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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如今一想起周清衍嘉兴帝脑子里只有当日青年挺直的腰板和熠熠生辉的双眸——像极了三年前就死了的楚越。 他厌恶楚越,三年前满心满脑想要楚越死,如今便厌恶周清衍。难不成这满朝文武只有周清衍可用? 嘉兴帝眉头皱得很紧,拂袖离去:“此事容后再议。” “退朝!”小黄门适时地叫上一嗓子,嘉兴帝听惯了苏青温润的嗓音如今冷不丁听了满耳的尖细音,心中的不满径直溢了出来。 “来人。” 立刻有侍卫走上来:“臣在。” “将这个太监拉下去拔了舌头。” 小黄门没料到自己头一天跟着圣上上朝就受了这份灾,被拉下去好一段路才想起哭喊着求饶。 年老的大臣走得慢,都能听见小太监的痛哭流涕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殿里。 赵相忍不住驻足片刻,刚欲回头肩膀却被一个人按住——无影阁副阁主周恭垣。 国师病重不上超时,无影阁都有副阁主上朝聆听圣令。 赵相一直鲜少与无影阁有关联,此番微微一愣。周恭垣声音略显沉暗:“丞相,您要是回了头代价可比那个小太监大。” 赵相被这话激得背脊上泛起一阵冷汗,一咬牙硬是走出了大殿。 周恭垣不过是听从阁主的命令能帮就帮一把,见状也随之出了殿门。虽说如今阁主已经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不过他依旧要把上朝时所见所闻丝毫不差地与他说明。 谁知这次周清衍刚听完昭和之事,双眸中突然闪出一阵精光。 “此事还没有应下?”周清衍反复确定。 周恭垣点头应是。楚恒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峰。 不仅楚恒不解,阿蔷和周恭垣也不解:“阁主,您关注此事作甚?” 昭和和他们又没有关联。 周清衍没有回答,青白修长的手指在被子底下狠狠地握紧。 “恭垣,让魏成云盯紧钱封,务必让他不要应答此事,至于江家也派人暗示一番。”周清衍说话间眸光璀璨,甚至连嗓音都隐隐发着抖。 不是害怕地发抖,而是兴奋地发抖。 “不,白狮一案江砾受伤颇重,此事又是个烫手山芋,相比不会轻易出头。”周清衍在床上半撑起身子,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下心神。 青年俊秀的脸上一片惨白,薄唇和脸一个色,墨发披散在脑后,若不是如今衣服颜色深,透过呼吸都能隐约看见瘦削的肋骨。 饶是如此,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依旧闪烁出熠熠的光彩——宛如将死之人回光返照时的眼光。 楚恒看得心凉了半截。 无音身上的大病小病昨日压根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今日凌晨,周清衍在他怀里面如金纸抖如筛糠,疼得呜咽不止,脑袋一点点往他身上撞。 短短的几个时辰,疼晕过去好几次。连夜施针熬药含参片,直到太阳升到天中间才恢复些气力。 周恭垣来时连手都虚弱得抬不起来,一听又要往自己身上揽事。 楚恒气得双眼猩红,怒气止不住地往外冒:“周清衍。” 楚恒鲜少连名带姓地叫他。但周清衍太兴奋半点没听出男人的异样。 青年脸上惊喜万分:“子渊,江南东路。昭和之事要去江南东路!” 楚恒脑子里那根弦刹那间绷断了:“所以,你就要拖着这副身子长途跋涉去管这遭闲事!” 周清衍被吼得刹那间一愣:“子,子渊你别生气······” “周清衍!”楚恒从床上站起来,周清衍背后没了靠力——他如今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当即往后倒在了坚硬冰凉的床栏上。 周清衍心口被撞得一阵抽痛,细碎地皱了皱眉。 楚恒一看下意识地想扶他,手伸出去一半又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脑中暴戾的思绪,咽了一口唾沫:“昭和与你半点关系也无,你如今病成这样为何还要劳心劳力为他人做嫁衣?” 周清衍:“我不是为他人做嫁衣。你可知江南东路如今的太守是谁?” “是三年前奉命监管师父谋反一案的大林寺少卿崔应。”周清衍说到此处激动万分。 三年前大臣中不知是谁检举楚越意图谋反,嘉兴帝随即让大理寺少卿崔应接手此案。没过多久崔应就上述确有此事,大批禁军浩浩荡荡地进了楚府,楚家上下付之一炬。 只有楚夫人死命护着周清衍和楚恒逃了出来,两人却因柳衾被送进景王府而失散。楚恒一路流离去了江南东路,周清衍却在风波过后重新回到了京城。 起初周清衍是想找到暗中检举楚越谋反的大臣,可是追查到了最后却发现那人不过是芝麻小官,事情爆发后不久就被流寇灭灭了门。 后来周清衍辗转反复,查到的线索不是死了就是疯了,就连禁军首领都换成了江砾。唯一一个尚且清醒的只剩下崔应。 崔应没被灭口还能在江南东路做太守,也是因其文章天下熟知,是个名满天下的大文豪,这样的人无论在哪死去,都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崔应本人也知自己命悬一线,江南东路的府邸周围布满侍卫,甚至花重金请来了江湖人士日夜保护自己。 周清衍没有一个权势深重的身份压根进不了崔应的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