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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河山 第16节

    一旁的段怡,终于再次开了口,“可是,我好像说得晚了些,明睿哥哥已经定了亲了。”

    顾杏同段好均是一懵,“什么?”

    段怡笑了笑,“明睿哥哥已经定亲了,说的是舅母的一个族亲。表嫂家中是开药材铺子的,她自幼跟着父兄学习医术,很是会照顾人,等过年开春了,便要成亲的。”

    “外祖父同舅母,都是十分的满意她。”

    段怡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了顾杏,“舅母不希望出什么变故,便一直瞒着,阿娘可别告诉旁人,省得舅母怪我。”

    段怡的话一说完,坐在一旁一直闷头喝汤的段铭,突然一下,噗呲的笑了出声。

    见三人都看他,他又有些畏畏缩缩地低下了头去。

    被他这么一打岔,顾杏回过神来,她拍了拍段怡的肩膀,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你这孩子,吓坏阿娘了,如此便好,如此便好。等明睿成亲的时候,咱么可要给他备一份厚礼去……你外祖父……”

    她说着,询问的看向了段怡,一脸的希翼。

    段怡笑了笑,安慰的拍了回去,“阿娘不必忧心,外祖父当年,也就是一时之气。这么多年过去了,到底是血浓于水,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

    她说着,眯着眼睛看了看段好,段好一脸娇羞,俏皮的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段怡,复又拿帕子捂住了自己的脸,“今儿个我说的话,阿姐就当我吃醉了乱说的,不然传出去,我真是羞得没有脸见人了!”

    “哈哈,那我可算是攥住了五妹的小辫子了!明睿哥哥已经要娶妻了,若是按照阿娘同meimei听来的,那祖父怕不是要让我自梳守祖坟的!”

    “山上蚊子多,总是嗡嗡乱叫,烦死个人了,就罚meimei屋子里的人,替我做几个驱虫的香包儿,好让我赶走那些烦人精。”

    段好一愣,神色复杂起来,“如此也好,待我早夭了,葬进祖坟里,也能听jiejie同我说说话儿。阿娘常说我爱使小性子,像个孩子似的。”

    “没有办法,我只是害怕自己个一个人罢了。这不阿娘还说,就是我怕孤单,所以才不肯一个人生出来,硬是招来小弟同我一道儿,来到这世上。”

    顾杏一听,破了防。

    她吸了吸鼻子,给三人每人夹了一块rou,带着哭腔说道,“我们一家子难得聚在一起,说这些晦气话做什么?都给我好好的,嫁个像你阿爹一样好看的男子。”

    “铭儿也是,好好的,长命百岁,给阿娘生好多好看的孙子。”

    段怡挑了挑眉,端起桌面上的酒,一桌子四个人,竟然难得的和睦起来。

    顾杏不胜酒力,不一会儿,便双眼迷离起来,她站起了身,朝外看了看天色,“你阿爹该歇了,阿娘便先回去了,明儿个若是不落雨,咱们母女几个,便出去逛银楼去。”

    段好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踉跄了几下,“阿娘,祖父要开青云书院,祖母这两日要摆宴,您怕是忘记了。”

    顾杏一听,忙点起头来,“如此,便改日再去!”

    说话间,一群丫鬟婆子涌了进来,扶着母女二人,朝着门外行去。

    段怡将筷子一搁,起身相送,瞧着坐着不动的段铭,有些诧异的问道,“小弟不回去么?可有人跟着来,若是没有,我叫知桥挑灯送你一程。”

    段铭缓缓站起了身,他看上去羞涩得有些抬不起头来,别说耳朵,便是整个脖子都红彤彤的,说起话来,像是一只蚊子叫一般。

    “三……三姐,对不起……”

    他说着,像是后头有毒蛇追似的,慌不择路的跑走了,临到门口,还险些撞在了门框上。

    段怡挑了灯笼,站在门口,目送着三人离去,待已经看不着了,方才将灯往知路手中一扔,“好知路,你家姑娘我吃了个铁馒头,又喝了碗羊汤。”

    “那馒头像是在我肚子里变成了西瓜似的,撑得慌!刚刚我险些没有忍住,原地打拳!”

    第二十七章 知桥知路

    知路挠了挠头,“姑娘想打拳,那作何不打?夫人还没有见过我们姑娘的威风呢!”

