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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不干了 第44节

    第四十二章

    几人俱是一惊。

    傅氏倏然假咳着声, “拉他出来吧。”

    余晚媱阴着脸从傅氏怀里抱回岁岁,挪到她身后默不作声。

    陆恒从地洞里出来,浑身都是血, 倒在地上呼着粗气。

    傅氏慌道,“快去叫两人来, 把瑾瑜抬回陆家。”

    秀烟磨磨蹭蹭不愿走,霜秋跑去马车叫了两个侍卫来。

    “我不能回去……”

    他气若游丝的吐出这一声, 微开眼缝越过傅氏看到余晚媱……还有她抱着的孩子, 那孩子养的很好, 胖乎乎的, 她用手遮住了孩子的眼睛,怕孩子看见他满身血腥。

    她是个好母亲,

    他却不是个好父亲。

    傅氏看他像随时会断气,也不敢拖, 便让侍卫先抬他上了奚车。

    余晚媱抱着岁岁想挤丫鬟的马车,被傅氏叫住, “岁岁身子骨还没长好,路上颠簸得疼。”

    余晚媱便上了奚车,兀自坐在凳子上,怀抱着岁岁,一手轻拍,眸光望着车外。

    陆恒躺到马车上就睡了过去,傅氏一时不知拿他怎么办, 现在燕京城里的人都在找他,他又说不能回去, 自然是不能把他送回陆家, 但是英国公府也不能留他, 若被人发现他藏在英国公府,深究起来,这次刺杀还要牵连上英国公府,要是有人恶意揣测,说不定还会说这次刺杀是陆恒跟他们英国公府共同设下的圈套,就为了要把王家置之死地。

    想来想去,还是只能暂时带着他。

    车队行了有段路程,离开燕京城后,行至一处峡谷停下,远近看不到人烟了,丫鬟们便搬出凳椅摆好食盒。

    余晚媱有些疲惫的靠着藤椅,怀里的岁岁睡熟了,她也睁不开眼。

    傅氏让人拿来薄毯给她盖好,略焦急的在奚车外走来走去,没一会儿,一个侍卫跳下车,手里团着陆恒身上换下来的脏衣服。

    傅氏小声问,“还有气吗?”

    “回老夫人,陆侯爷肩上几道伤没有伤到要害,都敷好药了,眼下昏迷是失血过多,养养就能好,”侍卫道。

    傅氏勉强心安,心里盘算着,这奚车上只有一张榻,叫他给占了,余晚媱带着岁岁外加她这把老骨头都要休息,等他醒了,让侍卫给他腾一辆马车出来。

    这头丫鬟们将饭菜热好,傅氏便叫醒余晚媱,让她用些膳食,“咱们已经出了燕京城,再往前十里路就能到驿站,到时能好好歇歇。”

    余晚媱轻嗯着,“母亲,到了驿站就把他放在那儿吧。”

    傅氏声音凝重,“窈儿,他现今受着伤,又不愿回陆家,放他在驿站,他手头又没有鱼符路引,只要我们一走,他可能就会被驿站扔出去,总不能看着他死。”

    余晚媱微微愣住,蓦地没再说让他走的话。

    傅氏是知道她心底的疙瘩,到底那时在陆家挨了太多苦,所以在看见陆恒时会本能排斥,傅氏心疼她,但威远侯府和英国公府是祖上的交情,陆恒死了对他们英国公府没有好处,能救还是要救。

    一顿午膳后,又重新上奚车,这回傅氏怕余晚媱累,将摇篮从榻下拖出来,将岁岁放在摇篮里,她睡的忒熟,完全不知道已经离开了母亲怀抱。

    这半天折腾下来,傅氏也感觉到累了,背靠着车壁打瞌睡,余晚媱一直望着车外,马车行的不快,行途中可见路边风景,野草野花,还能见鸟儿飞行,春日的阳光并不晒人,她眯着眼竟有种束缚和放飞交织的矛盾感。

    榻上,陆恒慢慢醒转过来,睁眼就看见她两手搭在车窗上,偏着脸在发呆,她很爱发呆,怀孕的那段日子尤甚,每每这个时候看她,总有种错觉,她身体里的那个魂脱开了,逃跑走了,只留下她这副躯壳。

