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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里的罂粟花【第八章】7

和田复兴转送第二监狱和女子监狱的电话,我已经打完了,估计下午监狱那边回过来提人。”

    “那……还有啥是需要我俩去做的吗?”

    “你俩干啥啊?着急一起去约会啊?”我故意阴阳怪气地对他俩问道。

    “你看你说这话,乱点鸳鸯谱!”郑睿安少有地对我笑了笑,“今天是我和我老公恋爱十五周年,本来我就想跟你请假来着……孩子今天都是她小姑接放学……”

    “那你呢姚师兄?你跟嫂子也恋爱周年?”

    “那倒也不是,哈哈,不过,前两天咱从省厅篮球比赛那儿赢来的钱不是还没花呢么?我也真是有日子没关心我家那位了,咱们在警局日常卖命,偶尔也得犒赏犒赏贤内助的后勤工作不是么?我准备去带她逛逛街,给她买俩包,再去‘金梦香榭丽’吃顿好吃的,再看场电影……”

    “行行行行行……去吧去吧去吧……”我无奈地摆了摆手。他说道他“日常卖命”四个字的时候,我在心里暗骂他这么说竟然一点都不亏心,但是人家请假的理由又是去宠老婆,这个理由在我个人这里,真是让我一点都说不出来什么。

    等我转头一看,胡佳期和白浩远正坐在一起,两人都在一脸疲惫地盯着电脑屏幕,虽然十指在键盘上下纷飞、疯狂码字的只有胡佳期自己。

    “我说你们两位,”我趁着此刻尚属午休时间,办公室里没什么人,便端着一杯茶走到两人身边,“您二位不用逛逛街、吃吃饭、看看电影去,过过二人世界?”

    胡佳期转过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身旁的白浩远,咂了咂嘴:“啧啧,饶了我吧,现在终于结案了,就算是你或者徐远沈量才俩人命令我俩去逛街,我都不去。”

    “嘿嘿……以我对我家佳期的了解,此刻她肯定就想搂着我睡大觉!是不是啊,亲爱的?”说着,白浩远还一把将胡佳期揽在了怀里。

    “去去去,打字呢,rou麻个啥呀!”胡佳期嫌弃地推开白浩远,转过头微微撅着嘴继续打着字——但我看得出来,胡佳期心里还是很甜的,“你昨晚肯定比我睡得过瘾是吧?还好意思说……瞧给你显摆的!”

    “哈哈,我昨晚把那个龙大哥送回家之后,我也回家了。不瞒你说:脱了大衣跟袜子我就睡了,我连外裤都没脱……哈哈哈哈!”白浩远边说边傻笑,然后又回过头看了看我,开口道,“秋岩是真应该休息休息了,你这哈欠连天的,而且黑眼圈都熬出来了。还是那句话:俩仨月之前我确实有点瞧不起你,现在我是真越来越佩服你了,秋岩,你可比我们这帮老油条拼多了。你去歇会儿吧。”

    “哈——啊呼,我哪……我还真打哈欠了。”我这才意识到,实际上自己从上官果果的羁押室里出来,我就一直在犯困,只是连我自己都累到不知道自己在疲惫了。

    胡佳期也跟着说道:“是啊,这孩子基本上没睡觉。昨儿半夜,我和小C躺床上,迷迷糊糊地听见好像‘三组’廖韬来找他了,他跟着也就下楼了,我估计那阵儿应该两三点钟吧?正好你还有寝室呢,你回去睡一会儿吧。我这正写着案件报告和总结呢。你去吧,秋岩。”

    但我还是轻易放不下心思。于是我只是含糊了一下,依旧站在原地。

    “咋了,你还信不过姐写报告啊?以前沈量才和雪平办的案子,不少报告都是我帮着写的。”胡佳期看我半天没动作,又对我笑了笑劝道。

    “那必须不是……”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又看了看走廊,叹了口气道,“我这不是还得等着上官被放出来、然后等着监狱的人来提走田复兴和万美杉么……我总有点……心里不落听的感觉。”

    “那还有啥不落听的?证据全了、你那个国中同学认了,还有啥不落听?”白浩远翘着二郎腿,朝后靠着椅背晃悠着转椅,对我说道,“你放心吧,等监狱那帮人来了之后,我找老许一起接待他们。你赶紧趁着没啥事睡一会儿去吧,我的何大组长!看你累成这德性,搞不好夏组长又得在电话那头跟着难受上火……喔!”

    白浩远快把话说完的时候,突然被正在打字的胡佳期抬手照着胸口猛敲了一下。白浩远吃痛后连忙朝前俯下身子捂着胸口,满目冤枉地看着胡佳期,再看一眼我之后,恍然察觉自己似乎失了言。胡佳期瞪着白浩远,也同时转头迅速瞟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对白浩远随口掩饰地埋怨了一句:“……瞧你那样吧,坐椅子上也不老实……小心再给你悠过去!”

    “夏雪平总给你俩打电话啊?”我开口问道。

    实际上我也不是傻子,白浩远和胡佳期这一瞬间的莫名其妙的眼神变换,再加上这两天万美杉跟我的对

    话当中多次提到了我和夏雪平的内容——有趣的是我为了害怕被别人发现,专门去找当时的监控设备上的那部分对话内容,可随即我却发现但凡被万美杉提到我和夏雪平是男女朋友关系的小段录音全都被洗了,审讯的时候大部分都是胡佳期在监控cao作室里旁听,偶尔白浩远跟着,除此以外完全没有其他人在一旁,那么相关内容能是被谁洗掉的呢?另外,胡佳期刚接到上官果果的案子,她就打电话把夏雪平找来了,也并不问夏雪平在情报局那边是不是有任务,打电话的时候是不是方便接电话,而且还真就把夏雪平叫来了——其实用不着夏雪平解释,我就已经能把这里面的事情窥晓了个大概。

    “啊……那倒是没有,你别听他瞎说!秋岩你去休息会儿吧。”胡佳期却也不愿意把话说明白,只是继续劝我去补觉。而白浩远俯身捂着胸,半天也不敢再说什么话,生怕再把什么事儿说漏一样。