    见段怡到了院子里,当真开始练起功夫来。

    知路将灯笼挂在了一旁的兵器架子上,忙又点了一盏新灯,将这院子里照得亮堂堂的。

    “姑娘,可真好,我瞧着夫人一直记挂着姑娘你呢,还有五姑娘,性子也挺和善的。我还记得姑娘小时候,出了痘,好吓人,江mama凶了吧唧的,隔得远远地不来看。”

    “我给姑娘擦身子,姑娘烧得厉害,嘴里一直喊着阿娘阿娘……现在好了……”

    知路说得兴高采烈的,一旁一直沉默的知桥却是罕见的出言打断了她,“你是什么傻子么?”

    知路疑惑地看向了她,“姑娘有靠,我替她高兴,你作何说我是傻子?”

    “傻子”,知桥抱着自己的剑,站在阴影里,又嘟囔了一句。

    段怡瞧二人剑拔弩张,眼瞅着知路就要被单方面的暴打,好笑地摇了摇头。

    “你可知晓,姑娘为何一进门,要抢先把夫人要说的话,全都说了?你又可知晓,姑娘为何一开始不说顾公子定了亲的事?五姑娘替嫁,又是安的什么居心?”

    知桥难得说了一大段的话,顿了顿又道,“姑娘处境艰难,无人可靠,只能靠她自己个,你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若是连这个都想不明白,迟早你要害了姑娘。”

    知路一听,瞬间眼泪落了下来,她走到了段怡身边,一把抱住了她的胳膊,“姑娘,我怎么会害姑娘,为了姑娘去死,我都乐意。我……我只是想要姑娘,也有阿娘疼!有兄弟帮扶!”

    段怡瞧着,收了拳风,站直了身子,就这么一小会儿,她连身都没有热。

    她好笑的擦了擦知路的脸,“别哭了,我还想要你煮消食汤呢,一会儿眼泪该掉进锅子里了。”

    段怡说着,将长枪放回了兵器架子上,朝着屋子里走去。

    知路吸了吸鼻子,抢先一步,走到了段怡前头,将桌子底下的炭盆子拖了出来,“他们若不是好的,岂不是白瞎的姑娘的好酒,早知道,我就不拿出来了!”

    段怡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好知路,你怎么比我祖父还抠搜?我若是不说,我母亲还不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上一宿,最后再问上一句,我的儿,你可怪我?”

    知路擦了擦眼泪,“孝字当头,姑娘若是怪夫人,那传出去,还不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段怡点了点头,“到时候一桌子山珍海味,那都吃不下去,你岂不心疼?倒不如我先说了,也省得没有错的人,伏低做小说抱歉;有错的人,得了心安理得。”

    “十个手指头还有长短,有的东西不必强求。你先前也说了,你家姑娘多威风?没有我靠人的,只有人靠我的,不是么?”

    知路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哭丧着脸,将桌面上的残羹冷炙端了下去,一边走一边嘀咕起来。

    “姑娘五岁的时候,相爷要送你来剑南。夫人哭哭啼啼了几日,亲自给姑娘收拾了行囊。”

    “姑娘八岁那一年,是顾使公整寿,夫人来信要回乡团年,姑娘从入了腊月起,便在门前坐着等,脸冻得通红。最后夫人没有来,因为五姑娘病了。”

    “姑娘十岁那年,出了痘,夫人……夫人也没有来。”

    段怡拿起书卷翻了一页,听着知路的话,摇了摇头,“怎么半个字不提我爹呢,这话听得像是我爹死了。既是死了,该找一枚棋子,把他的名字刻上去才是!”

    知路听着一梗,眼泪都忘记流了。

    姑娘的脑子,同一般人不一样!

    可她仔细一想,觉得颇有道理是怎么回事!

    她将眼泪一擦,手脚麻利的替段怡煮消食汤去了。

    待她一走,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屋子里全都是锅子的味道,知路开了窗散味儿。段怡托着腮,静静地看着夜空,黑漆漆的,得格外仔细的去看,方才能够瞧见星光。

    锦城多雨,鲜少出太阳,不下雨的时候,多半也都是阴沉沉的,空气都好似十分的粘腻。

    等天气再冷一些,那股子寒气像是要侵入肺腑一样,让人难受得紧。

    “姑娘若是难过,我给姑娘吹笛吧”,知桥轻轻地说道。

    段怡回过头来,看了看站在阴影里的知桥,眨了眨眼睛,“我不难过,但是有人吹笛子,不听白不听!”

