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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怒偏执太子后 第66节

    从安福门到城门只需要一刻半时间, 他走到城门前,守城的士兵禀告傅娇出城的情景。

    刘瑾在一旁听得冷汗直冒,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傅娇趁着上元夜人多眼杂, 混在人群中悄悄出了城。

    她不知道李洵早就在城门设下天罗地网,她插翅也难逃。

    方才城门的烟火是他预先设定的信号,只要她出了城, 他们立马会知会他。

    李洵的眼神携着万钧天雷,似乎要将一切都碾碎。他故意折腾这么大一圈,只是因为他想赌一次, 赌他在傅娇心中的分量, 赌她会不会真的如同她所说的那样, 心甘情愿待在他身边。

    他木然地站在烟火璀璨的城门下, 内心疯狂撕扯,血管炸裂,流淌着汩汩怒气。

    他要的东西不多, 但她从不肯给他,只留下一堆破碎的梦。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莫大的笑话。

    “走。”他声音冷硬如冰,踩着马镫翻身上马, 一骑绝尘而去。

    城里烟花绚烂亮如白昼, 城外黑夜漆色如墨。

    他从光里涌入黑暗中。

    身后一群铁甲卫紧随而上,马蹄溅起尘土, 烟尘四起。

    周围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到那么大一队黑压压的兵士,身上的铁甲闪着雪亮的光芒, 不由惊恐地瞧着这些人。

    为了给他们让行, 百姓纷纷往周围避开。

    一个妇人退后的时候, 踩到了身后的人, 忙侧过脸给人赔不是。却发现身后站着的是个极美的女子,虽然荆钗布衣,但生得玉骨雪肌,即使她极力弓着身子,却也难掩一副好身姿。

    妇人看到女子绝望地望着城门,双手紧紧握着手中的包袱,纤细白嫩的手上,细小的脉管清晰可见,她抖得厉害。

    妇人虽然也惊恐,但见她这么惊恐,忍不住出声安慰她:“没事的,人都出城去了。”

    女子嘴角微微一抖,都出丁点夹杂着恐惧的笑意。

    城门的秩序很快就恢复了,百姓徐徐通行。蒋木兰推了推身边的傅娇,尤为后怕地道:“走吧。”

    傅娇站着没动,她看着一洞城门外骇人的黑暗,眼神像是死了一般,再也没有灵动的光彩,有的只是面对深渊一般的绝望。

    她无力地摇了摇头,把手里的行李递给蒋木兰,推她离开:“你走吧,我走不了了。”

    或许是一切顺利得令她不安,也或许是太了解李洵,他这几天的行为很反常。他自负又自满,这段时间却偶尔流露出脆弱感,她不知道这种脆弱感源于何处。

    那天和蒋木兰碰头之后,她心里的恐惧和不安到达顶点。

    蒋木兰说她是对未知的事情本能地恐惧,但她清晰明白地知道,她的恐惧是因为太了解李洵。

    他一向算无遗漏,真的会丝毫没有察觉吗?

    她不敢贸然冒险,和李洵周旋,行差踏错半步就有可能会被推到万丈深渊。

    所以她根本没打算直接离开,而是提前让一个身形跟她差不多的女子换上她的衣服先出了城。

    今夜城中不会宵禁,李洵在安福门上与民同乐之后回宫还有夜宴,忙完这一切至少都是深夜,她有很多时间,不必急于一时。

    她站在城门内隐蔽的地方看着那个女子穿着她的衣服出了城去。

    没多久,李洵就来了。

    她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情,那个人刚离开不久,李洵就裹挟着勃然怒意冲了过来。

    她的手死死扣在一起,定定地看着他的身影,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走不掉了。

    至少这一次不能走了。

    他肯定早就知道她要离开的事情,这么久一直隐忍不发,她不知道他究竟还留了什么后手。

    那一瞬间闪过她脑海中的是周彧。

    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惨死,那他会怎么对江俞和蒋木兰?

    寒风顺着呼吸呛进肺腑里,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都越来越吃力,她冷得连知觉都要丧失了。

    自由就在一墙之外,她真的好想逃离,去到他力不能及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可是还不能。

    蒋木兰见她的脸色在绚烂火光下仍是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不由道:“王妃还有什么顾虑?今日不走,恐怕以后再难有这么好的时机。”

    她要顾虑的太多了,江俞蒋木兰的性命,瑞王府里玉菱的性命,远在璁州的阿爷祖母。若她离开了,李洵会如何疯癫?

    更何况,她真的走得掉吗?

    她原本以为她至少有一夜的时间离开,但现在没有了,李洵警觉了,说不定她刚出城就能被他抓回来。

    她松开手,一双眸子在烟火里若藏了涔涔秋水,似乎下一刻眼泪就要涌出来,她坚决地推开她:“他已经知道了……”

    缓了缓,又道:“你赶紧走,凭借你们的本事,没有我的拖累,一定能脱困。”

    “我们受殿下所托,就算是拼死也要护你出去。”

    傅娇拼命摇头:“不要死,谁都不要死,只要活着,就一定还会有希望。”

    蒋木兰还要再说什么,傅娇不想再多耽搁她的时间,只催促她赶紧离开。

    傅娇撒开她的手,往背离城门的方向跑了。蒋木兰被人群挤得自顾不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逆着人群往城里跑去。

    *

    “傅娇”出城之后,一直有人跟着她,她出城后径直到了一处农庄。李洵带领禁卫军悄无声息就包围了庄子。

    他手令一挥,无数的火把打破了黑暗里的村庄,一时间亮如白昼。

    这群禁卫军是今年李洵辅政之后提拔上去的,很多都是当年跟随他打过仗,行事干净利落,不过三五刻便将村子里的人聚到一起。

    李洵的眼睛从村民惶恐的脸上扫过:“所有人都在这里?”

