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 第243节
“所以大行皇帝身边,东宫之内,处处皆有她的眼线内应。”萧牧道:“这些年来,她从未停下过布局。从大行皇帝驾崩起,即是她现身收局之日了。” “如此说来,朝堂之上必也有她的人了,咳咳咳咳……”姜正辅目色沉沉,心绪牵动之下剧咳了一阵,好一会儿才得以继续说道:“想必,用不了多久,cao持丧仪即要顺理成章地变成过目国事了!” “所以世叔必要保重,她今晚急于下此杀手,恰可见世叔之紧要。”萧牧看着那形容虚弱之人,道:“大盛朝堂,如今需要世叔来守。” “大盛更需要你。”一阵咳后,姜正辅语气愈发无力了:“她的阴谋,如今既已浮出水面,想必为清扫前路,亦会对你下杀手,你定要多加留意,顾好自身……” “世叔放心,敬之明白。” “还有一事……”姜正辅望着面前的青年,虚弱地开口。 萧牧正色以待之:“世叔请讲——” “你方才言及……得遇一人,使你不再困守煎熬,那人是男子还是女子?” 萧牧:“?” 但见那位世叔眼底隐有期待之色,他遂答道:“自是女子。” “我猜也是。”姜正辅放心地笑了笑:“那便是有心上人了?” 萧牧也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是。” “是北地哪一家的女郎?”姜正辅笑着问。 “是京师女郎。”青年眉眼与语气皆无比柔和:“吉家二娘子,名唤衡玉。” “……竟是老师家中的吉家二娘子?”姜正辅微吃一惊,旋即笑得更开怀了:“好啊,好……甚好。” 看着面前青年眼底含笑的模样,姜正辅苍老沉暗的眼底也现出了一丝希冀神采:“待诸事落定后,我与你二人做媒,替你将这桩亲事cao持得圆圆满满。” 他已无子女,面前这“失而复得”的孩子,便是他的孩子了。 萧牧笑着点头:“如此世叔更要保重身子了,不久前侄儿刚得罪了她,只恐自己不争气,一年两年尚哄不得她消气松口下嫁。” “你好端端地,得罪人家一个小娘子作何?”姜正辅笑道:“无妨,待得来日,世叔与你一同前往吉家登门致歉,或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儿上,未来亲家能心软替你减上个一年半载之刑。” 萧牧先道了谢:“那到时便有劳世叔了。” 二人笑谈,灯火可亲。 次日,姜正辅遇刺险些丧命的消息,在朝堂之上传开,惹得人心惶惶。 偏是此时,又有一则军报传入京中—— “突厥异动,正大肆集结兵力!” “这……我当时便说,那伽阙杀不得!偏那萧节使毫无忌惮,竟入宫亲自将其手刃!突厥那般蛮人,岂能忍得下这口气?” “南境本就未平,如今突厥又有异动,这下可如何是好?” “令公病重又遇刺袭……谁人又能决断此事?” “不如……去请示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早年曾数次迎战突厥,在此之上定有见解!” 面对这个提议,有官员面露迟疑之色。 “据闻长公主住进了甘露殿,此事是真是假?” “是有此事……说是为了方便与礼部官员议事。” “可这于制不合!甘露殿乃帝王居所!不行,我要去御史台说明此事!” 有官员往御史台而去,亦有数名官员仍去了甘露殿,向永阳长公主请示突厥集兵之事。 也有官员私下交谈罢,出宫暗下去了定北侯府拜访萧牧。 甘露殿内,永阳长公主听着各处的动向,边弯身修剪着一株松景。 “那些去往御史台的官员名单,皆在此了。”刘潜将一折名单递上。 “放那里吧。”永阳长公主漫不经心地道:“先随他们去吧,必然要有这些聒噪之辞的,往后只会多,不会少的。” “是,殿下大量。” “先退下吧,待会儿本宫还要与诸位大人商议应敌突厥之策。” 刘潜遂应声退下。 “敬之那孩子……”永阳长公主剪去一截松枝,叹气道:“本宫杀人,他救人……真是让人头疼。” 其蓁垂着眼睛,静静听着。 长公主将缠着红绳的剪刀放下,直起了身来,随口说道:“算算日子,头七都过了,倒也该给昶儿之事一个交代了。” 翌日。 