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女货车司机 第60节

    两人再次走出家门，楼道里面堆积的人已经不在了。

    敲门的是运输队的一个老司机，跟安国强的关系挺不错的。

    “安华，别担心。咱们队长也过来了，你爸也在。大家伙全都在楼下。”

    听到这话，安华点头。跟着来人一起往楼下走去。当然，纪明城也跟在她身侧。

    到了楼下，安华果然看到了空地上站满了黑压压的一群人。几乎全都是运输公司的司机。包括货车司机跟公交车司机。只要没有当班的，都被叫了过来。而这些司机身边，或多或少都跟着他们的家属。

    站在这些人面前的，则是孙海、纪宏山、王水口这三位运输公司领导。

    至于罪魁祸首胡霞，则是站在两拨人的中间，承受着来自各方的眼神攻击。还有他丈夫老林的谩骂。

    安华的到来显然让热闹的空地静了静。而等在角落的凌海洋、苏明康看到安华的到来，对她投以担心的目光。孙凯今天休息，倒是没有在场。

    孙海见安华下来了，拿起手上的大喇叭说道：“大家可能都听说了，我为什么把大家伙都聚集到这里的理由。”

    “在场的各位，都是我们运输公司的司机，以及司机的家属。咱们运输公司的司机生活作息都比较不规律。当司机，不像在工厂上班，也不像在办公室上班，时间固定，工作固定。司机，是一个注定奔波的职业。而我们的安华同志，是咱们运输公司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女司机。”

    说到这里，孙海停顿了一下，环顾四周，接着继续：“领导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而安华同志，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响应了这个号召。这是值得我们运输公司全体职工家属学习的精神。但是……”

    说着，严肃的目光直接盯向胡霞：“但是，有些司机的家属，自己不想着进步就算了。居然敢在咱们职工楼里造谣生事。这个人，就是站在咱们面前的胡霞同志。”

    运输公司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试过把全体司机拉过来，一起批评一个司机家属的。有些后面赶过来的人，还不太清楚发生什么事情。

    胡霞听到这儿，直接张口反驳：“孙主任，我不服气。我只是说了事实而已。你这是跟安家关系好，所以故意找我麻烦的。”

    孙海并不理会这人的叫嚣，而是继续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安华昨天接了个跨省复合任务。跟她一起出任务的还有孙凯，路武。两人今天休假，并不在这里。不过，昨晚负责值班的同事，可以证明他们昨天晚上12点多才出任务回来。而路武跟安华，昨晚是我开车送回职工楼的。”

    孙海用平平淡淡的语气，把昨天安华他们的任务说了一遍。虽然不是个很难的任务，但显然，一个刚独立开货车没多久的新手，可以完成这个任务，值得人高看一眼。

    很多司机并不关注胡霞造了什么谣言，但是，却感叹起安华的能干。

    “所以，职工楼流传的，关于安华的谣言都是假的。”

    这个结论一出，得到了众多听过谣言的家属赞同。这会儿听完孙海的话后，有些传过谣言的，都开始羞愧自己今天的作为。她们身为司机的家属，应该在听到安华谣言的第一时间，就怀疑事情的真实性。

    谁家里的司机没有出门几天不回家的？谁家里的司机没有半夜回过家的？这不是他们出去玩或者干了什么坏事。而是因为他们出了任务才回来。

    越是想得深了，越是觉得自己真不是人。居然没有在听到谣言的第一时间，就帮忙反驳。甚至，连去通知安家一句都没有。

    倒是翠花嫂子，这会儿站在自家男人身边，巴拉巴拉地把自己今天下午干的事情说了出来。她男人高兴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好样的！身为司机的家属，就得有这个觉悟。”

    前头站着的孙海见话说得差不多了，对着安华所在的房向点点头。

    接着开始宣布：“鉴于今天事情的严重性，我在这里宣布几个事情。第一，制造谣言的胡霞，司机林大伟作为家属，需要负担起引导的责任。因为胡霞不是运输公司的职工。所以，限其三天内，搬离运输公司的职工楼，收回林大伟家的房子。”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特别是有些平时跟胡霞走得比较近的，这会儿被吓得捂住了嘴巴。

    有些头铁的已经开始嘀咕，运输公司的主任，没有权利赶人走。

    有那心眼明亮地直接说了句：“咱们这职工楼可是集体财产。你说孙主任有没有权利？”

