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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章吉 第123节

    却说小日子过后,长孙愉愉就过上了早晨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日子。但真不是她懒惰,而是陆行精力太过旺盛,她却是体力不济。

    至于下午,长孙愉愉却是自己累自己,她本就是闲不住的主儿,又爱争名。偶尔听陆行提及慈济院的事儿,她就上了心。

    慈济院里是些孤寡老人,以老太太居多,进了慈济院一日里约莫能有一顿饭吃,有片瓦遮头,苟延残喘罢了。

    长孙愉愉接手后,请了几个附近的妇人来慈济院里打扫、煮饭,也请了医女来照料一些病中的老太太,但也只是尽人事罢了。

    而这些老太太最感念的就是长孙愉愉请了松林庵的尼姑过来给她们讲经,这让她们被人世间折磨得千疮百孔的心似乎有了慰藉。

    这所费银钱倒也不多,但城中人提及长孙愉愉那就是人美心善的救世观音一样的人物了。

    长孙愉愉做这事儿的时候,倒也拉上了知府衙门的同知、推官等人的夫人,有人么跟着她装装样子,有人么干脆懒得做作。

    长孙愉愉其实并不得刘同知和郭推官夫人的敬重,她二人都是四十来岁的妇人了,谁会拉得下脸来捧一个十几岁小夫人的脚?再且长孙愉愉初来乍到,人生得那般美,出身又极好,谁能不妒忌?

    因此知府衙门里的官夫人表面应酬着她,私底下么自有圈子,都不跟长孙愉愉玩儿的。

    这不,下雪天儿,刘同知夫人和郭推官夫人并几个知事媳妇一同在火盆边应饮酒闲话,少不得得围绕着这位美冠天下的华宁县主说话。

    却道为何私下里议论长孙愉愉的是这几位,那是因为她们的夫婿都是有品级的,也就是朝廷任命的。至于六房书办之类的,却都是陆行自己带的人。

    不得不说,陆家子弟出外为官,真是比许多人都有优势。有那孤身上路为官的,到任后被下头官吏压得做不得任何事的进士比比皆是,因为衙门里就那么几个人,要想做事儿,就得官老爷自己掏腰包请人做事。

    若是没有那许多人手,一般就得任用原来衙门里的人,三班六衙那些个老油条,各个都能给官老爷找事儿做。

    但陆行出来做事,家里早就给他配备了各种吏员,还有谏山书院的师弟们有出来跟着他为官实习长见识的,因此陆行这知府做起来很是得心应手,也因此得罪了不少当地势力。毕竟原来的吏员许多都被撵走了。

    如此,长孙愉愉被人私下议论也不足为奇。

    第172章

    “她呀, 也就是假惺惺,你们瞅瞅她那穿的,用的, 随随便便一身儿衣裳的钱,不就能把慈济院给修好了?那院子破了好大一个洞,大冬天的风吹得呜呜的, 也不见她管。”刘夫人道, 似乎不解气, 又补了句,“假惺惺。”

    “可不是么, 虽说一天一顿,改成了一日两顿,但也都是稀粥, 咸菜, 我听得人说,她每日吃的那鸡子,都是人参、鹿茸养出来的,一个鸡子就得一两银子,她一日要吃五、六个呢。”郭夫人道。

    “我只当县主真是善心, 如此看来竟就是图个名声罢了。”推官知事媳妇道。

    一时众人齐齐点头。

    但她们也不想想,长孙愉愉再图名, 那也没做坏事儿啊, 总不能因着她没把全副身家用来做慈善, 反而就大错特错了吧?她这般的, 总比那什么都不做的来得强。

    再且了, 长孙愉愉为何不愿意改善慈济院的条件?她是没能力, 没那个真心么?她只是担心弄好了慈济院, 很多不是孤寡也并不苦难的人跑来蹭光,反而让真正穷苦的人得不到照应。