一队卫军,闯入了湘王府中。 “你们要作何?” “湘王刺杀储君一事已证据确凿!来人,将其拿下,押至大理寺天牢!” “什么证据确凿?我没有杀阿兄!”湘王惊惶不已:“我要见永阳姑母!” 为首之人举起手中诏书:“此诏便是永阳长公主殿下与诸位大人所拟,长公主有言,湘王谋害兄长,有悖纲常,罔顾手足之情,实在使她寒心,故交由三司依律处置,不再过问此事。” 第245章 热门选手萧景时(求月票) “什么?”湘王整个人僵在原地:“竟连姑母也不肯信我了吗……” “带走!” 湘王被定罪的消息,旋即在京中传开。 “不可能……绝不会是四王叔!” 吉家内宅单独收拾出来的一座小院内,小小的女孩子得知此事,半点也不肯信湘王有罪。 “郡主稍安……”前来安抚女孩子的宁玉轻声说道:“郡主放心,一切都会慢慢得到解决的。” 嘉仪郡主动作有些迟缓地坐回小几边,喃喃道:“会吗……” 在她暗中住到吉家之前,老师便已与她明言了对永阳姑婆的怀疑…… 外面发生的种种,老师也不曾捂过她的耳朵—— 可当下如此局面,一切当真还能重新恢复平定吗? “会的。”宁玉声音温柔坚定:“阿衡说了会,我便相信。” 已红了眼睛的嘉仪郡主,看着宁玉,慢慢地点了下头:“我也信老师。” 湘王被定罪当日,即是太子入殡之日。 大敛之后七日而殡,为天子之仪。 此前,礼部与中书省就太子葬仪辩议过一番,最终是永阳长公主出面主张,谓曰——太子虽尚未登基,但诸处已造册、登基事宜皆已完备,且其生前仁明,行事从无过错,当得起以天子之仪葬之。 此言出,大臣间上演了一番并算不上太过激烈的反驳—— 太子生前行事令人敬服,自大行皇帝驾崩之日起,便已是百官眼中的新帝了…… 且又是遭欲图篡位者谋害而亡,难免使人痛惜。 如此种种思量之下,总归也渐渐不再有人非得出头较这无谓之劲,葬仪规制,遂就此落定了。 是以,入殡停留之处,便与大行皇帝一般,同样也在太极殿内。 这一日,宗亲大臣皆至太极殿为太子悼行。 其蓁扶着永阳长公主立在前列,一片静哀中,忽听有内侍行礼之声响起:“姜令公……” ——令公?! 大臣们闻声纷纷侧首望去,果见那许久不曾出现在人前、才遭了一场刺杀的中书令走进了殿内。 百官纷纷抬手行礼。 “令公……” “久不见令公,不知令公之疾可有好转?” 姜正辅于朝中位居高位多年,心腹门生众多,围绕在其周身的士族势力更是根深蒂固,绝非短短时日即可分崩瓦解的。 而他此时出现在此处,无疑是给了摇摆不安之人一记定心丸。 看着眼前一幕,永阳长公主语气恭敬关切:“日前听闻令公遇袭,甚是不安,今日见令公无恙,总算放心了些。如今朝堂之上诸事无主,正是需要令公支撑局面之际。” 姜正辅面色冷肃,朝她无声抬手,并无半字。 众臣也早习惯了他这幅谁都看不上的模样,此时心中各有思量。 旋即,又有一人被内监引进了殿中。 看清来人,百官暗暗交换着眼神。 萧牧入内,于太子灵柩前行礼。 看着那道挺拔的青年身影,众官员不觉噤声,殿内一时落针可闻。 须知这位如今可是当下公认最热门的造反种子选手—— 百官乃至民间百姓就“浅谈时下最有可能造反的那些人”而私下探讨时,此人的胜出率甚至远超宗室皇亲! 在造反一事之上的国民认可度,委实是被定北侯拿捏住了。 突厥召集兵力之事传至京中,昨日尚有御史愤慨难当,欲要弹劾定北侯以私刑杀伽阙之事,却被一干同僚死命拉住了——都这样了,还敢弹劾呢!就不怕彻底触发那俩关键字? 是以,此时萧牧出现在此处,诸人多是绷紧了神经,生怕一个不慎,就要触发什么。 一位向来以胆小怯懦而闻名京师的郡王,甚至默默让出了自己的位置,示意萧牧站在前列。 在众人无声的注视下,那青年自灵柩前退下,于武将一列中站定。 看着那自入得殿中开始,便不曾往自己的方向看过一眼的青年身影,永阳长公主眉眼微落,仍是哀痛之色。 入殡之礼毕,姜正辅出了太极殿,带着身后跟上的一行官员,往中书省的方向而去。 “殿下……” 看着姜正辅等人的身影消失在朱墙深处,伴在永阳长公主身侧的刘潜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