    “第二，部分职工家属存在思想觉悟不高，行为错误的情况。所以，以后所有的司机都要负起对家属引导的责任。如果往后再出现今天这种事情，从重处罚。”

    至于怎么处罚，孙海没说。不过，聪明的大概都能猜出来。这时候是铁饭碗，孙海不能随便炒人鱿鱼。但是，他身为一个领导，却是有无数的办法，给司机穿小鞋。只要安排又辛苦又没有油水的任务，就能让货车司机叫苦不迭。

    至于公交车司机，那就更简单了。市内有一些直达公社的路线，来回一班车，耗时很长。司机出一班车，得坐半天不动弹。像胡霞上次得罪了王水口后，她的丈夫，就被王水口调去开这样的路线了。

    这些事情，司机们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所以，这时候孙海说出的处罚，他们没有一个人觉得是开玩笑。在场的每一位司机，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回去后，就跟家里的老老小小说一说，让他们以后多学习，少出去嚼舌根。

    安华不知道这次的会议对整个运输公司产生了多大的影响。从今天开始，职工楼里面闲逛的女人、老人少了很多。这些人有空的时候，不是被逼着认字，就是在家糊火柴盒赚钱。就连三岁小孩，都开始念起了1、2、3、4……

    她这会儿，站着角落，听完孙海的处理结果后，心里十分爽。

    终于，臭虫要离开职工楼了。而那些个口中嚷嚷着自己没有造谣，只是传谣的，今天的事情也会让她们铭记于心。以后多管自己的嘴巴，少管人家的闲事。

    最后，孙海宣布散会，人群渐渐散开。他这才跟纪宏山走到了安华这边。而安国强，也从人群里面走了过来。

    “小华，都是爸爸没用。”

    安华一听到这句话，就知道她爸安国强又陷入了自责的状态了。这是他车祸后才有的心病。

    “爸，这跟你没关系。别想那么多了。走，咱们回家。”

    “对对对，咱们回家，爸保护你。”安国强怕再不回家坐下来，自己就要忍不住上去把胡霞那个女人揍一顿。刚刚要不是旁边的老姜一直压着自己，他怕是早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冲上去把人给打了。让她敢欺负自己女儿。

    安华扶着老爸的手臂，看向孙海、纪宏山跟纪明城。知道他们很关心自家的情况，她对着他们点点头，往家里走去。

    “明城，别看了，赶紧跟我一起回去吧！”纪宏山拍了拍纪明城的肩膀。这大侄子，今晚走不成了。

    “是啊！老安可是很坚强的。剩下的事情只能他们一家人消化一下了。”孙海在边上加了句。

    ——

    安家，安国强回到熟悉的环境，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柔弱的妻子、懂事的女儿、可爱的小儿子，是他拼搏的动力。

    但是，今天他的宝贝女儿，居然因为工作，被人在背后造谣。没有一个父亲能咽下这口气的。

    “爸，你别想那臭虫了。反正，她离开职工楼后，日子不会好过的。”

    按照安华的观察，那胡霞不是好东西，她丈夫老林也不是个好东西。这两个人今天在所有人的面前丢了大丑，而且胡霞还被赶走。以后，她的坏日子还长着了。生活，会教她做人的。

    “但是，我咽不下这口气。”安国强攥紧拳头，顾忌着小儿子在场，不敢大动作。

    这时候，黄晓梅也忧心忡忡地说道：“这胡霞被赶走了，但是今天的事儿，邻居们也不知道会怎么看？”

    “怎么看？”安华冷笑：“我们这层楼的邻居都不怎么样！幸好小路哥跟桃子姐今天出去了。不然，他们两在家里，听到这样的谣言，还不得气死啊！爸、妈，我们搬家吧！”

    安华忽然说出“搬家”这两个字，让安国强跟黄晓梅都愣了起来。

    这，这也太突然了。都住了十几年了，怎么忽然就要搬家了呢？

    两人心中升起同样的疑惑。

    见两人只有疑惑而没有反对的意思，安华微微笑了起来。果然，她的父母，无论自己做什么决定，第一反应永远都不会是反对。

    其实，关于搬家这个话题，之前纪宏山也跟她提到过。

    他的意思是安华家里只有一室一厅，安华的弟弟跟爸妈住到唯一的房间里面。而安华，则是住在客厅隔出来的小房间。虽然这样的住房条件在职工楼很常见。但是，安华毕竟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而且，他弟弟也很快就长大。

