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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于cao纵言语的众神信使和他的弟子抛下彼此最趁手的武器,以沉默应对沉默。 见赫尔墨斯良久都不再理她,自顾自低眸拨动琴弦,潘多拉有些脱力。 她猜想赫尔墨斯大概在为她不听话地在外逗留到日落后而不悦。可赫尔墨斯居然不明白她在想什么,明明之前他总能读出她的每个念头。只能推断是他心不在焉,没心思搭理她。她还紧张过心思被看破后会遭嘲笑,完全没必要。 这么一想,眼睛又有点发酸。但潘多拉不想再哭了。哭够了,海风一吹,她就有点头痛。她想坐下,但又不愿意退回神庙里。 里拉琴声忽然又停了。 赫尔墨斯神情依旧淡淡的,朝身侧崖石的空位看了一眼。 潘多拉咬住下唇,踟蹰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海崖比她想象得还要高峻,坐在边沿,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及天空,略微摇摆双脚就能踢到与星辰相接的浪尖。这是一种足以将人吸进去的辽阔景致,但也因为过于浩渺而令她心神震颤,被与恐惧类似的感情淹没。在这苍穹与海洋面前,她感到自己无足轻重。也许神明眼中的世界就是如此。 “这里真美。”她轻轻说,没有期待得到回应。 “为了这悬崖我才选了这个位置建神庙,”停顿半拍,赫尔墨斯问,“害怕吗?” 他正面承认了这座神庙的归属,在问她是否对这壮丽的景色恐惧,也在问刚才的恶劣捉弄。 潘多拉低下头。“有一点。”然后她揪住他披风的边缘,指骨因为用力泛白。真的很害怕一阵风就会把她吹下去似的。然后,她垂着头,开始声调平板地做自我检讨:“我今天没有按时回去。我不该那么做。请您原谅。” 赫尔墨斯差点笑出声。 这三个短句敷衍得更像挑衅。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生气,甚至没被冒犯。也许是因为她鼻音浓重,提醒着他刚才把她吓哭了。但更多的是,潘多拉不再生闷气,而是一点点地将不满对他宣泄出来。这十分新鲜。他好奇她还有什么想说的。 结果下一刻,潘多拉就提起其他异性的名字:“我骗了法奥。或者说,我试着骗走了他的心。” 赫尔墨斯眯起眼睛。他不禁怀疑她察觉了什么,正在试探他。 她拽着他的披风不放,却不看他:“但他说喜欢我,我也并不高兴。”一拍停顿,她微笑了一下:“可能因为我不够喜欢他。但我还是让他对我产生好感。” “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我甚至不清楚是怎么做到的。我只是有了这么个念头,然后就成真了。”潘多拉终于向赫尔墨斯抬起头,“如果您是因为我骗了法奥生气--” 她抿了一下嘴唇,因为要与神明争辩而身体禁不住打颤,却还是倔强地迎上他的视线:“我不会道歉。是您让我去骗他练手的。而且他之前也骗过我,我也不算太过分。” 赫尔墨斯心平气和地说道:“我没有因为你骗了法奥生气。至于在外面逗留……那只是善意的警告,你现在也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不要那么做。” 潘多拉灰眼睛闪了闪,到底还是流露出一些焦躁。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今天就做了这些错事。您说您不为那些事生气,刚才却还是故意吓我。” 幽绿的眼睛转阴。他的口气更柔和了:“不服气?” “不,我不敢。但是我想知道您为什么生气。”她哽了哽,露出黯然的表情,忽然就将神使的披风松开了,恭敬却也缺乏感情地说明原因,“请您告诉我原因,那样我以后就一定不会再犯。我不想冒犯您。” 赫尔墨斯动作更快,一把捉住她的手:“那么你为什么不向我求助?” 潘多拉愣了一下,慌张地挪开视线。她不想说。“我猜您已经对我生气,求您也没有用。”于是撒了个拙劣的谎。当然骗不过诡诈之神。 “是吗?”他反而笑了,笑得姿容加倍生辉,一边捏住她的肩膀凑过去。 这个动作和梦里太像了。潘多拉打了个寒颤,逃难似地闭上眼,好像这样他就不存在了。 抗拒的反应刺得赫尔墨斯眼前一晃。他很少被激怒,但此刻有些难以自控。 激荡的神气扎得潘多拉肌骨生疼。更可怕的是,她的唇舌自说自话地动起来,要将她难堪的隐秘心思坦白。 既然是骗子的守护者,赫尔墨斯的权能反过来自然可以逼出真相。 “我……我--”潘多拉指尖攥进掌心,“天黑了我都没有回去,您却没有来找我,那只能是因为您根本不在乎我的安危。既然那样……我不想向您求助。我不喜欢那样。” 她无法对着赫尔墨斯编织谎言,但能隐藏部分事实--最关键的某句话。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地掩饰自己的心意。在赫尔墨斯吓唬她之前,她其实有过向他坦白的打算,他说不定会一笑置之,或是告诉她那根本不是所谓的爱慕。 但赫尔墨斯轻松地拿捏她情绪、予生予死的高姿态刺痛了她。 当然,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对方是神,她连人类都算不上,只是奥林波斯众神为了他们的神秘计划制造出来的作品。她一直以来坦然接受的落差忽然成了心头的一团刺,呼吸一次就扎得更深一点。培育人性的同时,她大概也生出了一点可笑的自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