    仔细想想,倒也无可厚非,毕竟能跟夏雪平称得上朋友的人,真的越来越少了。何况,夏雪平对我的防备慢慢瓦解,其实还有曾经胡佳期跟她自己儿子的故事的功劳。况且再看看现在,胡佳期跟她儿子又是那样糟糕的关系,而夏雪平跟我也闹成了如此不愉快的模样,这两个可怜又让人觉得可恨的女人,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我只能随口岔开了个话题:“我其实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咱们这么放了上官果果,那个龙耀鸣那边儿怎么办?我倒是刚才跟上官那儿劝了几句,让他赔龙耀鸣一笔钱——反正他上官家族家大业大,谈生意都是论‘亿’为单位的,赔个百八十万也应该不成问题,龙老哥其实也就是要个说法……可我就是不知道上官果果会拿他怎么样。那欢没对他怎么样呢,都被人威胁了……”

    “唉,这种事,你做到仁至义尽就够了秋岩。”胡佳期抬起头,继续对我劝导着,“你能敢在上官衙内面前替龙耀鸣那样的小人物说几句话,这已经不容易了,至少换成我和你白师兄,我俩是不敢。不过下一步你还能咋样呢?你也左右不了上官果果,咱们只知道他没杀人,但也无法确定他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对吧?而且你也没办法对上官果果做啥:他现在基本被定性为清白之身,你又不能按照龙耀鸣说的那样,给他往死里判。所以这种事啊,咱们也只能点到为止,只希望后续的话,能够求仁得仁就好。”

    白浩远也挺直了腰板,给我喂着定心丸:“你放心吧,我昨晚把那龙老哥送回家之后,我跟玄菟路分局,还有他家附近的俩派出所的人都打招呼了,我上警校时候的不少铁哥们都在那片儿上班。我让他们尽量帮着盯着这个龙老哥的安危,有啥异常也及时联系咱们。但我们能做的,也就是这么多了。后面会发生啥,赶上你姐说的,咱们都无法控制。你就别瞎cao心了。”

    我也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随后我又回到了自己的寝室,躺在床上,还能嗅到小C跟胡佳期的女性体香。女生身上的气味,至少对于我而言,是极其幸福且温暖的,原本来讲其实比较催眠;可躺在床上,我却干睁着眼且多少还是有些焦虑。冥冥之中,我的脑海里貌似总有个声音在对我说:对于这个案子,我和其他所有人都漏掉了一个细节,这个细节就是关于上官果果其人的,而且,这个东西是不需要进行对顾绍仪的尸检、不需要跑那么老远去长岛酒店现场勘察、去天翔路分局白费口舌就能发现的东西。

    可这东西是什么呢……

    而且,张霁隆那家伙到现在也没给我来一个电话——看样子,他是真对上官果果有信心吧……

    想着想着,我还真就睡下了,而且这一觉里做的这个梦,真是我自从出生以来做过的最乱套的一场梦:一会儿梦见自己一个人遭遇各种事,一会儿梦见自己哭着喊着吵着、又不愉快地跟夏雪平在一起遭遇各种事,一会儿又梦见在我俩身边还出现了其他人——而这个另外的人的形象,一会儿是老爸、一会儿是艾立威、一会儿是周荻、一会儿又是那个神秘的、疑似于锋的那个老男人、一会儿又是个男儿身但脸上却是欧阳雅霓阿姨的面孔;梦中经历的事情也乱七八糟的:先是跑去查案的时候,突然遭遇了有人在暗巷里对着我的脖子吹暗箭,一回头竟然有个洋老头举着自己的假肢对我砸了过来;随后一闪身,我跟着夏雪平又出现在了一趟列车上,然后突然被告知这趟车上一共有十二个人,他们不止杀了人,还要策划一场袭击——至于是爆炸还是什么其他的袭击,我却转瞬就忘了;紧接着,我和其他几个人,还有一群乱七八糟的人突然被邀请到了一个晚宴上,可餐桌上一道菜都没有,却在我们面前摆着不同的裸男裸女石膏像,其中的含义,好像是谁的面前站了个裸男的石膏像谁就是某个案子的杀人凶手,一桌人乱七八糟地相互指认相互咬,可随后,那些石膏像身后的蜡烛,竟一齐熄灭与点燃,而随着蜡烛的几次熄灭几次点燃,跟我坐在同一餐桌上的人,竟一个个倒在了我的身边;就在我大叫着想逃离这张餐桌的时候,最后的最后,我和夏雪平出现在了一栋大厦里,大厦里面的结构转瞬之间变成了古代亭台楼塔的模样,但就在我不明以的时候,却听见一个声音大叫了一声“天网阵,快走!”随后我和夏雪平都被一双大手一推……

    就这样,我被“推”醒了。

    等我醒来仔细一想,刚才做的那些梦,什么又吹暗箭跟独腿洋老头的、又是什么坐火车又是

    死亡饭局的,最后还闹出来了一个类似“冲霄楼”“铜网阵”的场景,这些不都是我之前读过的那些什么探案悬疑中的场景么?而那一本本,我真是好些年都没读过了,现在却又都一一出现在我梦里,倒也真是离奇又好笑。

    一揉眼睛,一看此刻竟然已经是17:48,我怨了自己一句,可真能睡,便起身洗了把脸,铺好被褥,穿上衣服去食堂买了套煎饼果子跟小米南瓜粥,拎着回了办公室。

    “‘啊尼哟’,秋岩。”一进办公室,懒洋洋地把双腿夹在办公桌上,捧着本书看的许常诺便用着他那带着大碴子味的朝鲜话跟我打了声招呼,另外办公室里还坐着陆思恒、秦耀、傅穹羽和杨沅沅,这四个人正端着手机戴着耳机,满嘴带脏字且时而兴奋时而暴怒地玩着,手机屏幕上杀得正酣畅,他们几个根本没腾出空来理会我。

    “晚上好,许师兄。”

    “睡痛快了?”

    “还行吧……睡得头晕晕乎乎的,一闭眼睛全是梦。”

    “慢慢就习惯了。”许常诺翻着,并对我讲述着下午的时候我去休息之后发生的事情,“你去寝室之后,那个上官公子就被放出来了,他自己叫车自己走的。临走的时候,沈副局还想找你一起送送的,发现你不在,沈量才就把我和胡佳期白浩远他俩一起叫去了……”

    “沈量才没说我啥吧?”我打开了粥盒,舀了两勺粥。

    “呵呵!能不说你啥么?尤其是当着上官果果的面儿,他那性格,更愿意多说两句了——我就不给你学了,没啥好话。”

    “嗯。田复兴和万美杉被提走了?”

