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我喜欢你大咧咧的个性，喜欢你永远公平的态度，喜欢你的念旧，喜欢你对他的专一，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喜欢......」白雨泽细数着女孩吸引他的地方，杨文轩的一切他都如数家珍，他的双手搭在女孩的肩膀上，一字一句，情真意切。

    「够了。」杨文轩神色哀切，她下意识的紧咬着下唇，愈发用力，在不知不觉中咬出血了都没注意到。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打开心房接受对你示好的人？」白雨泽继续道，他搭在杨文轩肩膀上的手愈发用力。他知道杨文轩不想听这些话，但他此刻若是不说完的话，只怕杨文轩一辈子都不会再听了。

    「我、叫、你、出、去！」杨文轩咬牙切齿的道。苍白的脸色因怒气而涨红，身子也在颤抖，她的手紧紧攥着棉被，绷紧的手背隐隐可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为什么要一直把我推开？难道你不能理解你的发小早就已经不在了的事实吗？」白雨泽紧皱着眉，机会只有一次，他必须把握住。

    「不要再说了！」杨文轩失声大喊，她闭上双眼，用手捂着耳朵，拒绝来自外界的任何声音。

    「我没说过要你忘记他！我只是不想你一直因为他而忽视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白雨泽用力地拉开杨文轩捂着耳朵的手，放大音量，让杨文轩想躲也躲不掉。

    「！！！」

    此话一出，杨文轩的身体僵在原地，她不再像方才一样剧烈挣扎，愤怒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茫然。

    「我喜欢你。」说完之后，白雨泽头也不回的走出病房，迎面而来的眾人惊讶的视线，他无视了那些目光，逕自离开，走出了医院。

    隔天，棋文乐一大早就到医院跟医生确认过杨文轩的状况，得到了出院的许可后就直接把人载回x市了。

    「呃、你要干嘛？」好不容易等杨文轩回过神，她已经坐在棋文乐的副驾驶座上了。

    「我昨天跟安雅通过电话了。」棋文乐专心开车，听到杨文轩的询问才分出心神回答她。

    「......」杨文轩的嘴角抽搐。好的，她完蛋了。

    这句话再加上棋文乐今天的反常举动，杨文轩很快就将所有事情都串连在一起了，她用双手捂着脸，忍不住发出哀嚎。

    「知道他们会担心就别再这样了。」棋文乐瞥了杨文轩一眼，神色平淡的道。

    「我又不是故意的......」杨文轩弱弱的反驳。

    「诺，你的早餐。」趁着等红绿灯的空档，棋文乐从后座拿出一个纸袋递给杨文轩，她低头一看，纸袋里有一个灰色保温瓶跟两个苹果绿的保鲜盒，「保温瓶里的是热牛奶，小心别洒出来。」

    「嗯。」杨文轩淡淡地应了声。她从纸袋里拿出保鲜盒，盖子一掀开，三明治的味道就飘了出来，许是担心她的身体状况，所以棋文乐没有准备太过油腻的东西，三明治的口味也很清淡。

    两个半小时的车程很快就过去了，熟悉的社区映入眼帘，拐过转角，杨文轩远远就看到站在家门口的两人。

    杨佳轩穿着天青色的衬衫，下身搭配普通的牛仔裤，他双手环胸，面色铁青的站在家门口旁的花盆前，儼然就是等了许久的模样。

    站在他身旁的褚裘敻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去，他穿着白色t恤，外头套了件藏青色的牛仔衬衫，下身穿着黑色长裤，也是一副等了许久的模样。

    「哥、佳轩......」杨文轩被棋文乐拎到两人面前。

    杨佳轩沉默不语，将杨文轩拉到面前，仔仔细细的将她检查过一遍，确定没有什么大碍后才松手。

    「先进去再说吧。」褚裘敻看了棋文乐一眼，对方心领神会，很识相的退场离去。

    「人我送到了，几天后我再来接她。」

    一进到屋内，杨文轩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父母，杨母的眼眶红红的，一看就知道是哭过一场了，杨父在一旁轻拍杨母的背，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爸、妈......」看到父母的模样，杨文轩愧疚不已。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杨母走上前拥抱女儿，不断的重复这一句话。

    “我只是不想你一直因为他而忽视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

    白雨泽昨天说过的话言犹在耳，杨文轩突然觉得自己不是个称职的女儿，总是让父母为自己担心。

    「你一大早赶回来一定累了，先去休息吧。」杨母拍了拍女儿的背，扬起一抹笑容，将人赶到房间休息。

    身体一碰到柔软的床铺，疲劳瞬间涌了上来，杨文轩缓慢的闔上双眼，意识逐渐远去。恍惚之间，杨文轩感觉到好像有人进了自己的房间，她依稀听到有人说话，却无法辨识来人是谁。

    她只听到那人说：「我们不想失去你......」

    接着，杨文轩的意识中断。

    「唔、维......维？」

    浑身浴血的女孩躺在柏油路上，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名身穿消防服的大哥哥，大哥哥神色紧张，脸上有许多黑污，他一见到女孩清醒了，立即喊来其他医护人员。

