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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虞知鸿只道:“军中诸事,去问将军。” 说完,这人就到一边呆着去了。 将军心里还记挂着鸡要烤着吃,问他就是原地开灶。 一道袅袅炊烟飘起,在征程之初,便预兆了此行的不同以往—— 新征北军大多能算作贤王旧部,拼合在一块,正好都遵循从前的军纪,按着旧日习惯来。可行军不过三两天,顾铎一道道军令下来,就改了个面目全非。 “由不同的人带兵,军队的风貌也大有不同。”虞知鸿道,“你也得上战场冲锋陷阵,应该趁早与麾下将士磨合。可以从修改军纪入手。” 顾铎撑着头,自然地道:“我也听你的就行了。” 虞知鸿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你既然听我的,我交代你的第一件事,就是忘了陛下令你做傀儡,须得当自己是真正的将军。” 在京城的天子脚下,虞知鸿不好转头就私下叮嘱这种有点抗旨的话,也怕将顾铎吓着,不敢接这任务——所谓的「傀儡将军」之法,压根就是谬论。 「一个正儿八经的主将」和「一个看人脸色的小将军」,落在将士的心里,是全然不同的效果,极为影响士气。 而士气,甚至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败。 贤王麾下的战无不胜和「大齐战神」的威名,并非简单的因果关系,而是相辅相成。虞知鸿的战旗一扬,我军心里就有底,敢冲锋陷阵,甚至能转危为安;而敌方一上战场,心里先打怵,即便原本处于优势,时常未战已败。 但那是从前,现在的虞知鸿能做出不逊于从前的谋篇布局,却并不能再给出这样的士气,他连进军营都为难,更不必说率军冲锋陷阵;他的军队从前对主将依赖过深,几员副将自己习惯了当绿叶,统统撑不起场面。 虞知鸿后来也犹豫过,觉着自己不能受瑞王的影响,在战事上冲动。尽管圣旨不可违,但圣上到底是他的亲爹,不至于丝毫没有商量余地。 可一是顾铎的表现太优秀,让他止不住有些妄念;二是和旧部聊起北境,他发现这不仅是他一个人的妄念。 不止他痛失所爱,别人一样,或失去了亲人兄弟,或在那惨烈的守城之日被血色蒙眼。意气难平。十七部落是横在每个人心里的一根刺,如果不,就要溃烂生疮。谁都知道瑞王出的是馊主意,可偏偏齐刷刷地闭目塞听,自欺欺人地咬着牙,想要大干一场。 这样,至少能占个哀兵必胜。权衡再三,虞知鸿才彻底下定决心。 他进宫找太医配了药,这药对身体有损,不可多用,但能够短暂地压制他在军营里的一切不适。确保一旦有需要,他随时能上战场。 他还私下见了几位交好的官员,做了最差的打算。一旦此战失败,所有的责任由他来担,这是老征北军的仇,不必牵连「陆小七」。 顾铎被赶鸭子上架,两天内匆匆制定出一套新的军规,又和虞知鸿审阅敲定,再一条条地实行。 最后落定的军纪,既承袭了以往执行上的严格,又更兼顾到军士的感受。 比如第一条修正的,就是军中不得饮酒的旧规。顾铎将其改为平日不得饮酒,但每隔五日有一休息日,他自掏腰包犒劳大家,在夜间设下酒席——反正出关前没什么危险,偶尔放松不耽误事。 有这样的一个盼头,将士们平常的做事效率提高了许多,足以抵消掉酒后耽误的路程;新征北军刚刚整编,借着酒席的机会,军中上下也相互熟悉了不少。 顾铎忙得团团转,抽空和王誉吐苦水:“我记着自己是个傀儡将军,傀儡还有这么多事要做么?” 王誉道:“能当正经的大将军,多少人求之不得呢。你也别太懒!” 顾铎回嘴道:“懒的是你家王爷。” “话不能这么说。”一提起虞知鸿,王誉连神情都正经了几分,叹道,“王爷自从出京,没睡过一个囫囵觉,饭也吃不了多少,时常整夜都在看沙盘。我都怕他熬不住。” 顾铎只在白天去找虞知鸿,没注意过这人的饮食起居和胖瘦。他暗自记下,心想:“虞知鸿又没泡过药池,真的能不吃饭不睡觉?怎么挺住的。” 当夜是休息日,顾铎喝了点酒,因为这点好奇心,避开哨岗,做贼似的潜入了虞知鸿的营帐。 说时迟那时快,他刚刚把帘子撩起,伸进去一只手臂,就被人从里边紧紧抓住一拽,搂进怀中。 里边居然有「埋伏」! 这屋子里的酒味比外边还要浓重,顾铎后背上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却听见虞知鸿的声音在他头顶低低响起,道:“三年了,我很想你。” 一听是他,顾铎瞬间放松下来了。 行吧,出师不利,万万没想到,浓眉大眼的贤王殿下居然自己躲着喝酒,还生生喝得说胡话了! 第16章 抚恤银 要是小花有你这么聪明就好了。 “我一直等你……天黑了,你还没来。” “我问了很多人,他们没听过南阳酒。我很后悔,那时该陪你喝的。” “不止喝酒,我忙碌太多,陪你太少。” 顾铎对酒鬼宽容,听虞知鸿说了半天,左耳朵进,右耳朵冒,听得差不多了,还拍了拍虞知鸿的后背表示安慰:“知道了。你先放手,抱太紧了。” 但是虞知鸿非但没放手,还蹙起眉头,十分不满地抓住了这乱晃的爪子,收拢进怀抱——他就像有什么执念,非得把这个人完完整整地抱住,一个零件也不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