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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河山 第224节

    段怡心急如焚,难怪边城半分消息都传不出来!

    还有顾明睿,他一接到剑南急报,便立即从襄阳出发,比山南西道的轻骑兵还到得早一些,为何他没有破开包围,救下边城。

    那么多人,那么大一直军队,都跑到哪里去了?

    段怡来不及细想,已经冲到了战场之中,她长枪一刺,同苏筠还有韦猛犹如猛虎下山,直接挑死了一名敌兵。

    因为轻骑兵早就已经战成了一团,这会儿哪里还有什么排兵布阵?两军相接,便撸着胳膊乱杀起来!

    段怡仰头一看,却见那边城城楼之上,守城的乃是一个个穿着布衣的百姓,他们举着大石头,犹疑不定,想要扔下来,又怕砸到了自己人,就这么举着,不知所措。

    段怡心地一凉,有了不祥的预感。

    她气沉丹田,大声喊道,“徐易!内门敌军,格杀勿论!边城乡亲们,吾乃锦城段怡,前来救援,请开城门!”

    段怡从前驻守边城,大大小小打过不知道多少仗。

    这天底下,儿郎当将军的多如牛毛,小娘子上战场的,却是不多,城楼之上,立马有那眼熟段怡的百姓,欣喜的呼喊了起来,“是小段将军,小段将军!”

    紧接着,他领着人,飞快地冲下了城楼,将那内城城门,合力打开来。

    徐易一瞧,立即令人守住了城门口,段怡则是同苏筠韦猛一马当先,冲上了那黄土路。

    “郑将军跟上!”

    郑铎乃是戍边老将,虽然从前镇守的是北关,但这般情形,并非头一次经历,他半分不慌,领着一队人马,跟着段怡入了内城,先是指挥弓箭手上了城楼,替换了那些平民百姓。

    然后领着段家军生猛力量,朝着外门狂奔而去。

    黄土路很短,当初在边城的时候,段怡只觉得怪异无比,可时至今日,她只想感谢当初修建这座城的人,路短方才快。

    战马穿过外门,嘶鸣着飞奔了出去。

    段怡穿着一身甲衣,提着长枪猛冲了出来,苏筠在左侧,韦猛在右侧……

    战场上的剑南军们瞧着这熟悉的一幕,差点眼泪掉落下来。

    从前他们一起并肩作战的时候,段怡便是这般一马当先,永远都冲在最前头。

    而苏筠,则像是她的影子一般,永远都在段怡方圆三丈之内。

    “段将军!”剑南军中欢呼声起。

    段怡却是顾不得半分,那红甲少年手中的铁箭已经离弦,朝着顾从戎飞来。

    围在顾从戎最前头的那个剑南兵见状,提枪想要去拦,可他的手一挥,竟是落了空。

    段怡骑在马上,猛的飞跃而去,长枪朝着那箭支拨去,她来晚了一步,便是想要踹开顾从戎,都腿长莫及。

    长枪的枪尖儿,触碰到那铁箭,让它微微的偏离了一下航线,速度减慢了几分。

    可它并未停下来,依旧朝着顾从戎刺去,段怡大喊出声,“躲开!”

    可是顾从戎却像是什么也听不见了似的,像是一座灯塔一般,立在那里。

    他的手扶着用了一辈子的长枪,人也好,枪也罢,全都鲜红鲜红的,淌着血。

    不知道是敌人的血,还是他的血。

    见顾从戎不动弹,段怡心道不好,怕不是他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会儿比她想象的要凶险得多。若是避不开那箭……

    段怡鼻头一酸,就在那最后的紧要关头,一柄大锤从侧面伸了出来,堪堪挡在了顾从戎的喉咙跟前。那黑色的箭支打在铁锤之上,冒出了火星子,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韦猛举着大锤,那弓箭显然十分霸道,力量极盛,巨大的冲击力,让韦猛手臂猛的一震,大锤朝着顾从戎的脸上锤去。

    长箭落地,顾从戎亦是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段怡大骇,立即翻身下马,冲向了顾从戎,“外祖父!”

    顾从戎双目紧闭着,却是一动不动的,鼻子因为被大锤挨了,流出了鲜血。

    一旁的韦猛挡住了箭,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低头瞧见了顾从戎脸上的锤子印,他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我把他锤倒了!”

    他颤抖着手,在顾从戎鼻子下探了探,然后又恢复了往常镇定的模样,“还……有气!”

    段怡见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她红着眼睛,对着韦猛道,“没事!活着就好,多亏了你!”

    韦猛被夸奖,耳根子一红,抡着大锤朝着那吐蕃军中冲去。

    段怡瞧着双眼紧闭的顾从戎,却是心中有些发沉,这小老儿明显伤势太重,一早就晕过了去。只是顾老将军的字典里,只有站着死。

    大敌当前,便是死,他也要像是顾家军的长枪一般,永远直挺挺的,绝不下跪!

    她眼眶一红,冲着一旁的苏筠喊道,“你且送我外祖父去寻祈郎中救治,然后再出城来。敌人千里迢迢跑过来,求我等施舍。”

    “我们又岂可以小气,舍不得一张草席,裹上他们的尸体!”

    “犯我河山者,必诛!”

