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 第28节
他牵着温盏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温盏在小区门口的药店里,买了一沓口罩。 她拆封,示意给商行舟看:“你瞧,这个口罩是不是很可爱?感觉日常戴就很好看。我买了很多,分给初初一半,她肯定也喜欢的。” 对折拆开,白色的,是玉桂狗形状。 两只大大的耳朵,横跨小半张脸,刚好罩住下颌。 商行舟没太懂,她为什么买这么萌的……口罩。 但他没问。 沉默地接过来,沉默地戴上。 然后下一秒,他就看到,温盏也拆了个新的,跟他一起戴上了。 商行舟:“……” 忽然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心里漂浮上来。 他有些不自然地撇开视线。 温盏跟他并肩往小区外走,走到公交车站,忽然低下头:“其实……商行舟,昨天晚上,我看见了。” 商行舟耸眉,发出低沉的鼻音:“嗯?” “看见你给裴墨和纪司宴发消息,让他们去接涂初初。” “……” 昨晚暴雨,两个人又手忙脚乱,温盏一直在偷偷看他手机屏幕,他都没发现。 她本来以为商行舟给涂初初打个电话确认安全就结束了,结果没想到,他还给纪司宴和裴墨发了消息,问他们:谁在附近,去看一眼。 他明明是一个,非常细心,又很周到的人。 商行舟沉默了下,难得开口没开玩笑,挺正经地望着她,哑声:“吓到你了?” 温盏连忙摇头:“没。” “我爸他习惯了,就……”商行舟也不知道怎么说,捏捏自己后颈,有点烦,“算了。” 商行舟说得云淡风轻,但温盏又开始难过。 为什么要打他。 她想到他高中时的样子。 商行舟一回身,正对上温盏闷闷不乐的表情。 她将剩余的口罩撞在药店送的小纸袋里,捏在手中,提着。 微垂着眼,鸦羽般的睫毛向下压,微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商行舟忽然感觉有些躁。 他俯身,将她手中的纸袋拿过来攥着,转身:“带你去吃早餐,吃完送你回学校。” 少年身上的气息一触即离。 温盏没再多说什么,她走不快,慢慢地,乖乖跟上。 走出去几步,她突然想到:“商行舟,你等一下。” 商行舟停住,侧过来半张脸,声音很低:“什么?” 温盏快两步走到他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挂脖吊坠:“livehouse的周边。” 她声音很轻,踮起脚尖,凑近他:“昨晚,忘了把这个给你。” 商行舟晃了下神,有个瞬间,嗅到她衣物上橘子香水的气息。 非常轻且淡,她退后半步,就飘散在空气里。 难得迟钝半拍,商行舟低头,看到一个棕色的皮革吊坠。 不大,被一根同色的细绳拴着,小马驹的形状,最底下印了一排英文,是摇滚乐队的名字。 摇摇晃晃,刚好落在他心口的位置。 - 之后一段时间,温盏没再见到商行舟。 她跟他选修课和体育课都重合,但这俩课一周也只上一次,他不出现,她也见不到他。 何况这个人,在群里也从来不说话。 温盏不知道那天后来他有没有去找过涂初初,问涂初初,涂初初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下午我睡着了,连我继父过来都没发现。” 她觉得商行舟好像来过又好像没有,黄昏时分迎来温盏,只看到垃圾桶里多了两个用过的纸杯。 问起livehouse,涂初初一个头两个大:“我没受伤,只是头上撞了一个包,被我妈发现了,她就坚持要送我来医院。” 商锐并不知道事情经过,连涂初初的病情都是听涂雁晚转述的。 涂初初小心猜测:“我妈怎么跟我继父说的?她夸大事实?说我要死了?” “不是。”温盏犹豫了下,直说,“你mama告诉商叔叔,是商行舟把你害成这样。” 涂初初:“……” 涂初初掀开被子下床:“我这就去跟我继父解释。” 温盏哭笑不得,拦住她,塞回床上:“你mama那儿,要怎么圆?” “圆什么圆。”涂初初难得正经,看着她的眼睛,说,“商行舟高中时,我就让她别这样,结果到现在了,她还是这样。她不想在家里看到商行舟,所以逮到机会就往他身上泼脏水。” 温盏没想到她这么直白,意外:“高中?他高中的时候,你们不是不住在一起?” 商行舟父母高二离婚,之后商锐才另娶、然后把涂初初也接过来的。 可涂雁晚进门时,商行舟应该已经跟着mama出国了才对啊。 “不,我们在一起住过,很短一段时间。”涂初初表情不好看,“商行舟爸爸mama离婚前半年就已经分居了,他mama一开始没打算带他走,后来发现我继父一直打他,才带他走了。” 温盏愣了下:“所以……” “所以最开始,商行舟的爸爸mama,都没想带着他一起生活。”涂初初垂下眼,轻声,“他什么都不在乎,可能是因为,本来也没人在乎他吧。” - 温盏躺在床上,闭眼,又睁开。 她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脑海里反复闪现涂初初说的话。 睡不着,爬起来,抽了本漫画,躲在床头看。 看着看着又开始走神,想给商行舟发消息,鼓起勇气拿起手机,盯着他黑漆漆的头像看半天,还是放下。 该说什么呢…… 水性笔在漫画上画出一条线。 「高中时,是不是应该胆子大一点,跟他告白?」 她思索着,在空白处写: 「虽然他不喜欢我。」 「但是,突然希望他能知道,我那时候,很喜欢他。」 「希望他以后不高兴的时候,能想起来,自己是被人喜欢着的。」 温盏屏住呼吸,写完这段,又懊恼地划掉。 唉,她在想什么。 商行舟又不缺人喜欢…… 高中的时候,跟他告白的人,还少吗? 这么想着就又难过起来,她跟那些被他拒绝的女生有什么差别?她的喜欢对他而言毫无意义,她只是非常短暂地从他青春里路过,被他照亮了一下。 因为比过去靠他更近,她现在竟然开始奢望,她也可以对他有意义。 温盏越想越委屈,意识到自己在委屈,更觉得自己没用了。 陆灿听见窸窸窣窣,探出头,小小声叫她:“盏盏,盏盏。” 温盏闷声:“嗯?” “你是不是在为明天的选拔赛,紧张得睡不着。”陆灿小声给她打气,“别紧张,输了也没关系的。我打听到了,费元嘉每周三都在校外做兼职到很晚然后抄小道回宿舍,那路没灯也没监控,你要是输了,咱们找几个人把他蒙上麻袋暴打一顿,他也发现不了的。” 宋思蘅忍无可忍,从被子里钻出来:“少说点废话吧,你能不能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陆灿被吓一跳:“卧槽你没睡啊,你没睡就没睡你那么大声干什么!” 温盏好笑地揉揉鼻子,睡意淡了:“没,我在想别的事。” 陆灿:“说出来给你两个大jiejie听听,我们帮你分担一些人间苦难。” “就是……”温盏平躺着感觉自己像条小咸鱼,“我总觉得自己,没什么用。” 朋友不多,没什么特长,长相不明艳,性格也不好,总被人说闷。 还…… 还总是,想哭。 宿舍里静了两秒,好像都有点词穷。 半晌,宋思蘅叹息:“盏盏,你信我一句,你真的不普通。” 陆灿喃喃附和:“是啊,如果我有你那样的腰,以后冬天都穿抹胸上大课。” 温盏:“……” “我不知道是什么给你‘我很没用’这种错觉,但是。”宋思蘅想了想,“你已经很好很好了。” 温和,柔软,但又坚定,且勇敢。 宋思蘅说,“你会成为更了不起的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