    “提走了。临走前那个姓万的小姑娘就提了一个要求,彻底卸了次妆,问胡佳期借的卸妆油——哎,你说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还有女孩愿意把自己整容成锥子脸?我看见那个万美杉我就迷惑:这女孩卸了妆,我一看,如果不整容挺漂亮的啊!我真搞不懂……”

    “哎……人家愿意呗。”

    “我听说怎么着,你喜欢过这个女生?这个女生是你国中时候的女神啊?”说着说着,许常诺便把万美杉的事情往我身上扯。

    “嗯,是……咳咳。”

    “心里不好受吧?”

    “凑合吧。这么多年都没见了……”

    “嗨,我刚当警察的时候,也遇上过类似的事情——那是我小时候的青梅竹马,不过区别是她是被人杀,jian杀。”许常诺叹了口气,但随即又态度麻木地说道,“第一次见着自己小时候喜欢过的女生的身体,竟然是她的遗体……我一问才知道,她后来是去做了三陪小姐,遇上了变态色魔,要对她进行SM游戏她不肯,结果就被那人借着酒劲杀害了。38E的罩杯,rou弹体型,白白净净的,前凸后翘——本来是很惹火很色情的场景吧,结果她的肚子被人横着剌了一刀,肠子都流了满地;yindao那里还被人同锐器直接捅穿,流出来的血都是黑的;呵呵,以前我跟别人讲这事儿的时候,总有不觉景的会说什么‘赶紧趁热来一发’,可等我到现场的时候,别说身体早就凉透了,而且早已经臭了,满身爬的都是黑色的苍蝇……你说,还有比这再难受的事儿么?”

    好家伙,本来他把万美杉的事儿往我身上扯,就已经够让我倒胃口的了,结果他偏偏还要跟我讲尸体的事儿,听完他说的东西之后,我再看着眼前的鸡蛋煎饼和南瓜粥,更是一口都吃不下去。

    想了想,我赶紧压住心中令人生理不适的画面,岔了个话题道:“那个……呵呵,那个女生她也是朝鲜族的吗?”

    “嗯,她是啊,我俩都在白塔区长大的。”

    “白塔区,唉,那里是太极会的地盘……”

    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许常诺突然似有些生气,放下书直勾勾地看着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啊?”

    “你是想说我跟太极会那帮流氓打连连吗?”

    再一看许常诺咬着牙瞪着眼的样子,我这才确定他是真生气了。

    “不是,我就是随口一说……您看我以前也不知道你是朝鲜族,也不知道你会朝鲜语;然后话赶话,就提到太极会了……”

    “行吧,你小子也确实不知道——告诉你,以后你咋说我都行,就是别说我跟太极会那帮人有来往啊!”许常诺扬了一调说道,“真是恶心,我就算是朝鲜族我小时候爸妈咋就不搬个家呢?我一提自己是白塔区那边长大的,别说是你了,我上警专的时候,对我的背景调查都被别的同学时间长。他们哪知道,我从小就是被那帮小流氓欺负大的。太极会宣扬自己是向着鲜族同胞的,可你们外人哪知道,他们那帮人也都是从小撕别人作业本、抢别人虾条薯片长大的?小时候坏事儿做尽,长大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大侠——太极会那帮孙子全是这玩意!我当警察就是不想我儿子以后被他们的儿子再那么欺负,当然,我家现在早搬家了……”

    我本来以为自己是跟许常诺把天给聊死了,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又絮叨上了:这家伙把现在太极会的所有高层骨干都给我介绍了一遍,并把从车大帅到太极会二当家周明勋、三把头朴龙明、车炫重手下十大护法、以及太极会在全市各个地方开的各个夜总会、烧烤店、足疗店、KTV、物流公司等各种堂口老大从小跟自己的过节、从小时候他

    们忽悠自己踩香蕉皮踩狗屎、骗他吞口香糖、让他被野狗追,到偷他橡皮铅笔、伪造字迹给全班最丑的女生写情书,再到后来劫走零花钱书本费、在校园里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情打架的笔笔怨仇全讲了一个遍。我也只能吃着煎饼果子喝着粥,不声不响地听完了许常诺版的。

    白塔街韩国城的街头卑劣不卑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听完他的“血泪史”我的左耳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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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彻底吃完了粥,许常诺再一把那本书端起来,我才发现那竟然是一本上官果果写的。

    “哟——,许师兄,你也是上官衙内的书粉啊?这本书我还真没听过。他什么时候写的?”

    “很早以前写的了,不过我也就是随便看看,根本算不上书粉。我是看了半年了,偶尔捎带着一点一点看的。”许常诺翻着书笑了笑,“写得挺有意思的:你就看这标题,‘浮生落尽’,哈哈,你能想象得到这是一本写旧时代发生在燕平的侦探悬疑故事的吗?”

    “这谁能猜得到?竟然是个侦探……单元剧吗?”

    “不是,它讲了一整个故事。我先看了开头和结尾,然后才看的中间:主角是个警察,六岁的时候全家被帮派老大带人寻仇杀了,于是他更名换姓跑到津港,又回到燕平去当了警探,然后娶了帮会龙头的女儿为妻。随后这家伙设计了一连串计谋招数,把当年那个出卖自己父母的人跟着龙头老大一并灭了门,包括最后他设计,杀了自己的妻子——当然,就在她妻子要中招的前一秒,他才从自己当年逃到的那个收容救济会那儿发现,自己的妻子原来就是小时候帮过自己、后来又被人收养的那个孤儿小女孩。反正挺精彩的,环环相扣——他每次杀人都是在不知不觉之中,不会留下一点证据;杀他妻子的手段最神:她妻子有先天性的哮喘病,所以要长期服用氨茶碱饮片;但同时,因为她妻子还曾因为车祸受过外伤,所以后来在患有哮喘的同时,还伴有呼吸窘迫综合征,而如果一个得哮喘病并伴有呼吸窘迫综合征的人过量地服用氨茶碱,心率就容易出现严重问题,导致其猝死于心室颤动。所以这家伙干了一件什么事儿呢——他去医院伪造了一个未签名盖章的药方,多开了一付氨茶碱,又找了个实验室,把自己开的和妻子开的所有药饮片都融了,之后再蒸馏提纯。然后再找模具按照原本药片大小做了一个相同体积但是浓度是原本两倍的药片……诶,哎!秋岩,你去哪?”

