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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天无计可施,只得先回去。 坚持拜访了一个多星期,李叔始终不肯松口,程小天想大概是自己无故旷工实在太久了,李叔终于忍无可忍,这才变相拒绝他吧。 程小天手里有的,只有一个会计资格证和高中毕业证书。 他没有把这些告诉陈锦征,每天早早地出门,跟着应届大学生们蹲在人才市场满头大汗地投简历,跑到各个招聘会认真地做笔记,在众人或异样或嘲讽的目光中递上自己的高中毕业证书。 结果当然无一例外地石沉大海。 闷热的傍晚,汗水黏湿在背上,他站在人流散去的人才市场空地上,大脑一片茫然。他感觉到身体里的疲惫和污浊之气蒸腾而上,整个人像从土地里滚过再捞上来,灰头土脸又满身挫败。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多么没用的人。 他和附近工地上的建筑工人一起挤到小饭馆去,点了一碗最便宜的咸菜炒饭,炒饭里有零星的火腿肠rou沫,米饭粒干巴巴的,油星是轻微的泔水味。程小天无意识地用筷子挑了挑米粒,结果挖出了一团细长枯燥的微微发黄的头发丝。 一整天都在汗臭味的弥漫中度过,身上污脏,浑身如同被打过一般酸痛,再加上此刻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刺激,程小天当即就感到一阵反胃汹涌而上。 程小天面色发青地推开了饭碗,刚奔到门外就吐了。 老板娘挺不高兴,一推计算器说:“干什么干什么,你吐这儿哪个客人还敢来吃饭?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程小天强忍住恶心,慌忙一边低头道歉一边拿过扫帚打扫呕吐物。 好不容易清理干净,又用拖把冲洗拖过五六遍,地上也看不出痕迹了,老板娘却拽着他不让走:“原本晚饭的高峰,结果客人全被你恶心走了,你说,怎么赔?” 程小天慌了,嗫嚅道:“我,我赔你钱。” 老板娘从鼻子眼儿里哼了一声,噼里啪啦打了一阵计算器,说:“平常一晚上起码能卖出去六七十碗炒饭,炒面也能卖个四五十碗,给你折中算中间价,一碗炒饭五块,炒面七块,一共七百,赔吧。” 旁边一个黑瘦的男人,似乎是老板娘的丈夫,见程小天可怜,小声道:“要不,给你打个八折……”被老板娘一瞪,立刻又缩起脖子闭嘴了。 程小天傻眼了:“可是,并不是一个客人都没来啊……” 老板娘吃准了程小天没什么社会经验,一口咬定道:“你来的时候才几点?现在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我们没文化,起早贪黑做生意都是在拿命换钱,我看你穿得这么体面的一个小伙子,怎么还讹我们小老百姓的钱?” 程小天被她说得满脸通红:“可,可是,我真的没有这么多钱……” 老板娘横眉立目道:“没钱?好啊!那就跟我去工商局,我倒要去讨讨理由,是不是我们外地人在这儿讨生活,就得活该受欺负!” 程小天被她扯着衣领,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走,忽然眼前一暗,拎着他衣领的手蓦地松开了。 程小天抬头,顿时怔住了。 居彬神色古怪、眼神复杂地站在他面前,盯着他,没有说话。 倒是居彬身旁的安晨笑着开口道:“你……来这里吃饭?” 在最落魄狼狈的时候遇见从前的恋人,程小天想不到还有什么会比这更糟糕。 程小天一低头想从他们中间穿过去,不料被老板娘扯住了袖口:“怎么,来帮手了就想跑?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人多!” 居彬再次把老板娘的手拉开,面无表情地说:“他做什么事了。” 老板娘上下打量居彬一番,见他和安晨容貌穿着不凡,狐疑地收回手道:“在门口吐了一地,害得店里没法做生意,我让他赔,他说他没钱,还想跑。” 程小天羞耻得没办法抬起头来,只听见居彬淡淡地说:“多少钱,我替他付。” 老板娘拿了钱,才终于肯放过他。 程小天从店里出来,强忍住眼泪说:“我会努力打工还你钱。” 居彬依旧淡漠地说:“不用。” 安晨却是笑着说:“居彬隔着一条街说看见你了,我打赌说这肯定不是你,于是想过来看看。靠近来一看,竟然还真是。” 语气轻佻闲散,仿佛程小天是他们逗乐和打发时间的玩物。 居彬微微皱眉,不咸不淡地看了安晨一眼。 安晨只作看不见,笑容不变地看着程小天。 程小天低下头,小声说:“谢谢你们,我下个月发了工资就会还钱的。” 他转身想走,却又被叫住了。 安晨说:“怎么跑到外面来吃饭,路边小店哪能有家里做的好吃啊。” 至于是回“哪个”家,在场的三个人都心知肚明。 程小天说:“饿了……就随便找饭馆吃些东西。” 安晨语气轻松,实际上却咄咄逼人,一点不肯放过他:“这饭馆里有能吃的东西么?我刚才无意中看见,泔水桶居然就放在大豆油旁边?这种环境,猪都吃不下吧,你怎么能这么委屈自己。” 居彬终于开口道:“够了。” 程小天脸色煞白。 “我们小天这两天胃口不好,就爱吃点粗茶淡饭,怎么,吃什么还用得着谁管吗?”陈锦征笑吟吟的声音突然在程小天身后响起,“倒是居大设计师,明明公司里都忙得焦头烂额了,居然还有心情来路边的小饭馆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