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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绾云鬓 第144节

    柳茯苓看到他信中所言,耳根微红, 呼吸略有些急促, 一时间竟是被他只言片语所动。

    她咬了咬牙,迫使自己冷静, 随后便将那粉蜡笺信纸放在一旁, 抓起那大氅来。

    那大氅手感熟悉,仔细一看竟是自己与赵云屹初遇时, 他给自己系上的那身银灰狐毛锁边大氅。

    柳茯苓登时想起第一次二人见面时的场景,她手指轻动,缓缓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不免想到初次见他那一晚,他朝着自己冷笑那声, “确实愚钝。”

    她垂眸浅浅一笑,将那粉蜡笺信纸塞进了梳妆匣的抽屉中,大氅也放进了衣柜, 并没有穿在身上。

    十方与成风一直在外头悄悄守着, 殿下临走时吩咐过, 若是柳姑娘有要进宫的打算, 他们便用最快的速度备马备车护送她回去,二人左等右等, 终于等到柳姑娘开了门, 却见她面色如常,与往常一般先去了小厨房, 拿了些冬青一早弄好的葱油饼在手上捧着, 坐在阳光下的小椅子上, 惬意的看着院子里的小鸡四处乱跑。

    “怎么回事?”成风疑惑问道,“柳姑娘这副模样,不像是要回宫。”

    “我看也不像。”十方挠了挠头,“殿下是不是弄错了?”

    过了一会儿,桂枝来了,也捧了个葱油饼,姐妹俩一起吃饼,桂枝顺手捏了一小块扔给地上的小鸡,小鸡瞬间聚集上来,闹成了一团。

    柳茯苓笑了起来,桂枝看了她一眼,顺口道,“jiejie,你心情似乎比之前好些了。”

    “有吗?”柳茯苓浅浅笑了笑,“你看错了。”

    宫中,御书房内,赵云屹已在处理面前的军情急报,他微微蹙眉与面前的大臣讨论军情与军粮的运送问题,却见何岁年公公恭敬的进来,缓缓俯身道,“殿下,九王爷求见。”

    日前,赵云屹已经将原本的徐公公安排去伺候皇后去了,原本徐公公要做的,目前都是何岁年在顶替,他办事利索,人脉广阔,倒是极好用的。

    “他有何事?”赵云屹问。

    “他说是与茯苓姑娘有关。”何岁年试探道,“殿下您看……”

    赵云屹原本并不想见九王爷,甚至已经想好了不见他的说辞,如今听到与柳茯苓有关,他手指一顿,缓缓抬眸,看向一旁的大臣,缓缓道,“你先下去候着。”

    “是。”

    何掌事见他如此,心中明镜儿似的,知道这太子殿下对柳茯苓算是相当的在意,他当即便出去引九王爷进来。

    九王爷看起来精神颇为不错,虽已不是青年,却仍旧有些意气风发的模样,赵云屹眯眼大量着他,缓缓一笑。

    “九王爷倒是过得不错。”

    “太子殿下过奖。”九王爷倒是庆幸自己一早便开始与赵云屹交好,送了他一个柳茯苓以后,赵云屹倒是出乎意料的顺遂极了,一路走到现在,成了唯一的胜者,这他倒是万万没想到。

    今日他来,便是想要巩固一下如今的成果。

    他之前多方打听,听闻柳茯苓如今竟然已经不在东宫,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赵云屹恐怕是对柳茯苓腻味了。

    如今赵云屹无妻无妾,孤身一人,这么好的献殷勤机会,九王爷定是不肯放过的。

    “近日听闻殿下殚精竭虑颇为劳累,我想着您好琴音,便送了两位姑娘来——来啊。”九王爷拍了拍巴掌,门口登时出现了两位身材曼妙、细腰若杨柳一般的美人儿。

    两位美人一位抱着琵琶一位抱着筝,长得都相当不错,倒是难得的美人儿胚子。

    “殿下。”二位美人声音轻柔酥骨。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艳丽的浓香。

    赵云屹疲惫闭上眼,缓缓道,“何公公,开窗开门,通风。”

    二位美人身子一僵,九王爷也有些尴尬,“殿下……”

    “九王爷,您京城铺子众多,有这么多的闲钱买美人儿回来,倒是令人羡慕。”赵云屹悠悠看了他一眼,“不像孤啊,日日为了银子cao心。”

    九王爷身子一僵,有些想跑。

    他平日里安分,却也有些经营钻空子的地方,这次京城中出了这等事,赵云屹等于是将整个京城的势力都翻天覆地的扫了一遍,很显然,赵云屹明显对他有些照拂,他赵瞻如今才能过得这般潇洒。

    当然 ,也可能是太忙,将他给忘了。

    可是今日,他这么一来,便等于是来给赵云屹“雪中送炭“来了。

    “九王爷的心意,孤心领了,美人儿孤如今消受不起,若是九王爷有心,不如替孤cao心cao心粮草和兵马?”赵云屹嘴角勾起笑来,“九王爷您觉得如何?”