    盯梢的道:“是,都在这里。”

    “人呢?”他爆喝一声。

    哨兵吓得一抖,硬着头皮道:“她出了城之后我们一路上都跟着,进了村子之后,几条道上我们都有人把守,人应该就在村子里。”

    他听着李洵呼吸逐渐变得粗重,胸口剧烈起伏,似乎已经到达愤怒的顶点,正惴惴不安间,他抽出腰间的剑狠狠劈向水井的绳索,哐当一声水桶坠入井中,尤不解气,一剑砍向村口界碑,那界碑用的普通石料,被精铁利刃一砍,顿时碎屑飞溅,掉落一只角,他怒不可遏:“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把她挖出来。”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眼中通红,充满着欲要噬人的怒意。

    禁卫军几乎要把整个村子翻了过来,都没有找到傅娇的身影。村里年轻的女子都被拉到了村口,抱成一团恐惧得瑟瑟发抖。

    他的目光如同最锐利的刀,刀芒在她们身上逡巡,令这些女子不敢直视他的怒颜。

    忽然他走到一个女子身前,揪着她的肩膀,问:“你把人藏哪儿了?”

    女子觉得冤枉,她平常靠卖胭脂过活,今日因为是上元节,满京城的贵女贵妇都会上京游玩,所以她挽了竹篮装上许多胭脂到酒楼叫卖,生意很好,显贵们打赏也很大方,她卖了许多的钱。

    就在她打算回家的时候,忽然有个生得极美的女子拦住她,递给她一身极美的衣裳,女子让她穿着那件衣服回家,还许诺给她一笔银子。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那么多银子,不过是穿一件衣服便能得这么多钱,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她为她换好衣裳,把帽檐扯起来盖住了她的半张脸,然后让她出城回家。她还教她若是有人问起,便说那身衣服是在酒楼外捡到的。

    她穿着新衣,拿上钱,高高兴兴地回家了。那衣裳料子真好,摸上去水光一样柔软,她梳洗之后,舍不得地把衣裳捧在手里抚摸着,过了许久才不舍地放进柜子里,然后爬上床睡觉。

    却没想到,刚刚合上眼,一群人就闯入她的屋子里,明亮灯光下,她看到几个面色冷凝的铁家军,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他们推搡着绑到了村口。

    和她一起被捆过来的,还有很多村里的小姐妹。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又被人揪着肩膀拎出了人群。

    他的手真重,捏得她肩胛骨快要碎裂一般,她吃不住痛,连连求饶:“我没有,我没有藏人。”

    “那你为何眼神躲闪?”李洵冷冷问。

    没错,别的人眼神都恐惧迷茫,只她的还夹杂着躲闪心虚。

    女子忙哭道:“我没有,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人。”

    哨兵侧着脸看她,指认道:“就是她!她当时统领让我们辨认的衣裳。”

    灯火葳蕤,哨兵这才看清她的侧颜,和出城时低头的样子很像。

    女子闻言愈加惊慌失措,她哭着乞饶,照傅娇的吩咐为自己辩解:“不是我,那件衣裳是我在会仙酒楼外捡到的。我从来没有见过料子那么好的衣服,一时鬼迷心窍穿着回家了……”

    李洵愈听眉眼愈沉,眉心郁气沉淀,他把女子一搡,她的身子撞到界碑,发出沉闷的一声痛呼。

    她泪眼朦胧,再抬眼时,那人却已经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李洵回到城里,烟火会还未结束,街上摩肩擦踵。

    秦也看着满城流火一样的灯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颗心狠狠地提了起来。

    “殿下,人太多了。”

    “传令下去,封城。”李洵面无表情,眼中一片茫然,像是并没有听懂他的话,那目光像是穿过千千万万人的身体,想要落到谁身上一般:“去瑞王府,把那个叫玉菱的丫鬟吊到城楼上。”

    想了想,他又重新骑回马背上:“孤亲自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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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上元夜的京城满是人间烟火气, 李洵行于其中,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热闹。他仿佛人间一个过路客,木然地行走在繁华里, 他指节捏得嘎吱作响,心里的恨意欲把傅娇撕碎。

    他终于认命地看清现实,傅娇永远不会驯服地待在他身边, 她的温顺和服帖都是假象,只为了放松他的警惕,然后找到机会逃离他。但他一点也不慌, 因为他知道, 她逃不掉, 她的心太软, 软肋太多。

    他今天把玉菱挂在城楼上,若她不回来,明天挂傅娆……她顾虑的太多, 永远没办法像他一样真正把心狠下来。

    *

    傅娇回到瑞王府,出乎了玉菱的意料之外。

    她正坐屋里临窗的软榻上哭,傅娇突然从外头走了进来。她泪眼朦胧, 惊诧地看着她:“姑娘, 你怎么回来了?”

    傅娇瞥了眼她眼角的泪痕,又看到凭几上的白绫, 无声地把她揽入怀里, 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玉菱跟了她十多年,从她只有两三岁的时候就陪在她身旁, 两人名为主仆, 感情却亲如姐妹。她这回离开, 没办法带上她, 如果她执意走了,玉菱只有死路一条。玉菱也明白到了这一点,可她没有丝毫畏惧,她催促傅娇赶紧走,鼓励她远远地离开。

    因为这么多年在她身上得到的温暖与爱护,已经远超对死亡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