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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顾小铎现在没那经年沉淀出的气量,只能沉下脸色,把证据发到自己的手机里,直挺挺地冲回去当面对峙。 这是他推开寝室大门, 质问的开场白:“我今儿看见一样东西,觉着有必要让你解释下。” 这是同一时间, 虞知鸿问他出来的问题:“你和韩秋岭走得很近么?” 不知道怎么回事, 虞知鸿的神情比顾铎还要凝重,立地衬得顾铎短了三分气势,准备好的问话戛然从嗓子眼掉回了肚子里,差点忘了词。 不过他脑子转得快, 顺着才刚的藤去摸瓜,很快就推导出了一套做贼心虚的前因后果来。 “关你什么事?劳烦尽管放心,我和谁走得近,也不会和你走得近!”顾铎把手机往桌上狠狠一撂,“你别自己居心不良被拆穿了, 就往人家脑袋上扣屎盆子, 男子汉大丈夫的你能不能讲讲道理?” “你!”虞知鸿的表情有那么片刻的空白,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语调,继续道,“顾铎,我无意干涉你的人际关系,只是听说你们……交往过密。此事并不是儿戏,希望你不要错付心意。” “恕我直言。”顾铎这次听完,才一字一句地回答道,“我心意往哪放,好像还轮不到你来希望。” 他声音很平稳,没有一点撒气的迹象,如同在陈述一件理所应当的事实。 虞知鸿彻底说不出话了,他垂下眼睑,将目光从顾铎的身上缓缓挪下去,沉到了地砖的缝隙里。 顾铎是早些年调皮捣蛋淘出了经验,最知道怎么能把老师气得七窍生烟——比起跳马猴子一样尽情表演,还是油盐不进来得行之有效。这事干得多了,久而久之,他真想惹谁不舒服的时候,火再大也会压在心里,只挂着一副「你算个什么毛线球」的样子冷言冷语。 诚然,看虞知鸿被噎死,他心里不怎么好受,可偏偏还意犹未尽,忍不住继续道:“而且你知道我性取向没问题就好——别听了两句玩笑话就当真,好像我要对你怎么样似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恐同即深柜」?你真被恶心得不想搭理我,不如先怀疑一下自己去。” 他把手机重新拿回来,但是想了想,还是觉着尽量别让韩秋岭接着掺和自己的事比较好,又扣回桌上,“没错,我看见你那个记录本了,前边写得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怀疑我不是个人似的;后边就是嫌我嘴欠——不看我还真没想起来,开学后你就不爱搭理我了。” “所以我先认个错,我没皮没脸惯了喜欢瞎开玩笑,没想到会惹你不舒服,还劳烦你憋了这么久,对不住,以后肯定不会了。你心里还过不去这坎,我可以换寝,睡大街也绝不会碍你的眼,你可千万别为了给我面子就强忍着。一是我不太要脸,二是你憋出病了我赔不起。” 虞知鸿:“我没——” “还有那些个记录——是,我承认,我这人从小就比别的熊孩子抗摔打,皮糙rou厚的。惹你这种大科学家的儿子注意,姑且算我的问题。”顾铎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态度强硬道,“可就算是按着你的记录来,也能意识到我这个「实验体」还有点人性吧?甭管从什么角度说,我觉着自己和夹在玻璃里头送到显微镜下的草履虫都有不少区别,劳驾你以后别再分不清,行不?” 这回虞知鸿总算是能搭上话了,却只说出来三个字:“对不起。” 顾铎点点头:“成,听见了,我也懒得计较。另外还有件事——也麻烦你以后别说自己是我哥,我就是个小混混,高攀不起。” 把能撂下的狠话说尽,剩下的就是真男人不看爆炸。顾铎起身走人,挥挥袖子,没带走一片云彩。 结果走到寝室大门外,这位男人才想起下午的训练已经推掉了,也没课,一下子不知道去哪做什么好了。 去自习吧,他都气成这样了,还得学习,岂不是太可怜了? 去训练吧,他倒是有心狂轰乱炸一场,但是理由同上,也挺可怜的。 狐朋狗友们大多数都回去休息了,邢慨倒是空闲,可这厮喜新厌旧,最近天天和李成双泡实验室。李成双和虞知鸿到底是老同学,顾铎现在不想看见他。 于是,三拐两拐后,顾铎还是摸到了院区的边墙,飞身骑上墙头。 然后往下一看——又和虞知鸿来了个四目相对。 虞知鸿身上还穿着刚刚寝室里那件衣服,手里拿着本子,应该是来执勤——虽然不知道学生会怎么排的班,都快到上课时间了,还在这抓出去吃午饭的。 虞知鸿站在墙根下,抬头望向顾铎。顾铎别开眼神,刻意不去看他,径自滑下墙头。 走到虞知鸿面前,他也头不抬眼不睁,丢下一句「随便扣」。 但是从这一天起,虞知鸿再没扣过他哪怕一分。 那是很长时间以后了,顾铎才从虞知鸿嘴里听说,这天的一切还有其他视角版本。 比如从大二开学后,就有人编排他和韩秋岭。两位当事人都不拿流言蜚语当个事,某位室友却在意得不行,以至于听见韩秋岭脑子卡机蹦出的「仰慕」,第一反应是别让顾铎叫人骗了。 比如失控一样落在笔记本上的话,未见得是字面上的嫌弃,而是强行套用了严厉的口吻,以便于自欺欺人,掩盖暗自滋生的不磊落念头。 再比如说,忽如其来的疏远,也不一定等同于厌恶和回避,还有可能是上述「念头」的伴生物——是想要触碰、又不敢伸出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