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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久别重逢的一行人,只能在交接班时才能遇到, 等密密麻麻的病历交接完毕, 下班的已经累得不行,能闲聊的时间基本没有。 虎啸崖最高处的医舍像无声的战场,苏衡、苏行远和赵礼都发挥自己最大的能力, 把重病人一个一个从鬼门关拽回来。 百夫长樊诚不论苏衡提任何要求, 都全力支持,仓库的药材要多少给多少, 没有带点含糊;食堂的伙食越来越好,病患们的营养餐也供上了。 亲眼看着朝夕相处的兄弟们好转, 负责照顾的军士们更加有干劲, 又因为军医愿意指点他们, 学得更快、用得更好, 以后离开营地也能照顾家人,实在是极为难得的学习机会。 生病的军士们躺在床榻上,眼神里全是感激和敬佩,至于真正的军医魏仁,只剩鄙夷和唾弃。 五天五夜后,死了五名本就疾病缠身的军士,其他病患都脱离了危险期,包括军医魏仁,更重要的是,这几日并没有新增的高热、腑下有小圆坑疤的军士。 这一切都意味着,苏衡之前的预判完全正确,着虎啸崖这次“疫病”确实是虫咬病,苏伯提出的锄草驱虫的法子行之有效。 医者找到病因,治标又治本,病人得救,皆大欢喜。 整个营地,心情最复杂的是樊诚,高兴的是,自己渎职一事并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好好孝敬上官,应该就能顺利隐瞒;烦恼的是,他与军医苏衡数次对抗,完全撕破了脸,该如何转还? 至于军医魏仁?又算是什么东西? …… 苏衡这几日星夜值守时,郑鹰就会像长臂猿一样挂在树上,每次必问:“军医,现在可以通知雅公子了吧?” “不行!”苏衡拒绝得非常干脆。 然后郑鹰就会悄无声息地滚。 直到第七日深夜,郑鹰好像金鱼一样继续问:“军医,现在可以通知雅公子了吧?” 苏衡认真思考一下才点头,心里非常纳闷,雅公子这么听话还真的不太适应。 郑鹰愉快地发信去了。 第八日清晨,苏衡和苏行远床前交班还没结束,就听到樊诚的惊叫:“什么?运宝司黑骑?!” 三秒后,听到樊诚从陡峭的坡路上滚落的声音。 苏衡又一次鄙夷,樊诚和刘钊比起来,真的差太多了,刘钊拄着拐杖迎接雅公子也没摔跤。 苏行远以前对待病秧子儿子苏衡,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倒不是有多溺爱,实在是他的身子骨太软,风一吹就倒,着一点凉就会起高热,不得不小心翼翼。 可是现在,病秧子已经长成小树、还在向参天大树发展,儿子既聪明又结实,苏行远真是开心极了,但是面上不显,具体表现就是想把“教训儿子”的乐趣找回来,抬手就打了苏衡手心,特别严肃:“你走神了。” “咝,”苏衡闭了一下眼睛,实在不太明白,这么沉稳又有风度的中年美形大叔,怎么这么喜欢打人手心,只能干巴巴地抱怨,“苏郎中,手下留情,作为擅长刀针科的我,双手很金贵的。” 苏行远和白霜落互看一眼,眼底的笑意非常明显,孩子皮实了真好啊。 白霜落趁人不注意,悄悄踩了苏行远一脚,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淘? 苏行远交班完毕,拍了拍苏衡的肩膀,又拍了拍赵先机:“行了,快去休息吧,小胖你也是,几天磨下来都瘦了,早食吃饱了再休息。” “谢苏伯伯,谢白姨,我会的。”赵先机觉得能被苏太医喜欢,是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 “谢谢阿爹,谢谢阿娘,衡儿滚去睡觉了。”苏衡在医舍外面皮一下很开心,拖着脚步往药舍走去。 赵先机和苏衡一起伸着大懒腰,眼神还是下意识地看向营门外看,一看就激动起来了:“衡哥!衡哥!你快看!” 苏衡正处于每走一步都更困的状态,被赵先机一嗓子喊醒,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吓得瞌睡虫跑光,那么大的马车、黑马黑鳞甲……不对,马车和马队后面,还跟着好几辆敞蓬马车,车上堆满了闪着银光的东西,隔着太远看不太清楚。 随后的念头更吓人,那么宽敞的马车除了雅公子不作其他人想,再加上黑骑们扎眼的标配,这后面拖的是什么? 咝,雅公子不乖乖地在林地里待着,不对,他跑哪儿采购了? 难道他这些日子都没待在林地里,而是不顾危险到处跑了? 苏衡越想越不安,越想越来气,乖乖听话会死吗? “衡哥,”赵先机从没见过这样阴森的苏衡,阳光下都冒着寒气,“你怎么了?” “没什么,回药舍。”苏衡气得拔腿就走,还因为走得太快,撞了两次树根。 等他俩走到药舍里,意外发现郑鹰正坐在里面,老神在在地吃着军士们送上来的早食,完全不当自己是外人,边吃边招呼:“快来,今天的早食味道不错。” “你不是很晚才传信出去吗?”苏衡盯着郑鹰,这么点时间,不管是长尾雀还是什么信鸟,应该刚飞到营地才对。 “是啊。”郑鹰喝着汤。 “雅公子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苏衡伸手要抢郑鹰的吃食。 “雅公子嘛,自在惯了,什么时候来都不奇怪。”郑鹰不愧是黑骑左将,边躲边吃,连食物碎屑都没掉一片,还吃得飞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