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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是景王殿下最后的恩赐了吧。 他一转身看见了一辆马车, 车夫恭恭敬敬地道:“柳公子, 我家大人让我来接您回去。” 周府。柳衾刚掀开车帘面前就伸出一只手——周清衍站在旁边, 两张无比相似的脸猝不及防对在一起。 饶是阿蔷早已听说这个消息对上真人时还是忍不住咂咂嘴。 周清衍回头瞪了她一眼:“没规矩!” 阿蔷撇撇嘴半点不把主子的话方才眼里。 柳衾就着周清衍的手下了车, 偏头朝阿蔷一笑。这姑娘遭受了自家阁主惨无人道的折磨整整三年,后来遇见的楚恒也是个心窍多的主儿,头一次见到如此心纯善良的人顿时心生好感。 周清衍轻咳一声:“别理她,这丫头没大没小的。” 好在有了阿蔷做媒介,两人不至于没话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也还算和谐。 直到进了专给柳衾收拾出来的院子,柳衾犹豫片刻方才问道:“无音,你······” 周清衍:“嗯?” 柳衾又看了他两眼,温柔地笑了笑摇头:“没事。”那时候年纪小,只怕他不记得了。不记得便不记得吧。 周清衍闻言反倒站直了身子,余光一瞥阿蔷。少女立即会意轻轻把门关上。 周清衍:“三年前我与子渊走投无路,幸得你救了我们一命。”他当年被流窜的禁军和重伤的楚恒搞得心力交瘁,顾不上认亲。 没曾想出去引开禁军就再也没机会回到流风回雪。 柳衾闻言愣住:“于公于私我都不能袖手旁观。” 柳衾朝周清衍笑了笑。 他不发病时笑起来很好看,不是皮相上的美——柳衾早就瘦得脱形了,而是一双历经世事仍旧温润透亮的眼眸散发出来的温柔。 周清衍看他的眼睛看了良久,轻言道|:“我取字清衍,日后唤我阿衍即可。” 周清衍除开对着楚恒都不是话多的人,柳衾更是寡言少语。说完话后两人相顾无言良久。 纵然周清衍深知柳衾是他兄长,但架不住两人自有意识起也没见过几面,更何况周清衍还是个满腹心事的混蛋玩意,要想熟络起来当真艰难。 周清衍前脚刚走,楚恒后脚就来了。 柳衾见他十分惊讶:“你是楚家的小公子?” 楚恒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反倒把柳衾吓了一跳:“不必不必,我担不起。” 楚恒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您自然当得起。” 柳衾笑叹一口气:“阿衍方才来也是与我道谢,你们当真是默契。” “说起来我没把阿衍的话带给你是我的错。”柳衾又接着道,“岂料兜兜转转你们还是遇在一起。” 楚恒藏在袖中的手刹那间握紧:“话?” 他早已放弃找寻当年的真相,但柳衾就坐在面前时要说一点想法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柳衾说这样的话后。 柳衾:“当年你重伤昏迷阿衍背着你躲进了流风回雪。禁军挨家挨户地搜过来眼看就要搜到流风回雪。” “阿衍怕你被发现,只能一个人出去引开了追兵。传话与我,待你醒了便去城外城隍庙汇合。”柳衾说到这儿顿了一下,眸光黯淡下来,“你还没醒我便被敲晕送进了景王府。” 此后三年,他再也没能出过景王府的大门。没传出去的话一直记在心里成了他最开始的心病,后来得了癔症也始终记着这件事。 楚恒的表情宛如五雷轰顶。 不可否认,柳衾开口的瞬间他十分紧张,可越到后面就越是心凛。铺天盖地的追兵,冷冰冰的城隍庙······ 阿衍在城隍庙等了多久?一天两天,他可能会想到自己还没醒,可是三天四天,乃至半个月,一个月······ 阿衍等了多久才彻底失望:楚恒不会来了。 楚恒垂下头紧紧咬住下唇,猛地抬起头看见虚弱不堪的柳衾,一句苛责的话都说不出来。 怪柳衾吗?当时流风回雪大门紧闭,还是柳衾寒夜中打开了门接他们进去,不然没等追兵他们就得活生生冻死在街上。 尤其是自己,还当了三年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埋怨了阿衍三年。 楚恒强撑着和柳衾道别,几乎风也似地赶去了周清衍的院子,一推门。 光从外面透进来,透在那个开怀大笑的青年身上。像给他全身镀上一层朦胧的金光。 周清衍头也没转朝他招招手:“子渊快过来与我下棋。” 阿蔷对这些动脑子的东西一窍不通,没走几步就被周清衍杀得片甲不漏,欲哭无泪。 楚恒本来想把这些年的怨恨全部一股脑说清楚,看见这一幕突然顿住了。 周清衍见他站在原地十分奇怪,秀气的罥烟眉一蹙走过来紧紧盯着楚恒的眼睛:“做什么去了心不在焉的。莫不是病了?” 青年稍稍踮起脚意图把手放在他额头上,纤细的手腕一下子就被楚恒抓住了。 周清衍眉眼绽开挑眉不怀好意地笑道:“你抓我的手作甚?” 楚恒默不作声地盯着他。这人上半身贴上来,湿热的鼻息喷洒在楚恒的脖子处——引来一阵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酥痒。 楚恒身体下意识地绷直。 周清衍轻轻舔了舔唇。他这几天唇色略白还有些干,粉红的舌尖掠过之后带起了些许的血色——让楚恒有些心辕马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