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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深夜苍楠出现在牢狱的门外时,看到的便是一个样貌苍老憔悴、半张着嘴靠在墙角流着口水打着呼噜,一身邋遢污垢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如乞丐一样的百礼骞。 直到苍楠命人打开牢门,让周围的人都退下,立在他身前半晌都不见他醒来,最后弹起地上的一颗石头到他脑门上,百礼骞才吓得一下乍起,惊魂甫定,看清楚了来人。 “王叔,别来无恙?” 苍楠与他相距两尺,语气冰凉。 面前一头银发的年轻人周身气质冷寒入骨,百礼骞人尚在半醒之中,恍惚觉得十分眼熟,听到了声音后,他才彻底醒了,来人竟然就是天衍宗的宗主岚日仙尊苍楠! 他先是一阵慌乱,但毕竟多年浸yin权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很快就镇定下来,这让他的气势陡然转变,似乎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一身褴褛的衣服都没有掩盖住这位曾经的枭雄的神采。 苍楠感觉到了这一瞬间的变化,心中略微吃惊。 百礼骞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后,反倒不慌不忙,冷笑数声道:“想不到天衍宗的苍楠宗主,还会亲自来看我这个落败之人。敝人已是你阶下囚,当不得你一声王叔,所谓成王败寇,我百礼骞既然输了,自然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苍楠:“天衍宗待九嶷不薄,你却处心积虑对付天衍宗,不惜以你琉月族本族人做赌注,设下联姻之局,所有的人不过是你局中的棋子。” 他微微闭了一下眼,说出那个能轻易在他心上划出一道口子的名字:“九嶷圣子尊你为师为父,到头来却被你用作对付我的工具,当阴谋败露时又弃之如敝屐,只可惜他愚蠢至极,甘愿受你驱策摆布,到死都没能认清你的真面目。” 百礼骞原本已经闭上眼不欲说话,听闻此言突然笑起来,笑声森然:“不薄?哈哈哈……无知小儿,你天衍宗是个什么德行,你们派到九嶷的督使又是个什么货色,百十年来,九嶷就是天衍宗的仓库,你们从九嶷搜刮的财物还少吗?我琉月族人,被你们盘剥的还少吗!” 他越说声音越高,到后面几成控诉。 “只可惜我精心培养出的圣子,原本应该是一把锋利的杀人于无形的刀,我百里骞算无遗策,却没有算到这把刀,竟然跟我说他爱上了要杀之人,明明大好机会放在眼前他却拒绝动手,以致功亏一篑满盘皆输。你说得不错,他确实愚蠢,我真后悔只教了他如何去惑人却没有教他如何不被人惑……” 说到最后,百里骞猛锤胸口,痛心疾首,涕泪四流。 苍楠一阵冷笑:“爱上要杀之人……笑话,你如今为求自保信口胡诌,他……但凡有一点真心,如何会心怀不轨,害我师尊?又如何会勾结妖族,毁我天衍宗?” 百礼骞收住手,撩起眼皮扫了苍楠一眼,声音里透着无尽不甘和苍凉:“我给他的指令中,并无与妖族有关的任何安排,我费尽千辛万苦,举国之财力耗费数十年做出的药,他从第一天进入天衍宗时就带在身上,却死活不用……” “什么药?海葵子?” 苍楠问,目光骤缩。 “你知道什么,” 百礼骞嗤笑:“海葵子需与西域雪山上的冰莲芯一起研磨,数十道工序细细炮制方可成药,那傻小子原本在你突破大乘之际便可使用此药一举成功,谁知竟陷入对你的情爱中难以自拔……天要亡我琉月一族,天意,都是天意啊。” 苍楠问:“你说的药,现在何处?” 他心头微微有点慌,想起在冰牢之中,安樾对他过说不想伤害他甚至为此与王叔反目,他当时以为只是他的狡辩之词。 百礼骞露出嘲讽的神色:“难道不是被你发现将药收去?此刻倒来问我,安樾二十岁生日那天,我亦给了他另外两副引药,那时你已经大乘了吧,他原本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下手……” “你说的……可是真的?” 苍楠声音发抖,安樾生辰那日确实离开良久。之后追查,那家他们去过的制衣铺子的确是九嶷设在仙都城的据点,他原以为这更加证实了安樾与九嶷的图谋。 百礼骞又闭上了眼:“真的假的如今再说有何意义,那个傻小子,为何就是看不清你们这帮天衍宗所谓君子们的道貌岸然和冷血无情。沉陷于虚情假爱之中,让一切筹谋付之东流不说,还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命。” 苍楠身形一晃,安樾沉陷于爱情之中,这怎么可能,他可是亲眼见到他将匕首从师尊胸口拔出,那藏书阁密室,除了他和师尊,又有何人能够打开进去? 可如果百礼骞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苍楠心突然收紧,他难道会错怪了安樾?这个念头一出,他狠狠对自己说,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离开牢狱时,他脚步有些虚浮,百礼骞关于安樾本来有很多机会的的话反复在他脑中回响,压也压不下去。他无法想象在安樾的事情上,他做错了,更无法想象安樾的死,是他一手造成。 只是念头一旦出现,就在心中疯长,让他两年来渐成死水的心抑制不住地翻起波浪。对,百礼骞既然说安樾带来了药没有使用,那药就应该还在天麓峰。 他头也不回地往天衍宗而去。 * 在海上不知飞了多久,就在云枝趴在雪浪背上柔软的羽毛间,几乎要睡着时,雪浪大声的“咕咕” 叫声令她一下子又精神起来,抬眼望去,雪浪已在一个小岛的海滩上落地,它振动翅膀,又“咕咕” 叫了两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