    当时，他就建议安华攥钱，想办法换个大一点的房子来住。当然，纪宏山在职工楼是有一套公司分配的住房，面积很大，一直空着。如果安家愿意，他可以借给他们一家居住。

    那时候，安华还考虑过要不要接受师父的好意。

    只是，现在看来。要搬家，干脆直接搬离这个职工楼算了。不然，难保哪天自己出车晚回来，又被哪个长舌妇嚼舌根。而且，职工楼没有独立的卫浴，一直是安华习惯不了的地方。

    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合适的居住地址。

    安国强夫妻听完安华的分析后，悠悠叹了口气。

    “安华啊！其实搬家这件事，爸妈也没意见。但是，咱们手里没钱啊！”安国强说完，起身进去房间，拿了一本厚厚的账本出来。

    这个账本，安华帮忙整理过很多次，当然知道里面记录的金额大概有多少。从安国强出车祸后，家里的财政状况就不怎么样。

    “爸，你别发愁。我知道家里就剩下三百多块钱。不过，要是我们找到住的地方，我会找其他人帮忙的。”

    “是不是找纪队长？”

    安华点头。这时候的师徒关系十分牢固。徒弟有困难，师父帮忙搭把手，是很正常的。这年头，一般外面的平房价格不会太高。安华估摸着自家借个一、两百左右，就够了。

    “家里找住的地方，怎么能让你一个孩子忙活。咱们家先合计合计看看，手里头的钱能拿出多少？等找到新的地方后，再看看需要借多少？”

    有司机的家庭，借钱是很容易的。因为大家都知道司机的收入很高。安华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家借不到钱。

    一时之间，安华跟安国强就忙活了起来。

    黄晓梅见他们那么认真地想着以后的生活，嘴角终于带出一丝笑意来。不过，很快，三人都被小安钰肚子那咕噜咕噜的声音给提醒了。

    这才想起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被外面的事情弄得，都忘记准备晚饭了。

    黄晓梅连忙起身去柜子拿面条，干脆今晚吃鸡蛋青菜面条好了。

    而她刚打开自家的铁门，就听到隔壁传来响亮的吵架声。

    之前地上的那一摊子碎碗烂锅的，已经不知道被谁收拾干净。空荡荡的走道，看起来好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黄晓梅知道，有些事情发生了，就会在心里留下痕迹。

    等一家人吃过面条，准备洗漱的时候，路武两口子才乐呵呵地回来了。顺手，还给他们家提了些新鲜蔬菜。

    “师父、师母。这菜可是桃子自家种的。刚摘下来没多久，新鲜着呢！”

    这样轻松自在的笑容，安华知道，这两口子肯定没有听说今天发生的事情。

    安国强也看出来了。

    想了想，让这两口子坐下，把今天造谣、辟谣再到处理的整个过程都说了一遍。这让路武气得直接站起来，准备去隔壁找胡霞算账。

    “冷静点，小路。这事儿，老孙那边已经处理过了。”安国强自己就很想去隔壁家闹一场。不过，在单位的职工楼里面，暂时还是低调点。等风头过去，哼哼……

    路武被师父拦住，又看到他的表情。师徒两在这一刻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后面找机会，把胡霞教训一顿。

    ——

    第二天，安华起床后，照常去水房洗漱。

    然后，她就发现水房里面遇到的人，只要是昨天在家里的，这会儿看到她，立刻就把脸给转了过去。显然，这些人昨天晚上肯定被自家的男人教训了一顿。

    而少数一两个没在家的女人，昨晚也听说这个事儿，看到安华，倒是露出些同情的神色。

    这两种眼光，安华都不喜欢。

    吃过早饭后，她出门前，特意看了眼隔壁的动静。发现那铁门还是凹下去的形状。而那一家，昨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发出。

    等去到运输队的时候，时间还很早，没什么人在。倒是纪宏山已经过来了。

    “师父，早上好！”

    “我还以为你昨天遇到那种事情，今天会请假不来上班了。”

    安华听到这话，笑道：“我是那种脆弱的人吗？昨天那事没能伤到我，倒是恶心到我了。”

    安华说着，按照平常那样，拿过那些单据准备做排班表。

    “哦，对了，师父。昨天去你那的时候，看到你家隔壁没人住。那家的主人为什么把房子空着啊！”

    纪宏山是个老狐狸，一听安华打听这个，眉毛动了动：“你这是……想搬家呢？”

    安华老实地点头：“职工楼人多嘴杂，还是小院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