    现下的她一如往先,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摇篮里的岁岁啧吧啧吧着嘴醒了,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陆恒刚想起身,余晚媱察觉到动静,扭过头来,他立刻闭着眼装睡,再睁眼,岁岁已经被她抱在臂弯里,很小声的哄着,“不哭,不要吵祖母,祖母很累了。”

    岁岁乌溜溜的眼睛瞪着她,小嘴一瘪,还是要哭。

    是个不听话的小娃娃,不像余晚媱的脾气,倒有几分像他,她平日里照顾这么个爱吵爱闹的应是很辛苦。

    余晚媱摸了摸岁岁,放下车帘,解掉衣襟上的盘扣,微拉开一些,喂她。

    奚车内静的只听得见岁岁进食声。

    光线很昏暗,只依稀看见她眉头半皱,细颈微垂,露出一小片雪白秀气锁骨。

    岁岁吃的很急躁,大口大口喝着,吃多了怕她胀肚子,余晚媱把她移开了一些,用帕子擦干净她的小嘴,再哄了一会,小孩儿便又睡着,她弯腰放岁岁回摇篮,极轻的缓了口气,随即察觉到榻边有人在看她,她有刹那身体僵硬,抬起手极快的系好盘扣,别过脸,再次靠回车窗。

    陆恒目光有点发直,一瞬间回神,心想着她是不是发现自己在看她?可她都不愿给个眼神给他,哪怕是厌恶。

    马车行了两个时辰,终于抵达驿站。

    早有侍卫出示了马牌和路引,驿站的主事一看马牌便知是富人出行,连忙迎她们入内,又让手下人备好膳食热水,让他们好生歇息。

    他们这一行人女眷众多,余晚媱和傅氏在上房,陆恒被安置在侍卫住的下房中,倒也算相安无事。

    驿站早年间供传递军情的驿差或递送官府公文的官员临时食宿、换马,近些年已逐渐成了无人光顾的场所,但是驿站有朝廷给养,够里边儿的主事吃得上饱饭,偶尔能碰上富贵子弟路过,也能赚上一笔余钱。

    陆恒在下午醒来后就再没睡着,他现在的身份是看家侍卫,跟侍卫们住在一起,侍卫们都知道他的身份,也没人真敢把他当侍卫待,都恭恭敬敬的伺候着,连睡通铺也给他留最好的位置。

    用罢晚膳后,侍卫们早早躺下,鼾声响震天。

    陆恒在这种环境下更睡不着觉,他支起身,身上的伤疼的他差点倒回去,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这里环境太过陌生,上房又是两个老弱妇孺,要是遇着什么事,就麻烦了。

    他拍醒了通铺上的所有侍卫,“你们都先别睡。”

    那些侍卫忙起身,排排站下来。

    陆恒指着旁边两人道,“你们去看看马有没有喂草和水。”

    那两人遂出去。

    陆恒又道,“防夜里生事端,你们轮着休息,上半夜和下半夜换着来。”

    侍卫们应下,商议后,五人先睡,另五人自觉出去站岗。

    陆恒才稍稍放松,躺了回去。

    大约一盏茶,那两个去马厩的侍卫回来了,两人纳闷的告诉陆恒,“这驿站里的人没给马喂草喂水,小的们自己去拿了草和水喂的。”

    陆恒心下觉得不对劲,让那两人扶自己下来,偷偷出了下房,和那几个站岗的侍卫道,“我去上房看看,你们警醒些。”

    他随后搭着两个侍卫绕去上房,过主事住的那间房,见里面亮着灯,便冲一侍卫使眼色,那侍卫悄悄走到窗户边去偷听。

    陆恒便由另一侍卫扶到中间的上房,里边儿余晚媱和傅氏在说话。

    “母亲,他不适合跟我们去青州,我们跟他分开吧。”

    “怎又变卦了?不是母亲想带他去青州,实在是他现今一身伤,这驿站主事一看就是个看人下菜的,我们一走,他估计就会被赶出去,这荒山野岭的,难道看着他死?”