    知桥木着一张脸,从腰间取下来一支笛子,吹了起来。

    “这世间不会有人比知桥你吹得更好了。过两日我祖父要重开青山书院,你知道的吧,你小哥哥也来拜师了。”

    知桥手一抖,气一短,吹漏了几个音,她的脸黑了黑又接着吹了起来。

    段怡见她的窘样,笑了起来。

    一曲终了,知路端着三个碗,走了进来。

    段怡搓了搓手,快步的走到了圆桌跟前,坐在了那碗红彤彤的山楂汤跟前,又看了看另外的两碗面,“哎呀呀,这是谁啊!怎么煮了这么多面,还有一碗没有葱花,卧了蛋的!”

    知路哼了一声,将那碗窝了蛋的推开了些,“姑娘不克化,不能吃;我不爱吃蛋,谁一直等姑娘没有用晚食,还饿着肚子,谁就吃罢。”

    知桥将笛子插回了腰间,走了过来,诧异的看了一眼知路,在那碗卧了蛋的碗跟前,坐了下来,“你真是个傻子。”

    知路又哼了一声,骄傲的抬起了下巴,“我随我家姑娘,胸怀比岷江都宽广!再说了,在姑娘同祈先生面前,是人都是个傻子,大傻子同小傻子,有甚区别?”

    段怡噗的一声,差点儿没有将碗中的山楂水给吹出来!

    冷着脸的知桥,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她夹起那颗蛋,咬了一口,黄黄的溏心流了出来,“你应该说,五十步笑百步。”

    知路摇了摇头,“我是傻子,不懂这个!不过先前我就想同姑娘说了,姑娘姑娘,刚要煮消食汤,发现咱们院子里的山楂没了,就去了大厨房,你瞧我遇到了谁?”

    段怡喝了一口汤,摇了摇头,“我又没有那千里眼,哪里晓得是谁?”

    “我瞧见了大姑娘屋子里的喜鹊,她搁那里给大姑娘煎药呢!嘿嘿,姑娘同夫子读书的时候,我听得困得很,就在那儿看小药童煎药玩儿……我一闻就知道那是什么药!”

    第二十八章 能者多劳

    段怡听得颇为诧异:“你还有这本事?”

    她也时常去保兴堂,还帮着祈郎中晒药,闻起那中药味儿,除了难闻说不出第三个字。

    知路一听,越发得意:“铁钉巷有个钱婆子,她家二媳妇成亲两年了,肚子里都没个动静,后来一查,竟是因为做姑娘的时候,天天浣纱闹了宫寒之症。”

    “她们找保兴堂的柳郎中看的,那钱婆子叫一个凶狠,当场就闹起来了!嘿嘿,姑娘你是没瞧见,柳郎中的左脸被刨了三道血花子!”

    “柳夫人是个醋坛子,回去之后,把他的右脸又刨了三道血花子,丑得他半个月硬是没抬头!”

    “所以这同我大jiejie有何干系?”段怡无语的问道,柳夫人是个醋坛子,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知路一愣,将手中的筷子一搁,“姑娘你莫要着急,且听我说着。”

    “那钱婆子休了自己的儿媳妇,转头又偷偷的领着她闺女钱秀儿来寻柳郎中瞧病了。柳郎中一瞧,也有些寒!就给开了药,他照着铜镜,想着自己个跟花猫儿似的脸,气得往里头加了好些黄连!”

    段怡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口山楂汤。

    保兴堂为了让药童里能多练手,可以代人煎药,不少嫌麻烦的人,就在那里煎了。

    “所以,我大jiejie吃的是治宫寒的药?”

    知路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可不是!喜鹊还说是治水土不服的,可她哪里能够骗得到我?我就觉得奇怪了,大姑娘一个冬天冷不着,夏天热不着的贵女,怎么会有这毛病?”

    段怡摇了摇头,对她做了一个闭口的动作,“这话你可别到处说,是旁人隐疾。”

    “嗯嗯,姑娘,我知晓的”,知路也跟着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我好不容易发现的,哪里能告诉旁人,那我不是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