    只这些话她没法逢人就解释,华宁县主高傲得紧,讲求的是清者自清。

    而且长孙愉愉从小知道的道理就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真正想帮人,可不是施舍几顿饭钱就能够帮的。

    这日长孙愉愉让人请了朱慧兰过府。

    “那慈济院里竟然有个宫中出来的绣娘,只是后来眼瞎了,攒下的那点儿财物又被她男人浪荡光了,如今男人和儿子都没了,沦落到了慈济院里,我看她很是有点儿手艺,你帮我找二十个绣娘,跟着那老绣娘学一学,你送来那许多布料,我这儿都没人做。”长孙愉愉道。

    朱慧兰笑道:“县主心善,你周济慈济院的事儿我也听说了,我也想跟着县主蹭点儿福气,积点儿德呢。”这话翻译过来就是想帮长孙愉愉给慈济院送点儿钱。

    长孙愉愉用扇子掩着嘴笑了笑,“行了,你我二人之间说话不必这么婉转。那慈济院你使了银子指不定反而害人。你照我说的去安排就是了,那些个绣娘跟着老绣娘学东西,平日里总是有愿意照顾她的人。那些感念恩德的人,你用着也放心。”

    朱慧兰点点头,心忖这县主好生厉害,不过用这种法子挑人做事儿的确不错。“县主,如今缬染纱和灯锦都铺进铺子了,简直是供不应求。我想着咱们也得扩产了,正好却人手。光是二十个绣娘怕是不够,不如一批一批地送过来学,然后再到府上给你做衣裳,被你调0教过的人,那眼光、能耐都不一样呢。就拿上回给你做衣裳的那几个绣娘来说,到我那儿去都能独当一面了呢。”朱慧兰不能不承认,要说审美,那真得华宁县主说了算。但凡能过她眼的东西,那就没有不好的。

    “如此也行。”长孙愉愉无奈,“我倒是成了替你培养人的了。”

    朱慧兰赔笑了一番。

    “不过你既然有心帮慈济院,那院子里还有个年老的梳头娘,我瞧着她虽然有些昏聩了,但头发梳得却很是不错,你也可以寻些苦命又手巧的小姑娘跟她去学一学,今后她们也能靠这手艺吃饭。”长孙愉愉道。

    “这才是真正做善事儿呢,我的县主。”朱慧兰感叹,“咱们女子本就不容易,能帮一点儿是一点儿。”

    长孙愉愉道:“织布坊和染坊也可以多用女工,有那愿意学的,你也可从小就叫人教,我瞧着很多人没吃的了就卖女儿,与其让她们沦落那些肮脏的地方,你不如聘了来做工也好。”

    “我也是如此想的呢。”朱慧兰道。说了会儿话,她又提及,“县主让我给皇家画馆收些书画,我倒是收着了几份好的。”她叫人拿了进来,“只是我也不懂欣赏,也不知是不是真迹,还得县主你鉴定鉴定。”

    长孙愉愉接过名单看了看,“如是真迹,你收的这份《梧桐图》也算是珍品了。回头我叫陆九一块儿看。”

    “是呢,我也有事儿想请教明府。”朱慧兰道。

    “他今儿不在府里,邀了学府的学子去北边儿烟霞山赏雪吟诗去了。”长孙愉愉道。烟霞山山贼一去,这建昌府就多了处风景胜地。

    朱慧兰道:“明府可真够忙的。”

    “可不是么。”长孙愉愉顺口答了句。

    但这话听在朱慧兰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她是京城人,当然知道陆行和长孙愉愉的那档子逼婚的事儿。而到现在长孙愉愉还“陆九、陆九”的喊,可见夫妻肯定不那么和睦。

    朱慧兰劝道:“明府是有心为民做事儿的好官,所以才忙碌。就像我那口子,我偶尔回去一趟跟他抱怨,他就跟我提什么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他们那些个读书人,生怕常回内宅被人笑话。”

    长孙愉愉点点头,“陆家的规矩也是那样的,男子没有事儿白日里不能随便回内院。”

