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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宴容长剑飞挽扫落壁上灯烛,在火势骤起的瞬间飞身一跃出了火圈。 四下逸散的虫蛊全数被跃动的火舌吞没。 谢青绾卸力般倚着殿内高柱,冷汗直下,痛苦地阖了阖眼。 顾宴容提着滴血的长剑,冷眼睥睨火势渐微。 面相圆滑的宦官碎步下了台阶,手中拂尘一挥:“火势已去,大长公主,领您的赏去罢。” 灰烬中间,尸首背部的肌肤如飞蝶展翅一般被一寸寸剥开。 摄政王所说的皮囊,原是一副真真正正的人皮。 怀淑大长公主脸色煞白,纵有万般不甘,亦只得伏地叩首道:“怀淑谢摄政王恩赏。” 沁娜公主自那飞来一剑,便怔怔跪在地上,看烈火烧尽最后一只蛊虫,神情灰败。 谢青绾在虚弱眩悸间望见小皇帝稚气未脱的脸。 传闻,小皇帝顾崟川即位当晚遭逢宫变,虽被摄政王及时救下,却因此丢了一只左眼,此后便常以纯金面饰掩盖。 谢青绾望着他面上金饰,总觉有种难以言喻的诡异之感。 只是她心脏惊悸,再没有气力忖度更多。 燕太后遣散了一众宗眷。 皇宫规矩森严,芸杏送她入长耀门已是破例,送过那段宫道便折返长耀门外,在自家车舆处等候。 谢青绾步履虚浮,牵着顾菱华一道出了长耀门。 芸杏忙小跑着上前搀住她,帕子揩去她满额的冷汗:“面色怎么白成这样?” 谢青绾当夜回府便发起了高热。 顾宴容在宫中料理完苗疆公主献宝一事,归府已是后半夜,王府上下却仍旧灯火通明。 王府大管事赵全行色匆匆地从府外回来,正撞见一身血气的摄政王。 老人家登时骇得不轻,跪道:“殿下,老仆愚莽冲撞了殿下……” 顾宴容淡淡道:“府中出了何事?” 赵全正六神无主,听了这话不由眼前一热:“殿下,王妃高热不退,昏迷至深,老仆到府外去请了苏大夫。” 顾宴容身形一动,又被这位忠仆阻拦道:“殿下,殿下若是要去探望王妃娘娘,不若先换下这一身官服……” 夜已更深,顾宴容至含辉堂时,素蕊正半抱着人喂药。 少女面色惨白,连唇瓣都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像是一盏欲碎的薄瓷。 素蕊将温热的汤药送至她唇边,低哄道:“王妃,喝药。” 谢青绾紧蹙着眉歪在她怀中,乌压压的长发四散于枕榻之上。 她分明昏迷极沉,却仿佛冥冥中有所感知,顺着素蕊的力道小口吞咽着那勺深褐色的苦药。 鸦色的睫羽轻颤不休,眼尾脆弱的肌肤隐隐透出熏红。 像是烈烈艳阳里一片渺小的雪,有着微薄却不容忽视的生命力。 顾宴容在晦暗灯烛间望着她用尽了那碗药。 素蕊将人安顿妥当,见这位一言不发的摄政王丝毫没有告辞的意思,只好无声行过礼,退出了寝房。 四下烛火幽微,顾宴容默立良久,终于缓缓走近床榻,在她床畔矮凳上坐下。 伸手一探,额头烫得骇人。 谢青绾睡得极不安稳,梦中仍紧蹙着眉尖断续嘤咛,在那冰冷而陌生的气息探来时骤缩了下,像是深林间势弱无依的幼兽。 她当真吓坏了。 寝房中焚着安神的沉檀,顾宴容却全无困意,只心绪沉沉地坐在她床畔,大有要守到天明的架势。 晦暗中,床榻上沉沉昏迷的少女却骤然哭喘一声,猛地坐起了身。 顾宴容俯身朝她压近,语气轻缓道:“醒了?” 少女却未答片语,只是怔怔坐在榻上,冷绸一样的乌发披落于侧颊,唇瓣微启,喘息不定。 并非惊醒,而是夜间惊悸之症。 男人微冷的手握上她后颈两侧睡xue,只消一按,便是真真正正的昏迷,也省得夜里不得安宁。 那只劲瘦的手一瞬收紧,却无端止住了动作。 片刻静默,顾宴容妥协一般地收回了手。 他坐至榻侧,谨慎控制力道抚着她的后背,言简意赅:“睡。” 这简单粗暴的安抚却竟起了效果,少女浑身卸力,毫无预兆地歪倒进他怀中。 幽末难辨的暗香在夜幕中荡开层层涟漪,杂着难以分辨的药香。 怀中身躯软得惊人,顾宴容却坐姿笔直,轻淡到近乎于冷漠地抚了抚她的后背,惜字如金:“睡罢。” 谢青绾埋在他怀中含糊不清地喊娘。 她醒时已是翌日黄昏,守在床畔的芸杏见她张眼:“王妃醒了!” 整座寂静的摄政王府于是活络过来,有人声与炊烟渐起。 谢青绾头痛欲裂,嗓中干得直烧起来,未及开口,芸杏已喂了些温水给她。 她有些脱力,恍如隔世一样望了眼窗外金辉:“我睡了多久?” 芸杏道:“近一天一夜了。” 谢青绾松开颦蹙的眉尖,无力地倚靠在软枕上:“幸好,尚赶得及明日祖母寿辰。” 芸杏遵照苏大夫的嘱托,在她昏迷时喂过两次rou糜。 谢青绾胃口不佳,晚膳只勉强吃下几口,又被里三重外三重地看护着沐了药浴。 她换了身柔软舒适的寝衣,湿漉的长发松散披在肩上,推门出了浴房。 一抬首,撞见窗边书案上执笔的摄政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