需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起责任,因此,她有活着的必要。

    除此外,她俩也算互不相欠。

    那么,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她这次回去,工作八成不保,那些老头不会这样放过她,”陈正似乎换了个地方说话,背景音能听见呼呼风响,”她的性子烈,你应该知道,至于她的底线在哪,你也明白。”

    东恩雨听着,没出声。

    “她被你弄得半死不活,估计以后会找机会报仇也说不定,不过恩雨,”忽然间,陈正感性起来,他呼唤女人的名子,就像东恩雨小的时候,陈叔经常那样唤她,”我知道你逮了个人,现在还被你藏起来,但我奉劝你,这事不要闹大,还能收手前赶快停止吧。”

    陈正年纪大了,看事情总比较长远,当她看东恩雨不要命的揪出一个又一个内幕,心里也发颤。不是东恩雨不够强悍,而是反扑的力量不知多大,她得罪的那些人,指不出会如何报復,到时东恩雨又该怎么办?

    如他说的,一个准备退休的人不会把烂事都往身上扛。

    “陈叔,你什么意思?”东恩雨闻言,脸色一沉。

    “我让你罢手,你现在出口气很痛快,但梁子结下,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陈正也是关心东恩雨才这么说,他知道女人卧底期间有多憋屈,但好不容易挺过来,莫非还想让下半辈子都耗在阴谋里吗?

    “我这是执法,哪错了?”东恩雨瞇起眼,语气有些强硬。

    然而陈正长嘘了口气,她知道东恩雨的脾气也倔到不行,”你没错,这事都我的错,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打死我也不让你接这事。”人一生绝对有后悔的时候,陈正活到这把年纪,也后悔过无数的事情,然而这事最让他痛心。

    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东恩雨註定回不了头。

    “晚了。”女人轻轻应了一声。

    陈正扬起一抹苦笑,”晚了,确实晚了。”

    是这事晚了,亦或是时间晚了。东恩雨收了电话,并没有因为刚才的谈心而有所动摇,反而因谈话让女人更加积极,她知道陈正现在口头劝告,若不加紧脚步,陈正怕会要带人插手任务了。

    东恩雨从沙发上坐起身,她拉过笔记型电脑,翻开萤幕瞬间,有段影频正在拨放。

    幽暗工寮里,一个女人双手捆绑,整个人吊在天花板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