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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往无悔,且当一醉,与君长诀,勿复相会。” 顾雪城死死盯着那十六个字,仿佛不认识了一般,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嗡”直响,与君长诀,勿复相会? 他……他好大的胆子!他挖了自己金丹,做了别人炉鼎,还企图逃走,还说宁愿没有遇见自己,如今又躲起来了,还故意留下这种信! 顾雪城咬紧了牙关,是了,自己要把他抓回来,用他最畏惧的方式惩罚他几次,直到他再也不敢忤逆自己。 顾雪城死死抓着那张薄薄的信笺,霍然转身往外走去,路过一段白玉栏杆的时候,他忽然顿住了。 云雪楼的白玉栏杆十分精致,每隔数尺就有一尊惟妙惟肖的玉雕龙首,而眼前这尊玉雕龙首的犄角上,挂着一缕细细的红纱,似乎是从什么地方扯下来的。 顾雪城紧紧盯着那缕红纱,忽然有种极其不安的感觉,栏杆上怎么会有一缕红纱?这料子似乎是东海鲛丝,不久之前,自己为了筹备大婚,特意命人用东海鲛丝做了一身纱衣…… 他心头莫名一沉,甚至来不及思考,就轻身跃下。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云雪楼下,一地月华如水。 清冷的月光中,在那洁白的玉石地面之上,孤零零地躺着一个人,那人侧卧在一地如云如雪的娇嫩花瓣中,红衣如血,白发如霜,长睫低垂,宛如仙人沉睡,只是身下浸开了一片浓稠的血泊。 顾雪城死死盯着那人清瘦熟悉的身子,一时间脑海里一片空白,仿佛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根本不愿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极其僵硬地,缓缓走了过去。 他慢慢在那人身边跪下,嘴唇微微发颤,嗫嚅道:“哥哥?” 周悦没有回答,纤长浓密的睫毛甚至没有一丝颤动。 顾雪城怔怔望着对方,电光石火间,一种忽如其来的虚软感仿佛闪电般狠狠击中了他的心脏,让他有种浑身发软的虚脱感觉。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不明白什么,只能手忙脚乱地把那个清瘦的人抱了起来,颤声道:“哥哥?哥哥?” 周悦软绵绵地依偎在他怀里,没有一点反抗,没有一句斥责,没有一丝忤逆,就像顾雪城方才希望的那样,温柔顺从,予取予求。 顾雪城呆呆望着那苍白的秀雅面孔、满头的雪白长发,感觉到对方身体浸出的粘稠鲜血,慢慢湿透了自己衣襟,与此同时,仿佛有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自己骨髓里弥漫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身后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顾雪城,你,你做了什么?” 顾雪城木然地搂着那具软绵绵的躯体,根本没有理会身后那人。 白晨雨好不容易挣脱那根该死的缚仙柱,刚想过来救走周悦,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眼前几乎有些发黑。 他忽然瞥到了什么,缓缓弯下腰,颤抖着手从地上捡起那纸带血的遗书,只看了两眼,就觉得天晕地旋,忍不住趔趄了一下。 他哑声道:“……你逼死了他?” 这个“死”字似乎猛然触动了什么,顾雪城一下子跳了起来,雪白俊美的面孔几乎有些狰狞,低声嘶吼道:“你胡说什么?!他只是灵气耗尽,需要休息片刻!” 白晨雨大吼道:“他是七转金丹!怎么可能耗尽灵气!” 顾雪城喃喃道:“对,对,他是七转金丹,怎么可能耗尽灵气……是你,是你让他做了炉鼎,掏空了他的身子,耗尽了他的灵气……是你!白、晨、雨!!” 他越说越咬牙切齿,那张雪白的俊美面孔也越发狰狞,忽然猛一扬手! 只听“砰!”一声巨响,白晨雨被凌空掀起,狠狠撞上了一棵粗大的梨树!而后,被顾雪城隔空扼住咽喉,背脊抵着树干,慢慢举了起来! 顾雪城一手紧紧搂着周悦,另一只手如同铁钳一般,隔着数丈虚空,死死扼着白晨雨咽喉,咬牙切齿道:“都是你,都是你……你仗着他的喜欢,随意糟蹋他,让他做你的炉鼎……” 白晨雨被掐得满脸通红,喉咙里咯咯直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爆发浑身灵气,终于猛地撕开了顾雪城的束缚,大吼道:“我从来没有碰过他!!” 顾雪城呆了呆,随即哑声道:“不可能,他明明给人做了炉鼎,掏空了身子,才,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你说谎,你怕死,你想求饶……” 白晨雨看着顾雪城怀里那具毫无生气的清瘦身体,感受着潮水般汹涌狂怒的十全金丹灵气,瞳孔缓缓缩紧了,脸色渐渐一片惨白,仿佛终于明白了什么。 他跌跌撞撞后退几步,忽然低声惨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顾雪城大怒道:“他还在休息,你吵什么?!” 白晨雨一边笑一边摇头,眼泪都笑出来了:“哈哈哈哈……原来他日日闭门炼丹,是偷偷给你做炉鼎去了……哈哈哈哈……” 顾雪城死死盯着白晨雨,似乎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白晨雨大笑道:“顾雪城,你还不明白吗?我也听过一些凤凰涅槃的传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凤凰涅槃,如梦似幻,他偷偷摸摸给你做了凤凰涅槃的炉鼎!我不知道也就罢了,你居然也不知道!哈哈哈哈,太可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