    没等许常诺把话说完,我便立刻站起身推开椅子,拔腿就往鉴定课跑。

    “你们几个,赶紧帮我去总务处要两辆车!”我一边跑着一边喊着,搞得留在重案二组和经侦处值班的所有人,也都跟着知道了我想叫车的这件事。

    推开办公室的门,正在写着尸检报告的小C先白了我一眼,看样子应该是因为之前中午我从万美杉的单间里出来后就没怎么理她、下午我跑去睡大头觉也没跟她闲聊打招呼而记我的仇,可我这时候却也根本没多余的时间跟她在儿女情长上浪费口舌,直接问她之前顾绍仪的那个治心脏病的药还有没有剩下,小C马上问之前的那位比较内向宅男的师兄,把仍作为案底物证的胶囊从恒温箱里取了出来。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师兄推了推比啤酒瓶底还厚的眼镜片,小心翼翼地对我问道。

    “可能有点唐突,这位师兄,但我还是想问您一下:胶囊检验过了吗?”

    “检验过了啊,没问题的,我随机取出来五颗,都分别称量过了,跟药品说明书上记载的没什么区别啊。”

    “检验过里面药散原料的浓度、纯度了吗?”我又问道。

    “啊?这个……我……我看你们重案一组查案子时间有限……所以我只进行了称量重量……”

    “哎呀我的师兄啊!你这叫什么事!”小C一听我问的问题,立即就明白了我是来干什么的;等她在一听这唯唯诺诺的师兄如此一说,马上就慌手慌脚地戴上乳胶手套,捏了三颗胶囊忙碌了起来。

    “需要多长时间啊,C?”

    “理论上可能需要差不多十几、二十来分钟,我尽量快着点儿吧。”小C的额头上立刻跟着我一起冒出了汗,“我记得那个什么上官衙内,这两天不是还有飞机要离开F市吗?”

    是啊,而且他具体是离开F市飞往哪的,是往首都飞、沪港飞,往东岛、南港、南岛飞、还是往洛杉矶飞,这些我还真就忙忘了,不过无论他飞去哪,只要离开F市,再想联系上他、把他控制住,这个可就难了。

    “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明天的飞机。”我双手紧握着拳头,紧张地对小C说道:“不过你也尽量快着点吧。”

    “哎呀,我知道了!你催什么催,死秋岩!本来我今天跟人事的几个新来的实习女警约好了一起逛街的!这下可倒好……”吴小曦一边说着,一边忙碌着,一抬头瞬间又火了,对着刚才那个师兄道:“我说大哥,这是你的马虎你能不能跟着动一动?就在这傻看着啊!”

    “哦……哦哦,对不起!”这个师兄这时候才唯唯诺诺地跟着拿了两粒胶囊药片,到了另一个

    摆有显微镜的cao作台,帮着小C一起重新检测起来。

    ——这不查不知道,重新一查还真查出了猫腻来:从顾绍仪身边和背包里发现的那几瓶卡维地洛和普鲁卡因胺胶囊,全都被人动过——用rou眼是看不出来的,但是仔细用显微镜观察才能发现,每一颗胶囊上接缝处的商标字体,多多少少都会有几毫米的错开,可以说每一颗胶囊被动过手脚后又很精准地被人重新扣了回去;

    而那些胶囊里的卡维地洛和普鲁卡因胺药散虽然重量保持在标准范围内,但是每一颗所承装的纯度,竟然全都是正常医用安全范围内的三倍!而至于卡维地洛和普鲁卡因胺,当然还有一些其他治疗心脏的药物,如果服用过量,就会容易引发血压骤降或者心跳骤停,继而引发心脏技能瞬间骤然紊乱、进一步引发急性心衰竭,最终导致猝死。

    最重要的是,里面有超过二十颗胶囊,都留下了上官果果的指纹。

    恰逢其时,好久没怎么见到的白铁心突然瞧了瞧鉴定课实验室的门。本来对我刚刚就有意见所以带着情绪的小C,这下更开心不出来了:“你怎么有功夫来了?”

    “什么话,亲爱的,我来你们这溜达溜达看看你不行么?而且我刚从沈副局大人那儿听说你要升职当咱们这鉴定课的副课长了,这么好的事情你咋不告诉我?”大白鹤穿了一件加绒的水牛皮夹克,下面穿了一件深蓝色的牛仔裤,头发明显用发蜡抓过了,他平时戴着的眼镜也摘了,应该是戴了隐形眼镜,此时的他整个人看起来确实比以前帅气多了,但是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气场也着实做作多了。他跟小C说完话,眉毛一扬,看向我来:“呀哈,这大帅哥是谁啊?这不是我们家的何代组长吗?”

    “你少来,rou麻不rou麻?咋的,老白,你今天喝了多少啊这是?”看他这身帅气的打扮行头,确实让我眼前一亮,但他这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做作劲儿,实在是让我觉得反常又难受。

    “哈哈,我本来就是来找你的!”

    ——我的天,我的好兄弟,你既然是来专门找我的,你就有事儿说事儿行么?搞这么多戏词这是干嘛呢?也真不知道白铁心这家伙最近到底吃错了什么药。

    紧接着,他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台迷你平板电脑给我看:“呐,之前你们从案件现场找到的关于顾绍仪手机云端存储里的资料,终于被我们的人破解了,你看看吧,可精彩了!”

    我大致看了一眼,竟然发现,那里面除了十几个压缩加密zip格式文件之外,剩下的全是艳照——而艳照里疯狂交合的男女主角,竟然是顾绍仪和兰信飞。

    “我的天……我说你们网监处在干什么?怎么才破解出来啊!”我一下子因为过于激动,于是没搂住脾气,马上对着大白鹤吼了一嗓子。

    “嘿,好心当成驴肝肺啊!”没想到白铁心这一刻既不唯唯诺诺,倒也如往常一样并不对我生气,却指着我对着鉴定课实验室里的其他人笑着指了指我,然后又对我说道:“哎呀,秋岩,你得理解兄弟!你以为我们网监处和你们重案一组一样,遇到一个大案子,就一个心思死命往上扑?就不说从各个分局汇总来的要监控的视频、数据,还有风纪处、经侦处、重案二组、防暴组的其他案子的任务,你们重案一组这之前在我们那儿还有那个要求协助的任务呢!我不得跟其他弟兄一点一点按顺序完成吗?看在咱俩是‘过命同窗上下铺的连襟兄弟’的份儿上,我这还给你加了个塞呢!”

