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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阿娘饥寒交迫地走在落雪的长街,许是模样太惨了,被人请上楼。 那是她初见魏四小姐。 一身白裘的四小姐矜贵地如同瑶池飞下来的仙女,不嫌她们穿着寒酸、形容狼狈,邀请她们同桌进食。 她与阿娘自是诚惶诚恐。 四小姐生就明眸皓齿,笑起来更显年轻贵气:“真心请你们吃的,天儿这么冷,别不给面子。纵是不给我面子,也得给这一场风雪一个颜面。” 风疾雪烈,填不饱肚子,侥幸不被饿死在街上,也得冻死在这冷酷的腊月。 那日的四小姐温柔良善,将长筷塞到她与阿娘手中,眉眼清柔:“快吃罢。” 随后她朝小二要了一壶酒。 酒是桃花酒,酒味醇美,她一口酒一口菜,食量小,吃饱了也没急着离座,一双充满故事的眸子望向窗外缠绵不绝的风与雪。 郁枝捏着筷子偷瞧她一眼,只觉眼前人美得和画里的神仙无二,心肠也好。 最后的最后,四小姐摸了摸她的发顶:“可怜见的,好好待你阿娘,好好活着。” 她之后又嘟囔一句,似是在说女儿家活在世上不容易。 郁枝目送她离开,并不知她一心认为慈悲纯善的神仙人物,下了楼竟吩咐下人打断抢粥之人的腿。 而后过去好久,关乎四小姐的风言风语她听了太多。 再听闻,便是四小姐的死讯。 嚣张了一辈子的四小姐,安安静静死在三月的春天。 她死后,人间轰轰烈烈,哀嚎不断。 郁枝埋在女人堆里为一饭之恩的大恩人哭肿了眼,直接把自个哭醒了。 眼泪打湿睫毛,郁枝还没从梦里缓过来,小声抽噎。 哭到一半她迷迷糊糊想起白日与四小姐的‘重逢’,心里羞窘无措:那么好的人,怎么就那么坏了呢? 第4章 找靠山 四小姐前世待她的好,和今生‘初遇’借一幅画调戏她的坏,好与坏彼此缠成一团不可分的乱麻。 郁枝被乱麻裹着,如同被蚕丝环绕的蛹,猝不及防心湖砸下一颗名为‘魏平奚’的小石子。 石子砸下去,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不等涟漪抚平,郁枝一觉醒来就要忙着赚钱养家,攒银子为阿娘治病。 流水巷三教九流粗略来讲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人:混吃等死和咬牙不服输、向日葵一般随着太阳转的人。 郁枝与郁母是后者。 天没明,郁枝起床收拾干净背着竹篓去山上采花。 她走后没半刻钟,瞎了眼的郁母摸索着做点力所能及的活计,但见她手指翻飞,编织简单易学的小竹篮。 就这点能耐,也不知是被竹子割伤过多少回才练出来的熟稔。 母女俩不争馒头争口气,怀着同样的决心拼命把日子过好。 手上卖不了四文钱的竹篮编好,郁母不停歇地继续忙碌。 日头渐渐升起。 天色明朗,春风怡人。 郁枝背着竹篓走在一道道长街,瓷白的脸蛋健康红润,柳叶眼晕着四月天的春光。 她不急着往行人跟前凑,总要从面相分辨是好人还是歹人。 卖花专卖给斯文老实身边有女伴相随的书生,或笑声清脆年轻爱美的小姑娘。 “这花怎么卖?” “两文钱一束。” 鲜艳欲滴的花儿被麻绳系得漂漂亮亮,清新自然更添三分雅致。 花瓣柔嫩舒展,沾染晨起晶莹的露珠,花香清淡,白的、红的、粉的、黄的,颜色缤纷,点缀人眼。 听到两文钱的要价,对方撇撇嘴,大抵是嫌价高。 郁枝温声细语:“娇花衬美人,meimei与这花极为相配。” 买花的是附近花楼妓子身边的婢女。 一个在外人看来身份低贱的下等人,如何能够与富贵明艳的牡丹相配? 那姑娘多看了眼,看出卖花女发自肺腑地赞扬她,神态没有半点嘲讽轻蔑之意,她心里受用,又看郁枝穿着穷酸,忍不住道:“来十文钱的。” 郁枝人美脸嫩,娇滴滴的,夸人时神情真挚,声线温温软软,亭亭立在那比整个春天的花要有韵味。 骂人都能骂得人心软,何况存心夸人? 一刻钟卖出去十几束花,郁枝背着竹篓离开这条街。 一路避开不好招惹的风流子弟,避过同行的眼红排挤,停在人来人往的交叉路口。 “四小姐?四小姐?” 魏平奚笑吟吟扭过头来,美眸流转,绸缎庄的掌柜捧着昨儿新进来的好货,立时噤声。 此处是陵南府城内繁华地带,不成想能在这见到教她魂牵梦萦的美人。 魏四小姐兴致高昂,步子往前挪,想看得更清晰。 昨日红着眼眶软绵绵嗔她不讲理的姑娘,今日换下那身洗得发白的刺绣妆花裙,一身粗布麻衣,木簪挽发,朴素无华。 没了任何艳丽装饰,尤其显得天生丽质。 见到她,魏平奚阴郁了一大早的心情登时好起来。 美人逢人便笑,不紧不慢推销她竹篓里的鲜花,一簇簇春花拥着这位好姑娘,直看得魏平奚心痒。 “过来。” 绸缎庄掌柜屏着呼吸上前。 魏平奚见了郁枝心情好,乍见掌柜拿她当祖宗敬着的架势,笑:“本小姐还会吃了你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