    “是呢,是呢。”朱慧兰努力地帮长孙愉愉维护自尊。

    长孙愉愉这会儿已经听出朱慧兰的意思,晓得她是误会了,却也没点明。“不过他们忙他们的,咱们不也是成日里有许多事儿要做么,还没耐烦搭理他们呢。”长孙愉愉不是矫情,她是真的有很多事儿做。

    好比,如今年边要到了,地方官都得给京里的各衙门送碳敬,那些个穷京官很多人都靠着这碳敬买年资过年呢。掰指头数一数,京城有多少衙门,多少关系要打点?光是采买就是很头大的事情。

    通常而言,这本该是陆行自己去琢磨的,或者让他的师爷、幕僚等帮他打理。

    而陆行的师爷也是很尽职尽责地向陆行提了碳敬的事儿,主要是得知道一个章程,用度看控制在什么范围内。

    结果陆行却道:“这事儿你们不用cao心了,县主会打理。”

    几位师爷一听,可不是么,华宁县主那是从京里出来的,京里的事儿她门儿清,可不比他们这几个臭皮匠厉害么?

    要不说娶妻娶贤呢,能娶着这样的媳妇,不知省了多少事儿,又省了多少麻烦。

    酒后冯师爷捋着山羊胡子,跟钟师爷感叹道,“咱们明府是个有大福气的人呐。”不像他们这些落魄人。人家那娶媳妇,还是媳妇上赶着抢着跟他成亲,还带着金山银山一样的嫁妆,人又生得美貌无比,而且还贤惠能干,里里外外地把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是啊,真不能去比,明府乃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仙女儿也跟着他下来了。”钟师爷道,“咱们能跟着这样的东翁,也算是运道。”

    冯师爷赶紧表示,“那可不是嘛。朝廷派来褒奖明府的内侍已经到宁江了,后日就能到咱们建昌了。”

    钟师爷道:“我前后跟了三任东翁,可从没见过朝廷褒奖下得如此利落的。”

    冯师爷笑道:“所以说,书读得好很重要,但是丈母娘找得好,更重要。”

    钟师爷笑道:“此真至理也。”

    既然聊到了丈母娘,少不得得联想到丈母娘的女儿,那可真真是从没见过的美人儿,看一眼就骨酥魂销,只恨春宵苦短,恨不能从此不下床。

    额,不下床?!

    钟、冯两位互相看到了一眼,都想到了同一件事儿。他家东主每天晚上进内院去吃晚饭,走一遭就出来了,三更半夜还拉着他们这些个幕席议事、做事,若是一日、两日也就罢了,但天天如此是个什么道理?放着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不管……

    钟、冯两位又对视了一眼,谁也不敢开口议论这种事儿,只心里少不得猜测。

    一位心忖,女人么还是得丰满圆润才有味儿,华宁县主美则美矣,但着实瘦了些,可能有些硌手。

    另一位则心忖,果然是人无完人,人若是把福气都占满了,那肯定得有另一种严重的缺陷。

    却说人无完人的陆九陆行止,喝了一肚子雪风地回到了府衙,只在前院待着,没进内宅,吩咐泉石道:“去给我煮碗面条。”

    烟霞山赏雪,肯定是设宴备酒了的,但陆行却是饿着肚子。

    泉石道:“我刚进门就已经让煮上了,明府也真是的,光顾着饮酒,饭菜是一口都没吃,劝也劝不住。”这怕不是跟小县主待久了,学了她那一身的臭毛病,不爱吃饭了。

    陆行扫了一眼多话的泉石,却也没好跟泉石解释。

    酒气混着饭菜味儿,那味道一进内宅就能给长孙愉愉熏晕了。想一亲芳泽那是绝不可能的事儿,她真的会吐。

    今日赏雪不能不饮酒,陆行就只能不吃饭,这会儿行功散了酒气,才能煮碗面条,还得是素面,否则嘴里的味儿也不好闻。

    用过面条,梳洗干净后,陆行才踏进了内院,自然得向长孙愉愉提及了赏赐的事儿。丈母娘是真的能耐,但是小县主么,不亏心的说,真的是一身臭毛病。

    长孙愉愉见着陆行,鼻子就嗅了嗅,嫌弃地道:“什么味儿,你先去洗洗吧。”