    “行吧……那谢谢你了啊大白鹤!还有小C!我不多说了,我得赶紧走了……”

    说完,我又直扑回重案一组办公室,带着上了在办公室里打着游戏的四个人和许常诺赶忙下了楼又迅速上了车,开着两辆警车一路鸣着警笛到了长岛酒店——万没想到,按道理明天才是上官果果的飞机,我们几个竟然在这一刻扑了个空。

    而且,等我们冲进那套总统套房之后,就在之前我们以为的“顾绍仪心脏病自行突发继而小脑撞破”在的那个大理石吧台的位置上,我还发现了一张留言便笺:

    “天翔路各位警官、徐局长、沈副局长、小何警官: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道自认高一尺,魔毕竟高一丈。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真既是假,假即是真。来日方长,后会无期。

    上官果果临别赠言。”

    看着这张挑衅意味满满的字条,我当真想把眼前酒店里的所有东西都砸了,然而在我冷静了一个气口之后,我又忍住这种冲动,毕竟这家酒店是F市少有的五星级酒店,哪怕我只是磕了一只玻璃杯可能我都赔不起。

    “这间房的那位客人哪去了?”看我正读着那张字条,许常诺便先开口对酒店经理问道。

    “呃……这个……我们不好透露……”那酒店经理假装为难,眼神里却又透着有恃无恐。

    “什么屁话?你知道之前住这个套房里的那个人涉及了什么样的案子吗?”陆思恒从一进酒店,他就毫无缘由地觉得眼前这个酒店经理欠揍,而听完刚才酒店经理如此一说,他这会儿可算找到个机会恐吓这人了,“告诉你,如果你要是有什么包庇或者欺瞒,这个案子到时候可就不在我们手里了;等转送到安保局之后,安保局的‘黄皮子’们可是会请你去安保局让你‘透露’的,让你往‘通透’了‘透露’!你到底说

    不说?”

    “没毛病!给你拉到安保局去,能给你把朖子黄儿打出来,你信不信?”秦耀也跟着恫吓起来。

    按照纪律,陆思恒和秦耀这么说话是违规的,但此刻我急于知道上官果果的行踪,便也没拦着陆思恒。而那瘦小的、且一看虽然五官端正但满脸蜡黄就知道这人肾亏的酒店经理,看着眼前人高马大的陆思恒,五大三粗的秦耀,再一听他提到安保局,整个人立刻就蔫儿了:“我这……好吧……那个上官公子,十五分钟之前刚退的房。没开自己车子,好像是坐的门口的地铁,转乘机场捷运走的。”

    “你确定他是去的机场?”我一把揪住那经理的衣领。

    “确……确定啊!当然确定!他从我这儿办的改签机票,等下七点四十的飞机,从咱们林檎机场直接飞洛杉矶国际机场的!”

    “哪个班机?”

    “海洋航空,OC-041。”

    “怎么办秋岩,咱们赶到机场的话,最快也是七点三十五。”许常诺立刻对我问道。

    我立刻松开了酒店经理的衣领,咬着牙招呼着随行的其他五个人:“赌一把,咱们直接搭乘地铁倒机场专线!我就不信他能这么跑得了!”——这时候坐地铁可比开车快多了。

    而在地铁里,我还马上让组里值班的栾雪莹联系了机场警方和地勤安保,让他们准备好警车,并在机场拦人。可到了机场,进了候机大厅,我和许常诺陆思恒杨沅沅咱们六个,却都发现机场里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地勤也好、机场警察也好,根本没人在忙。

    而此刻,是七点三十二分。

    “怎么办,秋岩哥!再不想办法来不及了!”杨沅沅心焦地问道。

    “妈的……闯关!”我果断说道,并同时掏出手枪和证件。

    ——要知道一般情况下,像我这样做的话很可能会出问题,别说警察这个饭碗可能保不住,就是命都有可能丢掉。

    但我就算是把命丢掉,我也不想让上官果果就这么走掉。

    其他人一见我的动作,在一瞬间也都傻了,可下一秒,他们也都鬼使神差地照我的动作学了起来,同时掏出了手枪和警官证。随后,我们二话不说,直接朝着机场离岸口冲了过去。

    “等一下……欸?哎!你们干什么的?”说来讽刺,我明明让栾雪莹联系了机场方面配合工作,栾雪莹给我报告的时候也说机场的回执是“全力配合”,可是机场地勤们根本没有在寻找上官果果的意思,见到我们几个,那些守在离岸口的地勤们却全都开始警惕了起来。

    “我们是国情部和市警察局联合专案调查组的!请你们让开!”我直接把自己的证件贴到了对方脸上——没错,我拿出来的是情报局专案组的工作证。看得出来,一开始这几个地勤在瞥到许常诺杨沅沅他们手里的警官证的时候是不以为然的,可当他们看到我手里带着国徽和“国情部F市情报局”字样的钢戳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傻了,进而也就没拦着我和其他五个人。

    为了不吓到其他旅客,在搭乘到电梯之后,我又吩咐其他人先把手枪收起,随后跟着一帮乘客一起,强行抢上了机场快轨换了个航站楼。下了快轨之后我们便开始拼命地往海洋航空公司OC-041的登机口跑去。而就在我们跑到登机口处的时候,豪华舱登机旅客正好还剩下八个人,拎着一把登机箱、大晚上戴着墨镜的上官果果,正好是那第八个。

    上官果果在看到我们的那一刻,整个人也慌了,大呼了一声“我cao”,清晰得让中间少说隔了几十米远的我都听了个真楚;随后上官果果拉着登机箱,自行扯了机票、攥着登机牌便准备朝着登机口硬闯,但我估计他也没想到,面前站在登机口的两个上了年纪的女空乘见状,一把就张开双臂,将他完全拦住,并且用着自己的身体挡在了上官果果面前,让上官果果的侧肋与肩膀,在那两个空城大妈的肥乳上撞了个结实。

    眼见硬闯不成,上官果果只好丢了自己手上的登机箱,转身朝着自己的另一边方向跑去,这小子的动作倒是也真快,三下五除二就踏上了候机座椅,也不管自己的脚边有人没人,仿佛学过轻功一般,踮着脚就连续跑出了十几米远。

    而我和许常诺等人的身边呢,全都是闲逛或者排着队的乘客,我们每一个人行动起来都不是特别的方便;而如果就这么让他一直跑下去,万一让他找到什么空隙,混着上了某趟飞机、或者从哪处的安全门跑出候机楼,再想抓他就费劲儿了——不能就这么让他逃了!

