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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是法宝。而且,不是所有人都能听见。” 周刻施法冲破了潜离的一半的定身咒,一条腿勉强能动了, 听此好奇:“那什么样的人才能听见?” “一者,是和我同出一源的血脉。二者, 天生仙骨的人。除此之外,与仙骨沾亲带故的也能听到。”祭司看了一眼钟声方向,笑叹一声, 把面具戴了回去,而后拉住了周刻的手:“小兄弟, 你也听见了钟声,不如和我一起去司命神殿看看吧。” 周刻被拉得一愣, 心想着咱俩又不是很熟,一对上祭司面具下温和的眼睛又拒绝不开,只得不好意思地解释:“我这,身上有我道侣设下的定身咒,挪不开步子。” “好说。” 祭司抬手拍了一把他的肩膀,周刻周身的灵流毫无征兆地铺开,一瞬间和潜离的灵力相撞化解,禁制破。 周刻讶然:“你不是普通人。” 祭司向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言笑晏晏:“就一普普通通,吃乱世珍馐、太平粗茶的神殿祭司。夜深露重,小道长,到神殿看一看么?” 周刻扬了眉:“看什么?” “看因缘际会,看过往云烟、风雨如晦。”祭司含笑,“看局中人时的怨憎会。” 周刻心中骤然一抽,抬头看向那巨树,望着追寻不到身影的白狐。 “你家道侣道行高深,何况这是大妖之间的旧识。”祭司摇了摇他的手,像讨糖吃的弟弟,“看么?” 周刻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有劳了。” 祭司便高兴地拉着他而去,所到之处,天鼎都士兵皆向他行礼,修士则让道。绕过帝宫一角,巍峨帝宫背后的司命神殿出现在眼前,夜色里沉静古朴像敲木鱼的僧人。 周刻看见神殿檐上雕有衔珠的龙,脑海里短暂地空白了一瞬,像是似曾相识。 “似是故人来。”祭司拉着他走进神殿,进门时钟声又起。 穿过庭院时,他笑着一挥袖,星官司女纷纷退下。 周刻被他拉着往神殿内堂里而去,忍不住询问:“哪个故人?” “我的哥哥。” 周刻脑中起了嗡鸣声。 “小道长,你知道么,这神殿还是继承制的。不是我这一支血脉的人就干不了这个活,我若没有后嗣,我也离开不了这里。”祭司拉着他走进内堂,里面点着数以千计的鲛人烛,明亮如白昼,却仿佛又比外面的夜色还要深幽。 他拉着周刻到内堂尽头,鲛人烛安静地照着尽头的墙和角落里的编钟。 祭司带着周刻走到墙壁前,指着上面的七幅画说:“你看这面墙上挂着的,便都是历代的神殿祭司。” 周刻不由自主地望去,一眼看到了中间第六幅与其他的都不一样,那上面画着的是一个襁褓中沉睡的婴孩。 “那第七幅画的就是我,那是我弱冠时的样子。”祭司松开周刻的手,摘下脸上的面具走上前,把这轻飘飘又重若千钧的祭司面具扣在了画像上自己的脸上。随后他转头问周刻:“你看,我的样子是不是没有什么变化?” 周刻茫然地点头:“能有什么变化……你如今看着也像是刚弱冠不久的模样。” 祭司捧着面具笑得很开心,又指向前面那一幅画:“这位变化就很大啦。” 周刻目光移不开:“你上一任的祭司,为什么画的是个婴孩?” “因为他刚降生不久,受过祭司接任洗礼后,就叫人偷走了。”祭司走到那幅画前,用手在画上婴孩的脸上轻轻摸了摸,“如果他没被偷走,此刻一定是他在当这大周祭司,没准就不会有我。” “你……”周刻捂住了脑袋,纷繁的碎片扎进脑海里,折磨得他站不稳。 “我呀,是这画上小孩的小老弟。”祭司笑,“老哥小小一团的时候,便被只修为高深的妖怪偷走了。那妖怪设下了很强的结界,即便他们确定哥哥不会离神殿太远,可是他们怎么也找不到他。” “后来爹娘没办法,这才有了我,以暂时接替这职位。而他们才能卸下这漫长的职责,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结束漫长的孤寂。我们这一族呢,身上带着点上古龙神血脉,受帝宫底下龙脉庇佑,寿数与仙无异。但要是离开了帝都,上古先祖的庇佑就会越来越弱,死亡也来得越来越早。” 祭司走到编钟前,屈指弹着,声声缥缈:“我小的时候,常常一个人待在这里。我演算着星宿天道,想找一找我那不知下落的哥哥。找不到就急得摇钟,希望他听见了能寻着这声回到家里来,但他一直没有出现。” “直到我弱冠的那一年,我的画像挂上这面墙的时候,哥哥回来了——那是两百年前。” 周刻弯了腰,视线里的祭司和编钟都有些模糊。 “他终于回家了,我那时高兴得哭了。”祭司低头摇钟,轻笑声和钟声一样轻飘飘,“可惜他只在这里待了一天,陪我过完了弱冠年的生辰,随后便只能告别。” “多荒谬啊,老哥被偷走了之后,无人能当祭司,这才有了我。可当他回来时,我及弱冠,祭司转交仪式彻底落实,神殿便有了它现任的主人,开始排斥前任,我们同出一源的血脉反而成了折磨。龙脉只承认一个主,王不见王,否则两败俱伤。他又不能留下来了。” “于是哥哥又走了。他说要去周游四海,我恳请他不要离开天鼎太远,我不怕反噬,我能把祭司的寿命分一半给他。”祭司垂下手,但编钟一直在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