    于是陆行又洗了今晚的第二次澡,漱了第二次口,还用了薄荷水润口,这才得以坐下跟长孙愉愉说话。

    “上次剿匪,朝廷的赏赐已经下来了,来的是内侍王公公,人在宁江了。”陆行道。

    “王公公?王得让还是王保山?”长孙愉愉问。瞅瞅,时常在内廷晃悠的人就是不一样,宫里的事儿也门清。

    第173章

    “是王保山。”陆行道。

    “哦, 他是皇帝舅舅身边朱可行的义子。”长孙愉愉提了一句,意思就是这内侍很有点儿来头,不能轻慢。

    陆行点点头, “我已经让人去迎了。赏赐一事我想跟你说一下,我年纪轻轻就已经官居知府,也没有什么大功劳, 所以不大可能为这件事升官, 马指挥使那边儿是恩荫了一子, 原本对我也该是如此,我写信给公主, 已经请她代为呈情,替三哥转了个官职。”

    陆行说得委婉,但长孙愉愉听明白了, 应当是给他三哥升了个官。若是正常考满迁转, 那是要花费很多年的。

    本来这次的功劳应当是给她和陆行那还不存在的“儿子”恩荫官职的,所以陆行才会专门给长孙愉愉解释。

    陆行搂住长孙愉愉安抚道:“咱们的孩子不需要恩荫,有我教,绝对不会出前三甲。”

    长孙愉愉嗔了陆行一眼,听你吹牛。要是状元公就能保证教出前三甲, 那朝廷的官员不就被历代状元包圆了?

    陆行笑道:“你不信?”

    “嗯。”长孙愉愉觉得陆行是将她当成傻子在哄。

    “你别不信,你想想, 你我的儿子, 那样貌, 不点为探花皇上他过意得去么?”陆行问。

    历届探花郎, 那都是要点眉清目秀的年轻进士的。长孙愉愉想了想, 就她这模样, 她生的儿子, 必须得是潘安、卫阶那样的美男子啊。

    长孙愉愉嘟囔道:“我觉得,你可能拖了他的后腿。”

    陆行松开了长孙愉愉,怎么说话的?他虽然不在意容貌,但是从小就是人人口中的美男子好么?

    长孙愉愉幽幽地补了句,“你都没点成探花郎。”她记得陆行那一届的探花郎,是个唇红齿白十分白皙的俊才,虽说年纪比陆行大了几岁。

    陆行有些郁闷,怎么弄得好似状元郎不如探花值钱似的。以肤色取人,何其肤浅。

    若是其他女子,陆行压根儿不会理会这种肤浅之辈,教她那都是浪费口舌,但眼前人是自己夫人,他叹息之余,少不得得身体力行地教她明白,男人是不能只看肤色的,银样镴枪头有什么用?

    陆知府深谙一条道理,君子动口不动手,那是在外头,在内室,能动手的时候千万谨记不要动口。

    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陆行在床笫之间也少不得动口多嘴,“你实在太瘦了,多吃些才好。”

    长孙愉愉此刻觉得男人才肤浅,成日里就只惦记那档子事儿,只爱那二两rou。长孙愉愉眼前闪过那叶通判续弦夫人的身形儿,她明明白白地感觉到那日陆行的视线从人家胸脯上扫过的。

    女人,就是这么敏感,若要天不知,除非己莫为。道貌岸然的陆知府以为不过是快速扫了一眼,绝不会被人察觉,但以长孙愉愉对陆行的了解,若是不感兴趣的人物,他对别人的内眷是绝对不会看一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