    我想都没想,再次拔出手枪,果断对着机场的棚顶打了一枪。

    “哇!——”

    这一枪,当真如热油上滴下一滴冷水,把整个候机大厅都打得噼里啪啦的,所有人听到枪响,也不管看没看见我开枪的,立刻朝着四处躲了起来。

    这一躲,倒是帮了咱们——混乱之中也不知道是谁推了上官果果一掌、亦或是绊了上官一脚,正好让正在表演着水上漂的上官果果从候机座椅的椅背沿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下来,并在地上连着打了三个滚。

    可上官果果还不死心,纵使摔在地上吃痛,他也立刻爬起身来,准备继续朝着眼前距离自己三十多米的吸烟区跑过去。但就在这个时候,许常诺这个平时就特喜欢长跑的家伙,已经三步跨作两步,直接冲到了上官果果身边,并一把将

    他的左手腕铐上手铐,然后再将其整个人拉了起来。

    “呵呼……呵呼……上官少爷,你他娘的挺能跑啊!”许常诺喘着大气,又把上官果果的左手上的手铐跟自己的右手铐在了一起。

    “哼,彼此彼此!”没想到上官果果这家伙的肺活量还真好,根本没怎么喘。而他随后,又十分挑衅地看了我一眼:“这么快就见面了,秋岩弟弟?”

    我瞪着眼睛看着他,调节了一下呼吸后,咬着后槽牙对他说道:“上官大哥不地道啊!这么快就走,也不等小弟送送行?”

    “哈哈哈!”上官果果看着我,却仰头大笑起来,“少跟我来这一套了。你是想骗我招供的,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你从什么时候察觉的?”我恨恨地看着上官果果问道。

    “cao!我说弟弟,我从来都没着过你那一套;不过你演得倒是挺好的,但如果是我父亲要人帮的我,告诉你我现在早就在美国了!”

    “那我也告诉你,F市有我何秋岩在,你就别想做你的美国梦了!”

    “好大的口气啊!”上官果果笑道,“那你能咋样呢?我夸你二十一二岁、年轻有为,你就真以为自己行了?如果现在还是红党专政时代,搞不好我还真就是早就死了;可现在是两党轮替,我父亲在红蓝两党都是通吃的!试问在这个国家的土地上,又有谁能拦得了我、关得住我呢?”上官果果说着,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托在我的脸颊上,声音清脆地拍了拍,“你他妈的就是一个小刑警,你想拦得住我?等下辈子你托生成太子、皇上了再说吧,昂!废物!”

    他拍打我脸颊的力度倒是不小也不大,但他故意模仿我的F市口音再加上拍打我脸颊这个动作本身已经足够彻底激怒我的了,更何况此刻的他,完全不是之前在拘留室里那番儒雅又乖巧得人畜无害的模样,此刻的他,已然嚣张到气焰喧天。

    而本来看完他留下的那张字条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再加上一路上的奔跑更让我怒发冲冠,霎时间,一股把我全身其他地方对比得奇冷无比的满腔怒火迅速燎到了我的大脑和四肢,我明显感觉到下身括约肌和小腿肌rou同时一提又一紧,全身的力道全都汇集到了右手上。于是,我想都没想,握紧了手枪朝着上官果果的面门就是一拳。

    “你他妈说谁是废物!”

    上官果果脸上挨了一拳,瞬间倒地。

    一拳下去,虽然仍不解气,但我多多少少已经理智了下来,因为就在这个时候,周围的几乎所有人,都拿起了手机或者相机开始对着我和上官果果拍了起来。给他一枪柄已经够本了,如果再打下去,搞不好容易出事。

    但我却又心生另一个想法,我立刻抓着上官果果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拉了起来,对着候机大厅里所有人喊道:“大家看好了,这个人名叫上官果果,我相信在场不少人都听过这个名字,都应该知道他是谁、他干什么的——这个人在我们F市犯了命案,破坏了证据,现在又想畏罪潜逃!我现在已将此人捉拿归案!”接着,我又冲着上官果果朗声说道:“你说在这个国家的土地上,没人拦得住你,对吧?那刚才你怎么没有通过登机口呢?你别把自己看得太大、把别人看得太小了!”

    此刻,上官果果嘴里鲜血直流,但他仍旧瞪着,并对我咧开自己满是鲜血的嘴巴对我笑着:“呵呵,你有种,何秋岩!你敢动手打我是吧?你等着,我们家老爷子饶不了你的!我保证你会死无全尸!”

    “好啊,我等着。就算是我先比你死了,我也会在阴曹地府三途川等着你来。”

    随后我也不跟他多废话,另一只手让秦耀跟他铐在一起,跟许常诺一左一右挟着走。而且虽说刚才他的脸被人拍照录视频拍了下来,但是按照上的规定,随后我们在路过机场免税店的时候,还是给他找了只纸袋,抠了三个窟窿帮他套在了脑袋上。

    待我们从离岸口再次出来的时候,那几个地勤上下打量了套着纸袋的上官果果一番以后,他们更不敢拦着我们了。只不过我们跟他们和机场里其他的警察问警车的时候,他们还是以各种理由搪塞推脱,反正无论怎么说,机场方面就是不给派车。

    “要不咱们打车回去?”杨沅沅天真地问道。

    我想了想,又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上官果果,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坐机场专线捷运倒乘地铁,回到长岛酒店去,再坐我们自己的警车回局里。随后,我和陆思恒全都忍着刺骨寒风,把身上的大衣外套脱了下来,挡在了秦耀和许常诺跟上官果果铐在一起的铐子上。然后杨媛媛和秦耀负责盯背后,我和傅穹羽负责盯身前,我们一起再次上了地铁。

