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卿卿 第103节
这时候房门“吱呀”一响,被推开。 风昭然站在门内。 急行上路,根本没有备衣裳,姜宛卿和他身上的衣裳都是从家舍里翻出来的。 连农人都没有带上的衣裳,自然是补丁叠着补丁,破旧得很。 但两人皆是出类拔萃的相貌身段,姜宛卿穿着绰约生姿,风昭然穿着亦是无损于半分风姿威仪,甚至因为冷着脸,看上去更肃杀。 他一推门便见到三人围着姜宛卿如同众星拱月,姜宛卿还抱着未未,脸色当即更冷了,唤道:“过来。” 这一声没有指名道姓,但眼睛是直盯着姜宛卿的。 姜宛卿见他的神情比之前平静了许多,不再像方才那样剧烈起伏,猜测他大约是冷静下来了,也许还是可以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风昭然关上门,问:“你很想走?” 姜宛卿点头:“是。” “你以为你走得了?姓张的能找到你,孤能找到你,别人也一样能找到你,不同只是时间罢了。” 风昭然道,“而且你要怎么走?孤身一人千里迢迢独自前行,还是在让宋家父子放下家业随你一起去?就算你愿意在岭南荒僻烟瘴之地终老,他们呢?他们京城的生意与镖局怎么办?你想让他们一辈子就围着你转吗?” “……” 他太了解她了,这几个问题几乎是个个戳中了姜宛卿的要害。 她原本的计划是出了庆州便雇上一支前往岭南的镖队,然后就后宋延和宋晋夫回京,但皇后的人和风昭然接连找上她,风昭然所言她不能不考虑。 若继续被盯上,未必次次都有今天这般好运,有救星从天而降。 “若是殿下愿意的话,可否帮我制造一个假相,让世人以为我今日就丧命于此,这样皇后就不会再派人——” “孤不愿意。”风昭然冷冷道,“孤连喜欢一个人都可以拿来谋算,如此唯利至上,放你走对孤有什么好处?” 姜宛卿:“……” 她错了,她居然以为他已经消气了,这分明就是在生气。 说实话她还从来没有见过风昭然气成这样。 两世里的风昭然在她面前不是客气疏离,便是温和近人,偶有不悦,也表露得拐弯抹角,且总是点到即止。 她现在才发现,他真生起气来原来跟旁人很不一样。 旁人生气要么大喊大叫,要么尖酸刻薄,他生起气来居然是这么个模样。 脸上冷冷的,眸子冷冷的,语气也冷冷的,只有那浓得仿佛能弥漫出来的讥诮之意,才显示他此时正在气得不行。 姜宛卿本来看他吐血已经有点心虚外加心软,此时倒瞧了一点稀奇:“那殿下想要怎么样?” “五meimei瞧不出来吗?你是孤的棋子,孤需要一个女人占住正妻之位,这样便没有人能挤进东宫。而且现在是紧要关头,你若真在此时出事,立刻便会引来崔贵妃与风昭景的怀疑,孤所受的监守看察将会越发严密,到时寸步难行,大事堪忧。” 这些话有真有假,风昭然的胸口隐隐作痛,然而连这痛也压不下心头疯狂翻涌的怒气。 他很久没有生气愤怒过了。 早在五岁时候,他就明白愤怒不仅毫无用处,还会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无能与软弱。 当他自己在冬天跃入御池的那一刻,他就剥除了所有的恐惧、愤怒、悲伤、喜悦,情绪只会妨碍思路,而他要的是永远的冷静。 永远不被任何人任何事干扰,才能cao控全局,毫无挂碍。 可此时的怒气像是点燃了全身的血液,他的神情越冷,五脏六腑便被怒火灼热得越厉害。 他盯着姜宛卿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所以,姜宛卿,你哪里也去不了,必须随孤回姚城。” 姜宛卿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前头的话,就被最后一句惊住:“不是说丰城吗?” 怎么变成了姚城?” 她方才还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他这边在气头上死不松口,她就估且先认命去丰城,再图他计,另谋出路。 风昭然对着她冷冷一笑:“你以为孤会给你机会,让你从丰城跑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31 23:55:05~2022-08-01 23:5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维win尼nie、酒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4177587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九章 果然还是无耻 “风昭然, 你疯了吗?”姜宛卿忍无可忍,“若我就是去呢?!” “你会去的。”风昭然声音极冷,看了一看门外的方向, “你当初怎么去的桐城,这次便会怎么去姚城。” 