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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楚不在乎,她现在只想掀了棋盘。她也清楚,荀彧这样的人,大概在心底有更多的谋划,给下承诺绝对不止是因为自己的那几句话。可是不管怎样,他说“可以商谈,尽力相助”,这对她而言,依然是是天降甘霖—— 哪怕是少年版本的王佐之才,那也是真的谋士啊! 之后至少不会事事抓瞎了,人生都有了盼头。 复盘了下方才一个多时辰的跌宕起伏,阿楚自认为结局不错,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她现在开心得很,忍不住哼起小曲儿,仗着车厢里就她一个人,又穿着长裙,便不自觉开始拿脚尖有规律地敲击地面。 这下,连回家面对忘记相貌的父母、压根没见过的一堆兄长,都显得不那么令人厌烦啦! 既然已经到了住宅区,那也离伏府不远了。阿楚掀开帘子,瞟了眼倒退的街景,只看到不断掠过的双开大门,也不知道那一扇是自己家的。 等了好一会儿,马车才渐渐慢下来。外面有人交谈的声音,阿楚心里明白,这是到家了。 到家了,便有新的事情要做了。 她没等人提醒,自己就快手快脚地下了车,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这座不其侯府邸,就感觉一道身影推开人群,大步跨到她面前:“七娘!” 七娘? 阿楚一愣。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称呼,不能确定这是否是在叫她,有点木木地抬起头。 很快地,一只白皙柔软的、贵妇的手抚摸上了她的脸颊。 阳安公主穿着绀紫的曲裾,乌黑的长发盘了椎髻,又插了金质茜色的月季步摇,整个人显露出典型贵族妇女的气度。 大约是没有生育的任务,又不需要抚养孩童,她看上去非常年轻,若不是有深色的衣物压沉了气质,阿楚几乎能叫一声jiejie。 她的确对自己这一世的父母没有什么认同感。 阳安公主蹲下来,与小女儿对视。 当年阿楚诞生,她与伏完顾忌舆朝中论,更担忧宦官对女儿下手——就像如今的高望对傅荀二家——迫不得已,才让人带上府中最好的医工,送这孩子离开。 阿楚当年才几天哪,脸都还皱巴巴的,只有一双眼睛是含翠的,好让人辨认。当年她忧心女儿热病,产后身体还未恢复便执意跟着出城,一定要目送车队走远才安心。没想到一晃就是八年,再见面时,这孩子…… 她的眼眶又要含泪了。 阿楚见母亲一副泫然欲泣地模样,吓了一跳,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好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握住母亲贴在自己脸颊的手,试着安抚她: “母亲,先回去,我们之后慢慢说。” 刘华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去摸她的脸想,把阿楚脸颊一侧的碎发别到耳后,轻声道:“七娘真的长大了。” 她优雅地将眼角的泪滴拭去,站起身,牵了阿楚,领着她慢慢往家里走。 不其侯食邑三千六百户,又与如今的阳安长公主刘华结了亲,门第可以说是极其显赫了。阿楚一路走过去,看到庭院里除了小桥流水,还栽了粉紫白各色的牡丹,又看到远处立着极高的望楼,用于观敌瞭哨的,便大致感受到自己的家庭条件了。 傅公明向她提亲,也与此有关吗? 阿楚不知道。她现在只是被母亲牵着手,体会着着来自母亲的、柔软而温暖的右手触感。 “母亲,父亲不在吗?” 刘华道:“他今日有要事与在朝官员商议,现在袁次阳府上。” “袁次阳是谁?” “袁次阳是太傅,名叫袁隗。” “太傅是三公啊。他是汝南袁氏的长辈,对不对?” “七娘聪颖。汝南袁氏四世三公,如今在位的有司徒袁逢与太傅袁隗。”阳安公主并不在她面前刻意避讳前朝之事。 她似乎不太在乎这年代“妇人不议政”这条规矩,不止自己清楚,也很乐意教给阿楚: “就像阿楚方才去过的荀氏,都是名门望族,是‘清流’。” 清流与腐败的宦官政权相对,指的是清正廉洁的贤明士大夫。 她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对,走了两步,忽然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 “等一等,母亲怎么知道我去了荀氏?” 阿楚记得她还特地与荀氏的家仆叮嘱过,要一量没有特殊标记的、常用的车,也不要和伏府的仆人说起荀氏。 刘华笑了起来。 “七娘身上的气味,是荀府常用的沉香啊。你没有和其他人说,就去造访荀氏,竟然也被荀慈明接待了吗?” 刘华牵着她走进了一间卧室,屏风与桌案、小柜的摆放格局都与自己在东武的类似。阿楚心里惊讶了一下,不由感叹下封建社会大家族里仆人的办事效率。 她熟门熟路地寻了木榻坐下,一边回答母亲的问题: “我在荀府前遇到了荀彧郎君,才成为他的客人。” 阳安公主似乎有些诧异,不过并没有评价什么。她坐到阿楚对面,提起茶壶,姿态优美地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推向阿楚。 这是要长谈的架势。 通过一路上短暂的交流,阿楚能感觉到母亲的特殊。她在这世上真正接触的妇人并不多,严格来说只有三个:祖母、吴夫人,以及母亲阳安公主。 阿楚与前两位的交流也并不多,但这不妨碍她从她们的言行中窥探出东汉妇女的典型生活方式:她们可以有自己的个性、也可以做一些想做的事情,但这是有限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