    其实这一路上我也是极其慌张的,我们已经搞出这么大动静了,不能把事情办得比这个更加大张旗鼓;但同时我又怕上官家族真的派人来抢上官果果,他们如果真的这么做,按照我预想的那样,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很可能会遭到什么毒手,所以上地铁之后,我直接安排所有人都去最后一节车厢站着,时刻保持警惕,并且我还下了命令,如果有人想要贴上咱们身边,只要感觉不对就可以开枪——当然,等我们真正上了车后,满车的人只是看到上官果果头上套着的那个纸袋、且嘴巴处不断渗着红血,他们就已经不敢上前了。之后回到了长岛酒店的停车场,我还特意让傅穹羽和陆思恒检查了两边车子底盘

    ,看看是不是被人安了炸弹。

    “呵呵呵呵……何必呢,为了抓我吓都给你吓死!”坐到了警车里之后上官果果嘲讽着说道。

    我们各自相互看看,也都沉默着没说话。

    眼看着快到市局大院的那一刻,我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

    可谁都没想到,从市局大院里突然冲出了两辆黑色奥迪轿车,用着差一点就撞到了我们的警车上的速度和距离,将我们的两辆警车一齐逼停,而在同一时刻,也不知道是从哪个路口里也窜出了两辆同样的黑色轿车,把我们直接夹在了道路中央。

    “下车!”

    从这四辆车上立刻走下二十人,清一色的黑色大衣、黑色西装、红色领带,手上都举着两把手枪,在他们下车的那一刻,他们就立刻把各自手上的双枪对准了我们的警车。

    ——真没想到,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没有任何地方,是比直接等在市警察局更方便把上官果果从我们手上劫走的地方了。

    我见状,立刻对开着车杨沅沅叫道:“黄毛!把车锁好!”

    杨沅沅的动作确实快,她立刻抬手就把警车窗户和车门上的保险锁按钮按下,这样的话,每扇车窗和车门处一共有的八把大锁轴,会把警车从驾驶室内部牢牢锁住,其他人从外面是打不开的。

    但另一趟车上的陆思恒和傅穹羽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开车的正是平时就有点大大咧咧的陆思恒,他们两个好像一时间也都忘了警车的车门和车窗还有保险锁这种东西。而紧接着,其中一个男人从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万能开锁器——看那东西的形状,跟一般小偷溜门撬锁的开锁器完全不相同,我想了一会儿才回想起来,一般情况下各大军区的警备司令部、首都特工部门和执法部门的总部工作人员,才会有一种专门可以打开警车和军车的开锁器。我正在心里高叹一声不好,另一辆车的他们两个,则全都被从车里拖了出来。

    “哼,还发短信呢?想找谁搬救兵啊!”其中那个将傅穹羽从车里拖拽出来的男人,看见傅穹羽的手上正握着手机,那人便狰狞一笑,掐着傅穹羽的脖子质问道。

    “我……我正……正给我爸发消息……你也管?你们是……你们是什么……人?”傅穹羽大声又艰难地说道。

    “呵呵呵……”那人也不搭话,继续冲着傅穹羽笑了笑,然后对着他当胸就是一脚,踢中了傅穹羽的胸口窝。

    傅穹羽捂着胸口连连咳嗽,看得身旁也刚被拖出来的陆思恒直心急。“敢欺负我兄弟?我他妈跟你拼了!”说着,陆思恒大叫一声,就要冲着那人扑过去。

    要知道那人的身高也跟陆思恒比可矮得多了,他的身材可比陆思恒瘦得多了,但他一见陆思恒冲着自己扑过来,却全然没有一丁点躲开的意思,而是侧着身子用肩膀对着陆思恒一撞,紧接着身子迅速一抬,没成想陆思恒整个人都被撞得飞到了我们这边警车的发动机箱盖上,而且后脊直接磕到了警车的天线上。

    随后那男人一招手,直接走过去两个人,把傅穹羽和陆思恒的手臂全都扳到了各自身后,用塑料紧扣把手腕全都勒紧,然后推到了我们警车前面。接着,为首的那个男人藐视地看着车里的我们,指着傅穹羽和陆思恒对我们喊着话:“车里面的人听着:请你们把你们刚刚逮捕的人交给我们,我们会带他回到首都,接受关于你们正在办理的这个案子的进一步调查。但是你们的人不配合——这两个小崽子,阻碍了我们执行任务。车里的人听好:如果你们不把上官公子交给我们,那么,他们俩一会儿受到有什么样的处理,我可不敢保证,到时候别怪我们不客气!”

    抢人就说抢人,竟然还美其名曰“进一步调查”。

    可让我此刻内心无法淡定的是:眼前这个男人在指向傅穹羽和陆思恒的时候,他是拿着手里的手枪、用自己的枪管指着的;同时,那两个挟住他们俩的男人,也都正在用一把手枪顶着他们的后背。

    ——这分明是在拿他们俩的命做要挟、做交换。

    这怎么办……

    第一,他们都是我的手下;第二,他们还是我的学弟,他们的年龄比我还小,无论他们之前是混不吝也好、总喜欢耍宝搞怪不正经也罢,他们还都是孩子……

    尤其是此刻,当我再用余光看了杨沅沅一眼之后,我正发现刚刚还反应迅疾的杨沅沅,现在正盯着陆思恒泪流满面,显然这孩子已经被吓懵了。这场景,让我更加揪心。

    “哈哈哈哈……哎呀!啊哈哈哈哈……”同时,车上的上官果果正狞笑着。

    而六神无主的许常诺,也只能个几秒就叫我一声,“秋岩、秋岩”,好像希望我快想办法……

    可我实在没有办法……

    我确实想要一个案子,来证明自己;

    但同时,我不可能去牺牲别人的命来成全我自己……

    “黄毛,别哭了……开门……”

    我说道,却是边吸着寒气边说的。

    ——就这么开了门,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命还不一定呢。

    只不过,身为一个F市警察局的刑警,被别人弄死在自己的工作单位门口,这件事是不是稍微滑稽了点呢……

    杨沅沅果断地打开了保险锁,刚想直接下车,却又被人推回了车里:“把你们的武器丢出来,

    然后人再出来!”

