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不善(重生) 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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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换种说法,比如我精通掐算,提前知晓那一片会有意外,才巴巴地把自己送过去。”谢枝山动了动,勾起脑袋问:“我这么牺牲自己,差点就残了,你怎么眼泪也没个半滴?” 哪有这样问人的?司滢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既是精通掐算,必然掐得出你受不了重伤,我哭天抹泪的,多不吉利?” 想听几句温情话怎么就这么难?谢枝山鼻息一松,被气笑道:“那你可真够贴心的。” 司滢大方地说不用客气,丢开他的手递了盏茶过去:“那位小阁老,也是你成心找的么?就为了让他跟你一起掉坑?” 她很聪明,琢磨出了里头的蹊跷,就是掉坑这个词很不雅,谢枝山艰难咽下一口水,囫囵认了。 交还茶盏,谢枝山思忖了下:“你我一体,有些事迟早要知道的。只是怕你知道了那些,嫌我……麻烦事多。” 司滢点点头:“那别说了,我胆子小,害怕。” 谢枝山张了张嘴,话全折在喉咙里。半晌愤愤道:“我这辈子过到最后,怕不是会被你气死。” “我哪有那么凶……”司滢吞吐一句,继而眼角微翘:“伤着呢,怕你说太多话损了元气。还有那些糟心事,没必要时时记着,耗神。” 到这裉节眼上了,有些话他不说透,她也能猜出几成来。 其一,便是他同太后这对姨甥,关系并非外人所见的那样亲密。 或者说,曾经确实亲如母子,但经过什么事后,突然生了变故。 其二,太后与那位小阁老,与赵家…… “你会看手相么?”司滢正犯嘀咕,冷不丁听谢枝山问一句。 “啊?”司滢低头,见谢枝山已经把掌心摊开,像一块玉,横到人的眼 他笑了笑,唇角一点清浅的弧度:“看看以后,咱们能有几个孩子。” 多臊人的话,打他嘴里说出来,像在跟她拉家常似的。 司滢悻悻地拍他一下,又在茧子上摁了摁:“这怎么来的,握笔么?” 谢枝山唔了一声,顺势包住她,巧笑着问:“你困不困?我可以把床分你一半,咱们挤一挤。” 这人!口口声声让她注意姑娘家的矜持,但又总说这种不着调的话,还扮这种勾引人的模样。 这种既要还要的行为,简直没天理了! 司滢才挣了挣手,敲门声起,苗九端来两盏补汤。 “老夫人叫送的,说是熬了小半夜,喝了有伤冶伤,没伤也能尝个鲜。”说完搓手一笑,把东西放下便小跑出去了,生怕搅人好事。 这么晚了在爷们房里盘桓,还被长辈给料了个准,司滢简直要抬不起头来了。 她抽出手:“我回去了。” 谢枝山倒也没留她,自己老老实实端起汤来喝:“早些睡,明日厂公会过来。” 司滢抓披风的动作停滞一下:“我哥哥……明日会来?” 谢枝山喝了口汤,许是不大合口味,但还是硬着头皮又喝了两口,这才答道:“昨日我还担心,为着你他必要对我发难的,可眼下想着,多个护着你的人,也好。” 司滢带子系得很慢,张着脑袋想了想:“今日的事,我哥哥也有份?” “不是厂公相助,消息哪能那么快传入后宫?”谢枝山扬起头,对她笑了笑。 那盅汤让他热乎起来,脸上推了胭脂似的,散发一丝卖俏的风情。 司滢失手打了个死结,这会儿也顾不上了,佯作镇静地戴好风帽,往外走去。 一出房门,夜半的风便兜头扑来,冲得帽子胀起来,扣在脑袋上像庙会里的大头娃娃。 她摸索着,反手把帽子捏扁,顺势回头,撞进谢枝山的视线。 这模样大概傻透了,他眼里泄出笑意,眉梢也弯起些许。 司滢一窘,直接把风帽拉到眼睛底下,错步走了。 待那轻巧的身形踅出视野,谢枝山方打下眼帘,右手慢吞吞抚过缎织的被面。 万事顺意的人生,总归是梦里都难出现的。 上天虽给了他重活一世的机会,也让他和她互通了心意,然而要想真正在一起,好像,又没那么容易。 眼皮撑起,他掀开被盖,仰声叫苗九:“备纸墨来,我有几封信要写。” 石漏嘀嗒,黑夜渐青。 那边厢,回了蕉月院的司滢,几乎整夜未眠。 马上要见到哥哥,她有说不出的迷糊,次日起来后,一整个早晨都在蒙头转向,吃喝都不记得了,连前两回见哥哥的模样都不大记得。 脑袋空空的,像被人一剽水冲得干干净净。 等时辰到了,她避开人眼,走了条小路到陶生居,再被时川带着去了书房。 推开书房的门,便见里头背立着的身影。 屯绢蟒衣,戴绉纱帽,不屈脖不塌腰,身姿端然。 那一刹,记忆倒回十几年前,这幅背影,与记忆中父亲的模样重合起来。 原本想着要高高兴兴的,结果那人一转身,司滢脸上的笑意走失,泪水说话间就冲出了眼眶。 “大哥……” 作者有话说: 哥哥来啦!晚点还有一更。 顺便……写玉液酒的时候突然想起外室,脑子里做了下对比,檀妹是硬要up,到滢妹这里,就真是勉为马#奇*¥男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真命天虫:2瓶 韩语不过级不改名:1瓶 十一啊:2瓶 sm:2瓶 楠楠:10瓶 34896658:1瓶 七分糖茶冻:5瓶 糯米:50瓶 蛇院二年级生:1瓶 第四十五章 变心 ------- 豆大的泪一个挤一个地往下掉, 杨斯年叹着气过来:“哭什么?