姜宛卿正在气头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是指宋延和宋晋夫。 当初他用结香的安危逼她一起去桐城, 这一次则可以用宋延和宋晋夫的安危逼她去姚成。 “风昭然,你无耻!” 风昭然没有反驳。 疯也罢,无耻也罢,他就是要留住她, 不拘方式,不择手段。 只要想到她可能就此远远地离开他的人生, 他再也见不到她,他便觉得心头剧痛,心脏好像要被生剜出来。 姜宛卿气得狠了,咬牙问:“你这样强行把我带在身边,就不怕我坏你事?” 之前不就是嫌她碍事才没带上她的吗? “你碍不了孤的事, ”风昭然道, “孤之前不带你, 只不过是担心姚城凶险, 不想让你与孤一起身陷险境。” 姜宛卿:“现在就不担心了?!” 风昭然看了她一眼——现在更担心的是她离开。 姜宛卿毫无阻碍地看懂了这一眼里的绝决。 姜宛卿深深呼吸, 她深知若论狠与绝,这世上没人比得上风昭然,她要跟他硬来那纯属自寻死路, 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殿下, 你不愿失去我这个幌子, 我不愿赔上我的一生,我们折中一下可好?我随你去姚城,并且助你在治水成功,到时殿下重返京城,就放我去往岭南,行不行?” 姜宛卿这话很是投机取巧的,因为她笃定地知道,根本不用她帮什么忙,治水一定会成功。 而治水之后,风昭然便会挥师北上,全程她就是个累赘,风昭然根本用不上她。 而且等到风昭然挥师北上之时,无论是崔贵妃还是皇后,绝没有人再有空惦记着她,她可以一路游山玩水,自由自在。 这么一想越觉得自己这主意当真不错,既是缓兵之计,又等待了最后的时机。 她有点紧张地等着风昭然回答。 这种小心思,不知瞒不瞒得过风昭然。 然而风昭然几乎是想也没想,直接便道:“好。” 还伸出手来:“一言为定。” 姜宛卿很是意外,她原以为要说服他还得再费点口舌呢,甚至还想好了,万一不行,她就试试以死相逼,反正死人占不信正妻之位。 结果准备的招数全用不上,她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反握住他的手,“一言为定。” 两只手握在一处,室内的气氛明显松驰下来。 姜宛卿想收回手,风昭然却一时没有松开。 他的眼睛低垂,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嘴角有一丝很浅很浅的笑意,像一个悄悄藏起糖果的孩子。 他很小的时候便听得懂大人的弦外之音,但姜宛卿这几句话里头,他的耳朵只捕捉到一句——我随你去姚城。 只要她随他一起,怎样都好。 姜宛卿挣了挣没挣脱,提醒:“殿下。” 风昭然不想松。 若有至宝,失而复得,人们总是想捧在手心里多摩娑一阵子。 他无论是眼神还是动作都透出一丝依依不舍,最后松开时指尖抚过姜宛卿的手背,一股酥麻之意在两人肌肤相触的地方扩散。 姜宛卿只觉得那点热意好像要从手背通过手臂直蹿到脸颊,她把手背到身后,尽量平静地开口:“殿下,现在就启程出发吗?” “不忙。”风昭然登上了床榻,“先睡一觉吧。” 姜宛卿并不觉得现在有时间睡觉,但人家既然太子不急,她这个太子妃又何必着急? 床帐与褥子之类的东西早不剩了,床上只余了些稻草,风昭然也没有躺着,只和衣半靠在里侧的墙上,合上了眼睛。 他的脸色苍白,眼下那一片青黑便格外明显。 “还不过来?” 风昭然闭着眼睛,道。 姜宛卿想起未未的话,心里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滋味。 她分不清那是什么,也不想分清,上床学着他的样子靠着墙壁。 正要闭上眼睛,风昭然的手揽住了她的肩头,另一只手拔了拔她的脑袋,让她靠在他的肩上。 姜宛卿原本下意识梗住了脖子不肯靠上去,但见他眼睛都没有睁,显然不会有旁的事,便将脑袋靠了上去。 人的肩膀软硬适中,靠着总比墙壁要舒服得多。 姜宛卿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然后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看到,在她的脑袋在风昭然肩上靠实了的那一下,风昭然嘴角微微勾了勾,一丝笑意浮上来。 姜宛卿没打算睡,也不认识这么个姿势自己能睡得着,完全是因为风昭然说要睡,她不得不作陪。 但也许是一路来提防着被官差发现,一颗心一直悬着,即便在睡梦中都是紧绷着的,此时大事已定,整个人放松下来,靠在风昭然的肩头不一会儿,她便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雨后的阳光映在窗子上,洒在两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