    房内寂静片刻,陆恒垂着眸僵立,他缓慢转身,欲回下房,那去探听的侍卫跑来,急道,“陆侯爷,这驿站真不能住,那主事正跟底下人商议等咱们睡熟了,就把咱们全宰了,只、只留着三姑娘供……”

    陆恒眼神发寒,“你去让那几个都别睡了,趁那主事还在屋里,一起冲进去先把人擒了,不要伤人性命,往死里打,打的他们爬不起来。”

    驿站的主事再小也是个吃皇粮的,若死了容易惹麻烦,只能暂时留一条活命,等他回京复官,这里人总跑不掉。

    那侍卫领命先去了,须臾就听到主事房中一阵阵惨叫。

    上房这里听的清清楚楚,余晚媱打开门,迎面见陆恒脸色惨白的站在门前,登时要关门。

    “这里不安全,我们要尽快走,”陆恒沉声说。

    余晚媱低着头转过身。

    傅氏探头出来,“发生什么事了?”

    陆恒从她身上移开目光,对傅氏正色道,“这里主事想谋财,侍卫们已经制住了他,但就怕过会他的手下都会赶来,现在赶紧走。”

    傅氏吓出一身冷汗,她有些年没出过燕京城了,不知道这么乱,哪里还敢耽搁,忙不迭让奶娘抱着岁岁,拉起余晚媱出去。

    余晚媱从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

    陆恒喉间紧涩,由侍卫搀着跟在她们身后,各自上了马车后,飞跑着离开了驿站。

    驿站内,那主事被打的鼻青脸肿,地上倒了五六个仆从,他气的一脚踢中其中一人,霎时一阵鬼哭狼嚎,主事呸的一声。

    这么个肥羊他看她能跑哪儿去,他现在就书信给下一个驿站,让他们出不了沧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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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

    马车跑开了, 直将那驿站甩的老远,车行才慢下来。

    傅氏提心吊胆道,“这年头小小驿站都这般土匪行径, 还是朝廷对底下放松了。”

    余晚媱侧卧在榻上,低声道, “这还在天子脚下。”

    离了京畿,之后乱象估计只会更多, 她从前在江都, 也见识过地痞无赖, 但余忠旺好歹是个盐商, 家中有护院,也没明面上吃过恶徒的亏,现下父子俩在青州,也不知如何了。

    傅氏张口打了哈欠, 合目躺到她身侧,感慨道, “走水路有水盗,走陆路又有这些混账,还好瑾瑜警惕,不然就栽了,有他在,咱们路上出个什么事儿还能有人出主意。”

    折腾了小半夜,她终于能安稳的睡个好觉。

    车厢内发出轻鼾, 余晚媱却已经睡不着了。

    月色如霜,行车晃晃悠悠, 三日后入了沧州地界。

    抵达沧州后, 他们在沧州城中找了家客栈暂住下。

    路上的干粮都要补给, 陆恒的伤虽好了些,傅氏不放心,让请了郎中来相看,多配了点药。

    他们住的这家客栈生意不太好,没多少人入住,傅氏原先还怕是黑店,让侍卫去周遭打听,才得知,这沧州已近两个月没下雨了,春日里庄稼都渴水,两个月不下雨,庄稼死了大半,眼看着要干旱了,今年的收成肯定不好,谁还有闲钱住店买物,甭说客栈生意不好,就是寻常商铺也都卖不出去东西,这要是再不下雨,到五六月份正热时,估摸着得酿成灾。

    出门在外不露财,有驿站那个教训,这回他们都警醒,傅氏和余晚媱都换了下人穿的粗布麻衣,进客栈后便叫余晚媱躲房里莫出来,两边都安排着侍卫,随时随地看着。

    奚车上的绸布全取下,在车顶铺了一层稻草,再添上几道划痕,倒像是旧马车。

    陆恒则让侍卫多买了辆马车来装杂物,另加了两匹马,由侍卫骑着跟在马车左右,统共变作六辆马车,随后在那家客栈住了一宿后便跟傅氏合计,换一家客栈。

    傅氏是懂这些的,他们进城时太过打眼,说不准有人盯上,遂又挑了家在街市口的客栈住了进去。

    客栈老板问起,也只说是同乡人在外搭伙回老家,倒没引起老板多心。

    他们在沧州逗留了有七八日,每日不定时由一两个侍卫并着丫鬟换着人出去买干粮,不敢买多,只酌量买二三人食的,再另给主子们单买些精细点心零嘴,本就是在路上解闷吃着玩的,也没买多少,这么七八天下来,便把东西都买齐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