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 第142节
可兵服不合身这种事,也偶会发生,算不得什么决定性的指向吧? 而他当时那么快就将她扯了过去,显然不止是疑心那么简单—— “直觉。”萧牧言简意赅。 衡玉转头看向他:“直觉?” “他身上的杀意很重。”萧牧解释了一句:“这种杀意见得多了,便不难分辨了。” 衡玉听得有些感慨。 倒也是。 想杀他的人一定很多,试图杀过他的也很多。 战场上,却又不止是战场上。 “好在侯爷小心,否则被那匕首哪怕擦破皮rou,也又要变回有毒的侯爷了。” “如此倒好,便不必再陪你们打牌了。” “真输怕了啊。”衡玉善解人意地道:“那明日我寻个借口,不再去伯母车内了?” “那真是感激不尽。” 眼看马车就在眼前,衡玉忽然朝他走近一步。 二人本就并肩而行,她忽然迈这一步,便快要挨到他。 萧牧脚下一顿。 只见她微微又朝他的方向倾了倾,压低声音问:“侯爷,你认得那刺客?” 萧牧没想到她要问这个,拉回了心思,才微一点头。 衡玉了然:“果然是私仇了?” “算也不算。”萧牧看向那被缚住押上马车的刺客,道:“或者说,算是位故人。” 只是这位故人已经不认得“他”了。 衡玉叹气:“又是个想杀萧牧的啊。” 只是这位故人又是什么来路呢? 衡玉未及再多问。 这小小风波四处搜查之下,也耽误了半个时辰,赶路之事,不能再耽搁了。 偏山路难行,又快不得,临出山之际,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这个时辰前方城门已闭,可需使人前去传侯爷之令让他们开城门?”王敬勇驱马来到萧牧车旁,询问道。 “不必破此例扰民。”萧牧道:“让人就近扎营,应付一夜即可。” 他与前方此城官员并无交集,让其如此破例,或会落人口实,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王敬勇应下,调转马头,立即去安排了此事。 此处为城外五十里,已算不得偏僻,王敬勇选在了一座破庙附近扎营,士兵们手脚利索熟练,很快就将一切安置妥当了。 “将军,让人去打探了,西边十里远的镇子上有一家客栈。”有近随来到萧牧身边禀道。 萧牧便看向衡玉:“我让印海护送你和母亲,及顾掌柜前去歇息。” 衡玉并未拒绝,只是看向那升起的篝火和支起的大锅,便问了句:“你们要做甚好吃的?” “军中粗饭罢了。”萧牧道:“比如,烤馕饼——” “烤馕饼啊,倒是许久没吃过了。”衡玉看着那座破庙,眼神忽然有些遥远。 “怎么,想吃了?”身边之人问她。 衡玉点头:“想。” “走吧。”萧牧抬脚,朝火堆处走去。 衡玉便笑着跟上。 军中没有那么多繁重的机会,见萧牧来到火堆前坐下,士兵们也并不拘束,行礼罢便该做什么继续做什么。 “侯爷要亲自给我烤啊。”看着萧牧将馕饼串起,衡玉也在蒲团上坐下。 “本侯想烤火,顺便帮你烤了。” 衡玉笑了,不多说什么,只将双手也凑上去烤着。 萧牧身披玄色披风,屈着一只膝坐在那里,手上不时翻转着,火光映照下,显得神态极认真。 有士兵热了酒,烈烈酒香与火光的暖意相融,驱散了初春的寒。 “将军,附近镇子上有百姓知道您行经此处,送了三只羊过来。”一名副尉走了过来通传。 衡玉闻言看向萧牧。 他此番入京自然不是什么秘密,但寻常百姓若想要得知他具体的行程,必然是特意留意打听过的。 “侯爷这尊大佛,倒是走到哪儿,都有人上供啊。”衡玉烤着火,随口感慨道。 萧牧并未抬头,只道:“让他们带回去吧,便说本侯心领了。” 此等事行军时也并不少见,但他军中一向有着不可收取百姓财物的军规在。 那副尉应了声“是”,正要转身时犹豫了一下,又道:“将军,那几只羊都已经宰杀好了,好几百斤的羊rou,是那夫妻二人徒步背过来的……夜路难行,可需派人帮忙送回去吗?” 竟是都宰杀好了? 这不单是考虑周到,更是生怕他们不收吧? 衡玉再看向萧牧。 