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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心不净 第51节

    成景帝摇头道:“朕只赌这一局。”

    他将筹码抛掷桌上:“入场的本钱要得再多,朕也赌得起。”

    ……

    宋文小心地给宴云何裂开的嘴角上药,还是弄疼了大人。

    他忙收了手,埋怨道:“虞大人下手真重!大人你对他一片真心,他却…… ”

    “你等等!”宴云何躲开了宋文的手:“你怎么知道是虞钦揍的?”

    “刚才我端茶水上来的时候,你和方大人正好聊到虞大人,我不小心听见了。”宋文理直气壮道:“大人下次如果要跟别人密谋,记得把门关好。”

    宴云何没好气道:“没事,下次真有了不得的内容被你听见,直接杀人灭口好了。”

    宋文一个激灵,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苦着脸道:“大人你不能这样无情啊,我可是跟了你几十年!”

    “打住!”宴云何不让他嘴贫:“你去叮嘱我院里那几个下人,今晚的事情别让娘知道了。”

    其实他更想去天牢里调查一番,只是现下的嫌疑太重,别说是去天牢,连永安侯府的大门都不该出。

    只能寄希望于方知州,能不能从天牢里看出点什么。

    然而次日方知州带来的消息,却让事情陷入了迷雾重重。

    方知州说,他去了天牢以后,现场的痕迹几乎都被清洗干净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通常像这样的大案,痕迹应该都需要保存下来,继续查探。

    但现在什么线索都没了,他也只能从墙上留下的痕迹分析些许。

    “天牢里应该发生过一场很激烈的打斗,墙上留下不少刀痕,还有一个深入墙面的掌印。我看那深度,没有几十年的内力,不可能留下这样的痕迹。凶徒应该擅用掌法,的确不像是虞钦。”

    宴云何单手扶额:“就算不是他,他也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昨夜虞钦来找他,别看话少,信息量却大。

    甚至精准到五天内能结案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虞钦知道的远比他要多。

    方知州安慰道:“算了,既然他说了五天结案,那就再等等看吧。”

    说完后,方知州还眼神微妙道:“所以虞钦过来,就专门跟你说这两句话?”

    “没有。”宴云何道。

    方知州追问道:“还有别的?”

    宴云何:“我是说,他说了四句话,不过有用的就这两句。”

    方知州:“……”

    宴云何放下手,挑眉反问道:“怎么,你不信?”

    方知州竟然还点头:“皇城司成立了五年,就监视了他五年,在我的印象中,他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宴云何很好奇,从方知州的角度看,虞钦会是怎么样的人。

    方知州用扇子敲了敲下颌,才寻了个形容词:“冲动。”

    宴云何赞同地点头:“的确挺冲动的。”

    方知州:“明知道这时过来找你,决计寻不到好处。”

    说罢他转眼望向宴云何,竟发现这人在笑。

    方知州又开始头疼了:“你能不能正常些?”

    宴云何勉强收了点笑意,但并不成功:“虞美人好不容易下凡一遭,我还不能乐一乐?”

    方知州实在受不住他:“万一是你自作多情呢?”

    宴云何无所谓道:“我自作多情也不是一两回了,爷乐意,仙女就是该被捧着。”

    方知州用扇子试图给他肿胀的脸颊再抽一回:“仙女要是听到这话,只会后悔没再给你一下。”

    宴云何一下躲远了。

    等方知州走后,那同友人闲话的放松便悄然褪去,隐蔽的焦躁又涌上了心头。

    对局势的无法掌握,迷雾重重的现状,以及虞钦,都成了无尽的烦心事。

    宴云何往榻上一靠,拿出那紫玉葫芦,幽幽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何时睡着,曾经的往事再次寻到了梦中。

    那一年,他因高烧昏迷了五日,险些没了命。

    在他好不容易醒来,却还是挣扎着要下地,前往天牢时,宴夫人才哭着说:“虞公已逝,此案已定,淮阳你别再闹了,你闹了也没用啊,我们谁也帮不了他们。”

    宴云何张了张唇,唇面干裂渗血,他却感觉不到痛:“那……虞钦呢?”