    既然选择是我做的,我们所有人也都别无选择,只好跟着他们的命令,缓慢地摇下车窗,把手枪从车窗丢出,然后缓缓下了车,举起了双手;坐在后面的许常诺和秦耀打开了手上的铐子,随后,我们几个便都被人用手枪顶住了脑袋。

    上官果果摘下头上的纸袋,对我笑了笑,活动了一下手腕之后,也照着我的脸上揍了一拳,打得我左侧下方从外往里倒数第二颗齿彻底活动了,我恶狠狠地硬把那颗牙用舌头一顶,从嘴里吐了出来,吐在上官果果的皮靴上。

    上官果果看了一眼我的那颗牙齿,轻描淡写地踢掉了那颗牙,然后抬起脚,用我的羽绒服外套在他的鞋上蹭了蹭:“我走了,何秋岩——你身上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执着,值得我尊敬。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名字的!拜拜!”

    我不甘心地看着上官果果转过身……

    可就在这时,从警局门前的那条街道两段,又一下子开进了八辆铜灰色SUV,而且车子的牌子,还是少见的“红旗”。那些车子分成四小队列开,停在那几辆奥迪轿车之后。从车上下来的那些人,也都穿着黑色大衣,只不过他们的大衣里面,好像是清一色的立领正装,胸口还都佩戴着一颗红色五角星;而他们的手上端着的更加唬人,全都是CQB5冲锋枪。

    看见来人,原本用双枪顶着我们脑门的那二十人都有点不知所措,刚被放开手脚的上官果果也跟着一头雾水;警局大楼里还有俩轿车的人立刻从楼里冲出,刚准备做些什么,却全都被后来的这些人手中的冲锋枪对准,弄得他们所有人一时间全都瞠目结舌。

    ——最近这段时间,市局门口这条小路还真是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段时间。

    “你们是干什么的?知不知道我们在执行任务?”先前打伤陆思恒和傅穹羽的那个男人沉了口气,依旧举着枪看着来人。

    “这话应该我先问你们,同志。”从那些端着冲锋枪的人里面,站出了一个身材高大、五官端正的男人。男人微笑着走到那个双枪男人面前,对他问道:“你们是哪个部门的?”

    “我们是司法调查局的,从首都派来的。”

    “有证件么?”

    双枪男人嚣张地展开自己的大衣,把自己的证章和证件展示给来人看:“看清楚了吧?”

    “看清了。但只不过,既然是司法调查局的人,干嘛要戴着红党的领带、车子上挂着的拍照,还都是商贸部调查处的牌照呢?”来人依旧微笑着说道。

    双枪男人这时候终于低下了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我……我们……我们执行任务……就……”

    “你们是‘白银会’派来的吧?商贸部莫琴部长,不是跟咱们的副总理是把兄弟、又都是白银谷村的老乡吗?”

    “你什么意思?这位兄弟,你说话可得留神!听信海外谬论谣言、诽谤政治人物,即便是在现在两党和解的时代,对于任何的公务人员来说,这都是重罪!”

    “你别紧张!我们都是自己人!”来人保持着微笑,也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证件:“自我介绍一下:我是Y省省政府保卫办公室的室长、同时也是红党Y省党委政治保卫处的处长,我姓黄。这是我的证件,请您过目。”

    “我的天……大名鼎鼎的黄云烟?”那个双枪男人一看到黄云烟的工作证,整个人立刻萎了下来。

    黄云烟是谁?红党在两党和解、政体改革时期到现在,总共经历过两次暗杀事件,黄云烟当年十六岁就进入了首都的政治保卫处,这两次暗杀他都经历过,第一次虽然他从首都来F市参与保护廖京民最后失败,但是在场的所有政保人员里,唯一打中了于锋肚子的那一枪,就是黄云烟打的;第二次保护过渡政府女总统的时候,当时一共有八个刺客,黄云烟则凭着一己之力,自己一个人就连续击杀了三名刺客。简而言之,这是一位非常牛犇的人物。我在警校的时候就听说过他的名字,但是或许是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或许就像有些传言所说,他因为性子直,在首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在保护过渡政府女总统之后,他似乎就此销声匿迹了。谁知道,这家伙竟然一直在Y省F市,而此刻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证件看清了么?”黄云烟对着那个双枪男人,语气温和地问道。

    “看清了,黄处长。”

    “嗯,看清了就好。”接着,黄云烟眼睛一瞪,对着身边的人厉声说道:“去把上官公子铐起来!用我们的铐子!”

    “是!”

    刚刚还得意跋扈的上官果果,此刻又慌了,而在他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一句话的时候,他便已经被摁着押上了黄云烟带来的车子上。

    “请你们几位也跟着走一趟吧,从首都来的朋友,”黄云烟严肃地说道,“省长杨君实同志,特别派我邀请各位,到省政府省长办公厅坐一坐。”

    “这……”

    不由得他们这些也不知道到底是从司法调查局还是商贸部调查处派来的人的思考,几个端着冲锋枪的政保便已经抢过了他们车上和手中的钥匙,直接坐到了他们车子的驾驶员座位上;而站在车外的那些人,也被一一分配到他们自己的和红党Y省政保处的SUV上。

    “几位警官,也请跟我们走一趟吧。杨省长也吩咐了,让各

    位务必到省政府那里待一会儿,这也是我们的任务之一。而且我们的人也需要坐你们的车。”黄云烟打量了我一翻,笑道,“我看这位帅哥顺眼,我就跟你坐一辆车吧!请吧!”

    听着黄云烟完全是一副命令的口吻,我其实也多少有些不舒服;但是既然杨省长都发话了,那我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我们开着车子,跟在红党政保处的车队后面,一直来到了办公厅。到了办公大楼之后,我和许常诺、秦耀等人被安排在一间会客室后,立刻就被人看管起来了——当然,并不完全是软禁,有点像我在G市安保局那一次的遭遇:好吃好喝供着,门口有政保守着,而且还派了两个医务人员帮着我、陆思恒和傅穹羽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

    那天晚上,据说在这栋大楼的某间会议室里,还开了一次长达三小时的会议。具体会议内容是什么、都谁参加了会议,任何人都无从知晓,知晓的也没办法透露一点内容。只不过,按照后来坊间的传言说,那一晚参会的有安保局Y省站正副站长、国情部F市情报局正副分局长、Y省检察厅正副厅长、Y省警察厅正副厅长,他们都是被杨君实以Y省省政府的名义叫去的,当然与会的还有杨君实和蔡励晟;而且,我那天晚上隔着门,也分明听到了走廊里传来过徐远和沈量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