    九王爷几乎是硬生生扯出一个笑来,“好,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九王爷走后,何岁年端着茶上前,赵云屹却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殿下也要注意歇息。”何岁年看着他的面色,有些担忧,犹豫片刻,缓缓开口道,“殿下,茯苓她那日说了些话。”

    赵云屹缓缓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没有看何岁年,只是静止不动,似乎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她那日并没有如何提到太子殿下,我还以为她只是找机会回来看看我们,可如今一想,倒是发觉,她字里行间,都像是在考虑留在宫中或是不留下的问题。”何岁年恭敬道,“殿下若是在意此事……”

    他抬眸试探着看了一眼赵云屹,见赵云屹依旧不动,似乎像是静静听着何岁年说下去,何岁年放下心来,知道他定也十分在意柳茯苓,便继续道,“茯苓啊,她心地最是良善,对陌生人都极好,耳根子软,经常听别人求几句便忍不住帮别人,是个心软的好姑娘。”

    “她的性子,日后待在深宫,跟其他妃嫔相争,恐怕是极难的。”何岁年缓缓道,“殿下您不如让她……”

    “其他妃嫔?”赵云屹反问一句,眯眼道 ,“不会有其他妃嫔。 ”

    何岁年手上端着的茶碗“当啷”一响,他愕然看着赵云屹,几乎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

    十方和成风等了一日,也没有见着柳茯苓有离开的意思。

    非但没有离开,昨日那不远处住着的混小子还又来了,手上还捧着礼,一脸想通了要一往直前似的。

    这次十方没有让柳姑娘发现,便直接将那什么公子敲晕了拖回了他自己府邸,扔进了他自己家的院子里去。

    深夜,青叶来了,交给二人一封信和一个匣子,让他们转交给柳茯苓。

    第二日,柳茯苓一觉醒来便吓了一大跳,房门口蹲着两个灰衣男子,见她出来,立刻双双跪在她面前,一个呈上信件,一个呈上匣子。

    “茯苓姑娘,这是殿下让我们转交的。”成风说。

    “您一定要收下,不然殿下一定会处罚我们的。”十方委委屈屈的说。

    柳茯苓看了一眼十方,见他五大三粗的模样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倒是有些滑稽,不由得笑起来,轻声问,“他会如何罚你们?”

    十方看了一眼成风,倒是没想到柳姑娘竟真会认真问,想了一会儿,夸张道,“殿下会让青叶打我们。”

    成风在一旁应和,“对,吊起来打!”

    柳茯苓笑了笑,缓缓道,“少骗我。”

    二人解释一愣。

    “殿下的性子,不会动手,恐怕会将你们家人好吃好喝的安排好。”柳茯苓看了他们一眼,“对吗?”

    十方和成风头皮发麻,成风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这也是他们如此效忠的原因。

    他们这样的人,家人便是软肋,赵云屹也只会用他们这些心系着家里头的人,方可保证他们的人品,也可以让他们一直为他效忠。

    “给我吧。”柳茯苓没说什么其他的,只伸出手。

    二人便赶紧将东西递给她,不敢再多言。

    柳茯苓一一接过,回了房。

    待她回房后,两人不由得小声讨论起来。

    十方惊异道,“殿下会将暗卫的事情都告诉柳姑娘吗?”

    “ 不会吧,我听柳姑娘所言,似乎是猜的。”成风道。

    “猜的?”十方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缓缓道,“怎么办,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我算是懂了。”

    “我也懂了,天生一对不过如此。”

    屋内,柳茯苓坐在榻上,平复心情后,缓缓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没什么其他的,只有一枚平安扣,上好的白玉,白净无暇,皎洁如月。

    这是他惯常喜欢随手把玩的平安扣,素日里系上腰上,他也曾说过,这是他母妃的遗物。

    那玉触之微暖,并不如一般的石头一样泛着淡淡的寒气,那感觉很微妙,便仿佛这平安扣上,还沾着那人残留的体温似的。

    柳茯苓又缓缓打开那封信,依旧是一样的纸,一样的笔触。

    “婵音姑娘,安否?

    今有人献琴女,以之为好琴音。

    余笑其无知,退之。

    回寝宫,思及卿,困顿不堪言。

    他人不知余所好非琴。

    余所好唯柳家长女,婵音也。

    怀仁。”

    柳茯苓猛地合上那封信,心中仿佛有水沸腾,灼人的很,她飞快将那信塞进了梳妆匣抽屉里,塞进去之后,她微微抬头,却正好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她面颊微红,头发有些微乱,如同她此时的心境。

    她从未见过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倒是在一些画册上看到过,那上面少女眼眸含着淡淡的春色时,便是如此,一双水眸盈盈,一颗心无风自动。

    柳茯苓倒不知,他平日里嘴上极少说的话,在纸上写出来倒是如此顺畅,一字字一句句都仿佛烧着火似的,让她无法忘怀。

    回去吗?

    不行。

    柳茯苓捂着脸,缓缓冷静下来,哪有两封信便把她骗回去的,到如今他本人都没有露面,便这样回去了……实在是有些……

    她盯着镜子里凌乱的自己好好想了想 ,最终还是决定,再等等。

    等个合适的时机,她还是想与他面对面的,说清楚。

    ……

    当夜,宫中收到边关急报,敌方竟已跨过边境,直逼赤塔关,赤塔关是最后一道防线,若是鞑靼的铁骑长驱直入,整个中原便是他们的囊中物。

    赵云屹面前跪着一干人等,皆是朝中重臣,如今前方无可用之将领,若是不阻止,国将不国。

    “不可再等。”赵云屹面朝百官,面容凝重 ,“孤亲自去。”

    百官惊愕不已,“万万不可啊,殿下千万不能以身犯险,为一个鞑靼,不值当!”

    “外敌进犯常有,土地被占,还能再抢,可殿下您若是出了事,国将大乱啊!”

    赵云屹guntang的手中揣着另一个银质手炉,只是沉默,却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便如此过了三日,三日后的一晚,天空下起了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