我记得小时候,你可不是个爱哭的。” 嘴在说人,自己却也一幅动荡的嗓子,喉头更是上上下下, 涌个不停。 司滢先还跟他隔着两步, 接着揪住衣襟, 再接着,整个人扑到他怀里,止不住地呜咽起来。 十数年的分离, 手足骨rou已长成彼此陌生的模样,然而血脉里那份与生俱来的亲近, 却是怎么也难割断的。 哭了一阵,气有些续不上来,司滢拿手绢擦眼, 还不忘宽哥哥的心:“让哥哥见笑了, 我只是太激动,不是过得不好, 哥哥别担心我。” 杨斯年带着她坐下,声音拔干:“小芽儿,我这么久没去找你,你怨哥哥么?” 小芽儿是方言,类似于巴蜀那头的幺儿,中州人惯常这样喊家里最小最受宠的孩子。 多少年没听过这样的称呼,司滢恍惚了下,想起积年的过往来。 一族之长的女儿, 三个男儿家的meimei, 她曾经也是威风八面的人物。 那时不知愁也不知羞, 总爱坐地耍赖,抱哥哥们的腿,硬要缠住两个给她抬肩舆,然后学戏台上的公主,指着一樽樽还没风干的泥胎,说这个要了,那个也要了,都洗干净了送到本宫府里去。 想想也是天高皇帝远,没人管小孩儿家家玩这种犯上的把戏,否则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可哪个会怨自己的亲人呢?司滢头摇成拨浪鼓:“哥哥肯定有难处,我省得的。” 兄妹两个坐在矮几旁,几案上早有沏好的茶和果子,还燃了香,外头守着的人离得远,不必担心说的话被听了去。 就着茶水,俩人絮絮聊了会儿,但问及各自的过往时,一个劲往好了说,都报喜不报忧,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这些年历经过的苦难与不堪。 但正因如此,也放大了彼此的想象。 越是心疼记挂一个人,越会不自主地将对方种种艰难放大数倍,于是越想越揪心,越讲,也就越难过。 meimei的话信不实,杨斯年皱起眉来:“小芽儿,你别蒙我,一切照实说。” 司礼监掌印,那份威仪是令人剔剔然的,再加上长兄的凛肃,司滢只好依言,把家里发生的事给如实说了。 族人的逼迫、欺压、觊觎与算计。以前亲亲热热,把她喊得当女儿似的人,都恨不能将家里搬空,连她戴的耳夹也抢走了。 这么一句句地,说到祖父过世以后:“……祖父走不久,我就把房子给典了,大夜里坐船往燕京来。” 略顿,司滢自嘲地笑了笑:“哥哥记得么?我小时候半点不晕船的,可喜欢在船上跑了,但那回我晕得厉害,差点把肠子给吐出来。” 杨斯年陷入长时的沉默,等新添的茶快没热乎气了,他才重新开口:“其实那封信,是我当年回了中州,才叫小乞儿扔到院子里的。” 他膝上一双手攥得铁紧:“我好后悔,后悔当时没有带着你和祖父……一起走。” “祖父年迈,我也没多大,都不合适赶路。况且咱们都走了,他们肯定要追的,说不定还报官呢。到时候还不定哪样下场,哥哥别要怪责自己。”司滢温声劝慰。 她三个哥哥里,就这位长兄唸书最好,爹爹祖父都指着他考功名,望他给家里脱商籍,给祖上挣荣耀的。自打他在窑里烫出个疤,后头连窑都不让进了。 要不是他坚持,苏定河那趟也不会带上他。 而且听谢菩萨说了,哥哥当时悄摸乘小舟跑的,还被水兵当成倭人给射了一箭。 中箭又跳水游了那么远,大伤小伤肯定数不过来。本来也是个文弱书生,拖着身子回老家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怎么带得动一老一少呢? 杨斯年听罢,驼着满背日光默然坐着,通臂上的蟒绣威威赫赫,透着显贵,一针一线都是权力的骄姿。 司滢盯着看了会儿,忽然想起来问:“那个小秀才……是哥哥动的手么?” 又想起谋她给老鳏夫当续弦的婆子:“还有九拐子家的祖母,后头也无缘无故摔死了……都是哥哥派的人么?” 杨斯年怔了怔,眼中渐现愧怍,但愧怍中又带着几分解恨的痛快:“酸秀才是我买的凶,那时候我还打算把你和祖父接到燕京的,可后来落了汪栋的套,被他弄进西厂的私狱,差点没能活着出来……后头那个,兴许就是现世报了。” 定了定,又问司滢:“汪栋,你可知道此人?” 司滢含起脑袋想了想:“是之前西厂那位汪公公么?” 她话里的之前,指的是前朝。那时候先帝爷弄了个西厂,就是给这位汪公公管着的。 这人滥用权柄,把持朝政,据说迫害了不少忠良,不过天爷还算开眼,他最后得了个被逼自缢的下场。 既她认得,杨斯年也就不用多交待了,只大致说道:“我当时被迫站队,招了汪栋记恨,我们那一批人里找了对食的,连对食的家人都被他们摸去杀了个干净,又何况血亲。” 司滢点点头。那样状况下自身都难保,当然不想给人知道真实身份,更不想暴露她和祖父。 她替哥哥将冷茶倒掉,重新续上热的:“头回在侯府门口……哥哥是认出我了么?” 十来年说话就过,提及到燕京以后的事,杨斯年喃喃道:“那时只觉得你眼熟,有几分像阿娘。但见你是跟这府里老太太去的,又不大确定,所以后头悄悄找人在查。” 话到此处,他情绪一落千丈,眼神暗下来:“我该找机会直接问你的,是我太谨慎了,不然,你也不用总在这府里过寄人篱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