余光内见她频频看过来,萧牧思忖了一瞬,对那副尉说道:“既如此便留下吧,让严军医查验一番,若无异样,便分下去——按市价给些银子,让他们务必收下。” 副尉应下。 “等等——”衡玉摘下腰间钱袋,抬手朝那副尉抛了过去,笑着道:“一路承蒙照料,今晚便由我来请诸位吃顿rou。” 副尉下意识地抬手接住,而后拿请示的眼神看向萧牧。 “拿着吧。”萧牧继续烤馕饼:“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 啊? 副尉没听明白,但“拿着吧”还是听得懂的,是以朝衡玉笑了笑,便去办事了。 “侯爷,瞧——”衡玉拿手肘轻轻捅了捅萧牧。 萧牧顺着她的视线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那两名来送羊rou的百姓正同那校尉惶然地摆着手。 他们看起来约有四十多岁了,满身满脸都写着朴实。 “这……这怎么使得!我们又不是卖羊rou来了,是真心实意想送些东西给萧将军,家里也没别的……”听到要给银子,那妇人很是不安又羞愧地道。 “军爷,这银子我们肯定不能收的……”男人有些无措地道:“军爷有时不知,我前些年曾做过几年走货郎,四处卖些小玩意儿。那年在北地,遇晋王谋反,那些契丹人趁虚而入,在边境掳走了咱们好些人,我也被掳去了,被他们当作牲口一般对待,几次险些丢了性命……最后是萧将军将我们从那些蛮人手中救了出来!” “萧将军对我有救命大恩,我若是收了这银子,那成什么人了?” “我们将军救下的人不知有多少,若人人都来送东西,传了出去,到时外头还不知要怎么编排将军呢。”那副尉倒也耐心:“你们既拿将军当恩人看待,那恩人的话都不听了吗?将军亲口说的,让你们务必收下银子。” “这……” 夫妻二人对视了片刻,男人到底是接过了钱袋,下一刻却是跪身下来,朝着萧牧所在的方向磕了个头。 妇人也紧跟着跪下。 他们并看不到萧牧在何处,只是冲着大概的方向跪下,但心意是毋庸置疑的。 夫妻二人手撑着地站起身来,男人拿手背抹了抹眼泪。 衡玉看得颇有感慨。 寻常小百姓,兴许不识什么字,也不懂得去分析什么局势,更没有趋利避害的嗅觉,有的只是一腔纯粹朴实的感恩之心。 知道恩人会路过此处,便杀了羊送来。 除此外,没有任何复杂的考量。 可这才是真正的民心啊。 “好鲜的羊rou,这可是好东西啊,今晚有口福了!”印海拎着两只酒壶走过来,有模有样地指派道:“一半烤着吃,一半拿来炖汤,记得多放些胡椒。” “哟,侯爷怎还亲力亲为地烤上馕饼了?”来到萧牧身旁坐下,印海说话间将一只酒壶随手扔了过去。 第150章 真是个傻狗 萧牧抬起一只手将酒壶抓住,放在一旁,看也没看他一眼:“想吃自己烤,没你的份儿。” “这还用侯爷说?这点自知之明我可还是有的……”印海笑着看了眼衡玉,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羊rou很快被处理好,该下锅的下锅,该上烤架的上了烤架。 肥瘦刚好的羊排被烤得滋滋冒油,单是香气便叫人垂涎。 在马车里歇息的萧夫人也闻着香气过来了。 萧牧将亲手烤好的一块羊排递过去:“母亲尝尝。” 而后,将两只羊rou串放在了手边的碟子里,推向衡玉。 “多谢侯爷。”衡玉拿起一串,咬了一口,眉眼都舒展开。 刚烤好的羊rou鲜嫩带着焦香,哪怕只拿盐巴简单腌制过,也是人间少见的美味。 再喝上一口鲜浓的羊汤,更是五脏六腑都被抚慰了。 衡玉将烤好的羊rou粒夹在馕饼里,刚咬了大一口,眼睛便亮起,忙朝萧牧竖起了大拇指:“侯爷烤饼烤rou的本事真是一流!若是拿来做个营生,必然也是能红红火火的!” 刚过来的顾听南闻言笑道:“叫侯爷去支个烤饼摊子么,如此岂非太过大材小用了?这已不是杀鸡焉用宰牛刀了,等同是拿二郎真君的斩魔剑去切果子吃了。” 她说着,随便寻了个空位坐下来。 王敬勇登时如临大敌,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