    第三八六章 打退敌军

    苏筠重重地点了点头,顾从戎胸前中了箭,不能背在背上。那箭贯穿了他的左肩膀,若是放在门板上抬回去,亦是不行。

    苏筠深吸了一口气,将顾从戎抱起,脚轻点地,飞快的朝着边城之中飞奔而去。

    此时郑铎领着的大队人马,亦是已经冲出了城门,同那吐蕃军战成了一团。

    段怡瞧着苏筠的背影,转过身来,翻身上马,她轻轻地往后一仰,拿起挂在马肚旁的弓箭,猛地拉弓射箭,朝着穿着红色甲衣的少年郎射去。

    那少年郎一脸恣意,骑着马远远地待着,并未卷入战场之中。

    可是段怡知晓,顾从戎肩头上的箭,便是他的杰作。

    瞧见段怡举动,红甲少年郎拍着手哈哈大笑起来,他低下头去,朝着围着他的侍卫喊道,“蠢妇!她当天下所有人,都是我延桑?能够拉开这么大的弓,射出这么远的箭!”

    延桑说着,抬起头来,冲着段怡竖起了两个手指,做了一个剪刀的动作。

    “可莫要让我失望,别还没有到我跟前,便落下来了!”

    他说着,又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

    那笑声十分的响亮,剑南军的将士们听着,皆是一脸悲愤。

    段怡勾了勾嘴角,不再管那离弦的箭,提着长枪朝着老熟人多与猛刺而去。

    那头延桑笑着,箭支已经到了跟前,只不过同他预想中的慢如蜗牛的状态不同,那箭支凶猛如同天上的黑鹰,直直的朝着他的心口冲来。

    延桑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慌忙收回了想要用来夹住箭支的两根手指头,疯狂的闪避,朝着马下滚去,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避开了要害,可那支箭还是直直的插入了他的左肩膀,延桑大呼一声,跌落下了马。

    那边多与听着身后的响动,脸色瞬间一白,他想要回头去看延桑,却是根本就寻不着机会。

    段怡的长枪,攻势强如排山倒海,那密不透风的攻击,仿佛组成了一道无懈可击的延绵水幕。

    “你这个疯子!”多与长矛刺得飞快。

    他守边关多年,同段怡交战不说十回,那也有八回。

    虽然如今她的枪法,早就已经跳出了顾家枪法的影子,明显更上了一层楼,可这令人窒息的疯批打法,却还是一如既往。

    多与越是对战,越是心惊。

    他还同父亲日赞私下里感慨过,亏得段怡被耽误了,若是从小便练童子功,那么未来几十年,谁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多与想着,右臂又是一疼,思绪顿时断了。

    他顾不得看伤口,更别说回头去看弟弟延桑,为了抵挡住段怡的攻势,他几乎使出了最快的手速。虽然很轻微,但是他已经觉察出了不妙之处。

    他的手在轻微的颤抖,已经快要承受不住这般高强度的招式了。

    “你若是杀了我,就别想再见到顾明睿了!”多与突然道。

    段怡微微一怔,高手过招,一瞬便是一个机会。

    那多与见状,立马脱离了段怡,拍马猛地朝着延桑的方向飞奔而去。突然之间那吐蕃军中响起了号角声,攻城的士兵们,几乎像是潮水一般的褪去。

    段怡瞧着远去的多与,再次拿起了大弓,长箭朝着他的背后,猛地飞了过去。

    多与同段怡交战数次,对她再是了解不过,他感觉背后汗毛根根竖起,不敢大意,身形一翻,竟是藏在了那马肚之下。

    长箭擦着马背一下子扎进了马头里,马嘶鸣一声,瞬间倒地。

    多与就地一滚,混入了人群当中。

    段怡放眼看去,他虽然是将军,穿的却是同普通士兵差不多的色儿的衣衫,这会儿战场之上乱糟糟的,想要再寻到又谈何容易?

    段怡想着,朗声道,“兄弟们,给我追!”

    此时苏筠亦是从城中飞奔了出来,他到了段怡的右侧,而韦猛则是来了左侧,三人虽然一句话都有没有说,但是默契的朝着那正在撤退的吐蕃大军中冲去。

    因为一腔悲愤在心头,三人几乎枪枪不走空,锤锤都砸头,一路下来,可谓是血流成河,连那地面,都染出了一条鲜红的血路。

    那边已经撤走,重新翻身上了马的多与,远远地看着,亦是心头一震。

    “撤!回大营,立即寻人救治桑延,他若是出了事,所有人都得给他陪葬!此时边城援军气势太盛,咱们围城太久,已现疲态!”

    “先与大军汇合,再谋他事!这中原,咱们去定了!”

    多与周边的士兵听令,冲着他大喊了一声,收兵的号角再次响起,大军一路向西狂奔而去。

    段怡正欲要追,那黄先生拍马上前来,“小段……主公,咱们切不可追远了!那多与围城,日赞却是领着吐蕃大军,驻扎在大渡河附近,咱们若是贸然前去,恐怕中了敌人包围。”

    “而且……”黄先生说着,低下了头去,他眼眶红红的,“而且剑南军伤亡惨重,我们小将军下落不明……”

    段怡强压下了心头的那股子怒意,她勒住了马,冷冷道,“一个不留!杀完回城!”

    “一个不留!”段家军齐声道。

    那吐蕃骑兵跑得快,可是步兵便没有那么好的运道了,此番不光是解了边城危机,更可谓是来了个突袭,大获全胜。

    可是没有人在欢呼着胜利,一腔悲愤的剑南军,提着长枪杀着剩下的残兵败将,而新到的段家军们,则是默契的在那里赶着羊,时不时的补上一枪。

    段怡瞧着,红了眼睛。

    她在剑南军中待了好几年,虽然有些人未必能够叫上名字,可都是熟脸。

    刚来的时候,她年纪小,又是个小姑娘。军中的叔伯们,多半都像老牛一样,一边嫌弃她,一边又处处照看她。

    可这些熟面孔,多半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们有些人,死在了之前的攻城战中,有的人就在刚刚倒在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