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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糖 第41节

    池翮安静地跟着她。他绊到了谁的脚。

    那人“哎哟”一声。

    是姜临晴开口道歉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池翮一声不吭。

    他的两只手握住她的一只手,令她感觉,这一刻他将所有重量都交给她了,沉甸甸的。

    两人离开的时候,一个演员喊出台词:“杀了一个人”,仿佛在舞台上空久久回荡。

    姜临晴走在前面,把池翮拽离了黑暗。

    她的眼前一下子亮了。她发现他额上满是汗,说:“没事,不怕了,我们走了。来给你擦擦汗。”

    她见过他擦汗。他不喜欢乱擦,他会用纸巾一下一下粘着脸。

    她学着他之前的动作,一下一下的,从他的额头慢慢往下,到脸颊,到下巴,替他吸干汗水。

    池翮的汗并不只在脸上。

    姜临晴想要往他的颈部去擦。

    他一把捉住她的手。

    她收起手,安抚他:“没事了。”

    大部分的人,这个时候会问一句——

    “你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姜临晴没有问,柔声哄着他:“没事了,走了。”

    走廊的装饰柱,贴了话剧海报,海报上有角色们的照片。刚刚在戏中被杀的演员是近景。

    池翮瞥了一眼。

    姜临晴侧过去,挡住了海报。

    这时的池翮是陌生的,眼神冷冰冰。

    她懊恼,自己要是把那杯热饮带出来,至少能给他暖一暖冰凉的手。“没事啊,我们回家去。”她拉着他往外走。

    还没到门口,池翮停下,他不走了。

    她哄他:“走啊,我们回家。家里有你喜欢的沙发床,我们回家好不好?”

    池翮比了一个像是抱东西的手势。

    姜临晴想起来了,不止饮料,他们的狗尾巴草也落在里面。“算了。草而已,又不值钱。你想要的话,我明天给你买新的一束。”

    池翮摇头。他松开她,要往里去。

    姜临晴不知道里面是不是还在上演真实可怖的画面,她拦住池翮:“我去,我不怕黑。”

    他的唇动了动,没有声音发出来。

    她猜,他可能在说,他也不怕黑。但如今这情况,他的话没有可信度了。

    她朝他笑:“我去,等我,一定等我。”

    池翮的双手插进裤袋,直挺挺站着。

    姜临晴匆匆回去,又向一个一个的观众道歉。一个观众认出她,不满地骂她。她连连道歉。她回去拿了那一束狗尾巴草再回来,除了道歉,还是道歉。

    那人骂她的声音更大了。

    但没关系。姜临晴把狗尾巴草护在怀里,走出来。

    池翮低着头,再抬起眼,眼睛有了笑意。爱笑的池翮回来了。

    姜临晴郑重地把狗尾巴草递给他。

    他慢慢接过。

    她笑了:“好吧,我们回家。”

    池翮摇了摇头,用手机打字跟她说:「我今晚要回我家。」

    姜临晴点头:“好,要不要我送你?”

    他又摇头,把狗尾巴草抱得更紧。他还是不说话,唇上下开合。

    她猜,他在说晚安。她拉拉他的手,温柔地与他道别:“晚安。”

    她把所有的疑惑和不解藏在心中。他不说,她就不问。

    *

    池翮上了出租车,姜临晴才松口气,往地铁站走去。

    她不知道,出租车才拐了一个弯,池翮就下车了。

    经过一番折腾,狗尾巴草的包装纸变得松松垮垮。

    池翮坐在商场门前的石凳上,一根一根,捋着狗尾巴草。他拆了包装纸,发现扎不回去,更散了。

    有一对夫妻在石凳面前走过,他们刚刚购物完毕,女人拎了一个硬挺的纸袋子。

    纸袋子很高,印了个大logo。

    池翮小心翼翼地扎起根茎,抱着萎靡的狗尾巴草,进去商场。

    纸袋子的品牌是一间女鞋店。销售员迎上来,满是亲切的微笑:“你好,先生。”

    池翮指了指另一个顾客手里的纸袋子。

    销售员不解:“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池翮又指了指纸袋子。

    销售员略微皱眉:“先生,你要买那双靴子吗?”

    池翮用手机打字:「纸袋子。」

    哦,原来是个哑巴,可惜了。销售员心里嘀咕,面上依然挂着亲切微笑:“抱歉,先生。我们不是卖袋子,我们是卖鞋子送袋子。”

    池翮就近拿了一双高靴子,放到收银台。

    既然他是顾客,销售员自然以礼相待:“先生,这是你买的鞋子。”她把鞋盒装进一个高高的纸袋子。

    池翮却把鞋盒拿出来,放到一边。他坐在圆凳上,把狗尾巴草装进纸袋子,起身要走。

    销售员提醒说:“先生,你忘了你买的鞋子。”

    他回来,一手拿起鞋盒,出去了。

    这个顾客真是古怪。销售员向着他的方向望去,却见他把鞋盒放进了垃圾桶。

    他拎着装了一堆草的纸袋子,走了。

    第27章 山上

    吕薇到家的时间比池翮早了几分钟。她穿着色系一致的深蓝衣裙, 配一条长长的珍珠项链。她保养得宜,外貌比实际年龄少好几岁。

    她和周妈交代事情,说完就要上楼, 转头见池翮进来,她笑起来:“回来了。”

    池翮点头。

    吕薇:“吃饭了吗?要不要让周妈再给你煮些什么?”

    池翮摇了摇头。

    若是在往常, 他总得亲切喊一声“伯娘”,今天一个字也没有讲。吕薇隐约不安,收回了踏上楼梯的脚,转向池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池翮轻笑,指指楼上。

    “是不是又说不出话了?”吕薇脸色一变, 喊了管家,“王叔,快去联系金医生。”

    池翮摇摇头。

    但王叔匆匆出去打电话了。

    吕薇望着长得比自己还高的侄子:“先坐着休息一下,金医生来了就好了。”

    池翮坐下,纸袋子搁在脚边。

    吕薇这才注意到, 那是一个女鞋品牌的包装袋, 里面露出来几撮毛茸茸的草叶子。她就要去提。

    池翮快她一步,手指勾住纸袋子的绳子。

    “这是?”吕薇不认得这是什么草, 见侄子这般反常, 她说, “要不挑个花瓶,把这些装起来吧。”

    池翮抬眼看她。

    吕薇笑:“花花草草都是放在花瓶里的。”

    他松了松手。

    吕薇转头:“周妈,这是少先生的花草。你拿去问问园丁, 这种花草有没有保管方法。放在纸袋子里不是个事啊。”

    “是。”周妈要去提纸袋子。

    池翮又挡住了。

    周妈缩了手:“抱歉, 少先生。”

    吕薇又说:“周妈, 不麻烦你了。少先生他亲自去问。”

    周妈退下去:“是的, 太太。”

    王叔回来说, 金医生出国学习,至今没回来。

    吕薇急得团团转,正要打电话和丈夫商量,却被池翮拦住了。

    她问:“上次金医生开的药还有剩吗?”

    池翮点头。

    侄子除了说不出话,其余还算正常。吕薇松了口气:“先吃药,然后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另找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