    宴夫人眼含热泪,冲他缓缓摇了摇头。

    下一瞬画面急转,宴云何清楚这是个梦了,他不敢再梦下去,又舍不得离开。

    那是八年前,他与虞钦的最后一面。

    空荡的虞府,桌倒椅歪。

    他沉默地在虞钦身后站着,看着对方拖着形销骨立的身躯,将这些板凳张张扶起。

    直到虞钦看见那些倒下的牌位,才有了片刻的情绪波动。

    那些牌位有虞家祖上,有王氏,有父,有母,他将牌位捡起,用袖子擦去上面脏污。

    这里即将会放上一个新的牌位,确实浑身污名,尚未洗清的虞长恩。

    世人皆知的满门忠烈,可谁又愿意背负这四个字,亲人的尸骨累累,却换得如今这样的下场。

    宴云何站在堂外,看着堂内的虞钦,屋外的光线仿佛无法探入那高而深的祖先堂。

    不知哪来的寒风将唯一的窗给吹上了。

    堂内骤然变得昏暗,虞钦身处其中,仿佛下一秒被这袭来的漆黑所吞没。

    他心头一跳,迈步而入,仓惶地抓住了虞钦的袖袍。

    虞钦身体晃了晃,他缓缓回过头,看着宴云何。

    梦里的虞钦,似乎透过曾经的他,看到了现在的宴云何。

    虞钦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下,可他却没有任何的表情。

    那无声寂静的泪,一滴滴砸了下来。

    宴云何睁开了眼,他心跳得极快,窒息般的疼痛仍然充斥着胸腔。

    不管是梦境还是现实。

    八年前的最后一面,他们什么也没有说。

    一句话都没有。

    第五十九章

    距离吴王被害的第四日,宴云何在家中听到一个消息。

    昨夜祁少连因他之事,公然顶撞陛下,成景帝勃然大怒,要夺去祁少连的总兵之职,收回帅印。

    在最紧要关头,太后出面,两边说和。

    场面勉强控制下来后,祁少连当日归府后,竟私自离京,返回边境。

    满京城都在疯传此消息,皆说经过这回,这总兵之职怕是要换个人来当。

    又有人说小皇帝到底是年少气盛,沉不住气,竟然因为这点小事就与祁少连离了心。

    还有人说,这一帝一将,哪里是因为吴王之事心存芥蒂,前有三诏不归京,现在不过是借题发挥。

    京城谁人不知宴云何是祁少连带出来的小将军,成景帝之前为了稳住祁少连,才给予宴云何这般多的恩待。

    但听闻成景帝对宴云何也没多好,动辄便是罚跪鞭笞,经常见他浑身是伤地从宫里出来。

    有一夜好像连御医都召去了,明面上是深得圣眷,实则不知私下泄愤多少回了。

    宴云何为何在没有丝毫证据下,还被大理寺的人上门问话,不过是成景帝杀鸡敬猴,做给祁少连看罢了。

    流言越传越真,等传到宴云何这里,真话夹杂着假话,竟是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这样的流言。

    这传的好像他是祁少连留在京城的“质子”一般,真是荒唐!

    不过他现在无法外出,许多消息都需要宋文去探听归来。

    他让宋文去客栈找赵成安,却得来对方已经离京的消息。

    宋文从客栈出来,立即去祁府打听,得来祁少连确实已经离京这一消息。

    至于是不是传闻中的无旨离京,宴云何根本不清楚内情。

    宴云何还未慌,宋文就已经乱了:“大人,难道真像外面说的那样,陛下跟祁将军翻脸了吗?”

    “不可能。”宴云何想也不想道:“师父不会就这么走了,他肯定会留下什么话给我,你去祁府他们有没有给你什么物件,或者书信?”

    宋文用力摇头:“没有,我连祁夫人的面都没见着,在我报了大人的名字后,管家只出来跟我说祁将军已经离京了,其他什么也没给我。”

    宴云何面色肃然地端坐在椅子上:“别急,陛下和师父都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他们这么做肯定另有缘由。”

    宋文:“大人,如果陛下跟祁将军真翻了脸,你可怎么办啊?”

    难不成正要当被敬猴的那只鸡吗?他都快急死了,大人还这么淡定。

    宴云何挥了挥手,让他出去,他自己要一个人冷静地思考一下。

    宋文想着宴云何今日也没吃下多少东西,便退了下去,去后厨吩咐弄些吃食来。

    等他端着餐食回来时,推开门,发现房内空无一人时,顿时神情大变。

    宋文苦着脸,本能地堵上了房门,熟练地换上了宴云何的衣服躺到了床上。

    他咬着被角,都快怕到哭出来了:“大人啊,你快回来吧,都说了不让你出门,你跑哪去了啊!”

    ……

    虞钦从宫中回来,回到府中,却不见老仆像往日那般上前,府中也安静非常,神情不见有多少变化,手却缓缓放在刀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