    身上的疼痛让女孩动弹不得，她只能艰难地转过头，在不动到伤口的前提下努力寻找男孩的身影。

    一旁的杨文轩紧咬着下唇，神情晦暗，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嵌进掌心，鲜红的液体滴下。

    与当时的疼痛相比，这点小痛又算得了什么，杨文轩自嘲的笑了笑。

    「啊......」女孩发出细小的惊呼声，杨文轩立即撇开视线，不忍直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热浪席捲而来，躺在柏油路上的女孩被消防员及时护在身下才得以倖免，但......尚留在车内的男孩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杨文轩不曾向任何人提过这件事。

    她，亲眼目睹了吕紘维被炸死的那一瞬间。

    爆炸的衝击直面而来，四射的碎片如利箭般刮伤眾人，女孩被消防员死死护在怀中，她看着轿车里的男孩被火焰无情吞噬，最终化为灰烬。

    这对当时的她来说实在太过刺激了。

    也因为这样，事件过后好一阵子，她都无法正常与旁人对话。

    自那天以后，她的时间就停止了，即便她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杨文轩自己知道，她心中的雨不曾停歇过。

    这件事在她心中留下了一道无法抹灭的伤痕。

    但......有件事她必须承认，雨泽说的对，她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冷汗从额角沁出，杨文轩想要顺从本能逃离这里，却又被理智拉了回来，陷入天人交战中。

    「轩轩，加油喔。」男孩明亮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杨文轩倏地睁大双眼，快速转过身，却没有发现任何人。

    「维维？」你也希望我好好向前走吗？

    身旁嘈杂的声音远离了杨文轩，她转过身，视线笔直地看向躺在消防员怀里，因无法承受残酷事实而昏厥的女孩。

    维维希望她面对现实，可是、真的好可怕......

    她不想再经歷一次当时的痛苦了！

    她不想失去维维啊！

    恐惧如同藤蔓牢牢缠住她的双脚，将她禁錮在原地，她只要一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身子就会止不住颤抖。

    「轩轩，不要怕。」

    男孩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一次杨文轩看到了，年幼的吕紘维就站在自己面前，不是她老在梦中见到的浑身浴血的模样，而是吕紘维原本乾净的容貌。

    「我不要、我不要！维维你不要走......！」杨文轩试着想要触碰男孩，但她的手却径直穿过男孩的身体。

    「没有用的，我已经死了。」吕紘维摇头，对杨文轩露出以往的笑容，「你停留的够久了，不能再让叔叔阿姨担心了。」

    「我、」杨文轩顿时说不出话来。她忆起刚才父母见到她时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以及事故刚发生那时，父母总会趁着夜色偷偷跑到她床前偷看她。

    「还有褚哥哥跟佳轩，安雅跟文乐。」吕紘维继续掰着手指细数担心杨文轩的人。

    「......」杨文轩低下头。吕紘维说的有道理，是她一直以来忽略了身边人的想法。

    「而且，轩轩你也不是一个人了，不是吗？」吕紘维放下手，走到杨文轩面前蹲下，仰起头由下往上看着杨文轩，用比刚才还要温柔的声音道，「他不是说了吗？会一直陪在轩轩的身边。」

    「......！」杨文轩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

    「轩轩。」吕紘维望着杨文轩，继续道，「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吗？」

    「北极星会随着时代而改变。而我，也早已不是你的北极星了。」

    「姐，你的北极星又在哪？」

    吕紘维的声音与杨佳轩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杨文轩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她不是没有听到杨佳轩说的话，而是因为她不愿接受现实，所以潜意识里遗忘了这句话。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白雨泽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杨文轩跪坐在地上，嘴唇瘪了瘪，眼眶里有了水雾，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轩轩乖，想哭就哭出来，憋着对身体多不好啊。」吕紘维虚拥住杨文轩，用哄小孩的语气道。

    「呜......呜.....」半晌，杨文轩的肩膀开始颤抖，晶莹的薄雾蒙住了双眸，视线在剎那间就成了模糊一片，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彷彿要将深藏在心中的痛苦一併宣洩而出。

    「哭完了，就该向前走了。」吕紘维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双手背在身后，「我会一直留在轩轩的心中，所以你不能再停滞不前嘍！」

    「答应我，连同我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好吗？」

    「维维......」吕紘维温柔的声音让杨文轩特别想哭，但她不能再哭了，她不想让维维担心，「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嗯！要是白雨泽欺负你的话，就去告诉安雅他们吧！他们会连同我的份一起好好教训他的！」吕紘维伸出手臂，做出拳击的姿态，语气詼谐，让杨文轩破涕为笑。

    「那我走啦，轩轩掰掰，这些日子我很开心喔！」语毕，吕紘维跟杨文轩用力地挥了挥手，像是稀松平常的道别，只有他们两人知道，此次一别，就是永远了。

    「再见了，紘维......」杨文轩朝吕紘维挥挥手，在原地目送他的身影远去，直到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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