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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脸上闪过惊讶。 过道两旁的墙面缓缓浮现出一个人影,正对着他微微弯腰致意,微笑的五官和当下星网上最热的某个明星一模一样。 白星:“你认识我?” “当然。我的主人——在图兰星被称之为裴教授的那位,一直对你很关心。”破晓边在墙面上穿行边说道。 自从裴时清完全进化后,就打开了对它的禁制,现在他已经可以自如地掌控这里的网络了。 因为这句话,白星更忐忑不安了。 前面是一幢中古欧式风格的房屋,裴时清刚进食完,正半躺在沙发上恹恹欲睡。 顾星野就坐在他身边,有一搭没一搭逗着他说话。偶尔能得到一两字回应就会笑。 裴时清嫌他烦,指挥小触丝捆了他按在沙发上强行让他闭嘴。顾星野也不生气,蹭到他身边,脸颊挨着他的手臂睡着了。 他精神力接连损失过多,短短两天人就瘦得颧骨突出,嘴唇白得像纸,看起来命不久矣。 完全进化后的裴时清对睡眠的需求并不是那么高,躺着休息完全是因为过去十数年的规律作息驱使,此时他睁着眼睛,目光定定地落在顾星野脸上。 他是进化,不是失忆。过去的一切他都记得,但他就像是被抹除了情绪,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行为,以及被当做储备粮的顾星野为什么还不逃跑。 就比如现在他脑海中浮现的是在查玛星球时,顾星野原本有机会先他一步成为完美进化体,可他一直都按捺着,做得最过分的一次也就是咬破他脖颈上的皮肤舔了几口血味。 当时他为什么会主动把自己的脖颈送上去让他咬呢? 裴时清百思不得其解,并且对内心冒出来的答案无动于衷:爱是什么? 破晓领着白星进门。 裴时清坐直身体,对那个眼中惶然的小omega说了个字:“坐。” 白星挑了个距离他比较远的距离坐下,小心地打量着进化后的裴时清。 五官面容还是那个模样,但那双茶色眼睛不一样了。 如果是以前裴时清眼睛里装的是清冷孤高,现在连那份冷淡都消失了,茶色瞳孔里倒映不出任何影子,看久了会觉得这是个会动的雕塑。 说完自己的来意,白星放在桌下的左手捏紧了自己的手指。 他没有把握说服面前的人。 如果裴时清还可以称之为人的话。 果然,裴时清开口,连声音都是无机质的,泛着脆:“裴恕求助无门是他愚蠢,对同类总是抱着情感上的妄想。再者你们人类的所谓荣耀功勋很值钱么?” 白星紧张得结巴,面对现在的这个裴教授比此前在学院里的那个给他的压力更大:“虫……虫族战斗力强大,高级的还能喷射能腐蚀军舰材料的毒液,一直……一直是人类的心腹大患。这次它们有备而来,恐怕……恐怕……” “恐怕人类会节节败退,溃不成军?”裴时清接上他的话,眉眼间全是漠不关心。 白星全身的血凉了一半。 他印象中的裴时清虽总是散发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实则内心善良有责任感,无论如何也不该是现在这副样子。 他捏紧了手腕上的通讯终端,临行前方闻发了封加密信息在静静躺在邮箱里,上面只有三个字:说服他。 这条信息将他从险要放弃的情绪中挣扎出来,坚持道:“我没有资格替您原谅某些人,毕竟巴掌不抽在自己脸上不知道疼,但这和那些普通平凡的星际公民没有关系,我们不该见死不救。” 裴时清静静地看着他,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白衍年的追授荣誉下来了吗?” 白星一愣,如实答道:“正在走程序,应该过几个月会落实。” 裴时清追问:“所以你开心了吗?” 白星:“当然不——” 他话音未落就见裴时清的五官动了,他眉头微微上挑,露出一个近似讥诮的神情。 白星剩下的话就卡在了嗓子眼里,他沉默下来。 对已死之人而言,追授的荣誉就好比在枯木上张灯结彩,粉饰得再热闹也只是给别人看的,和这个人已经没有关系了。 对裴时清而言同样。 牵着他做人类的那根线早就断了,顾星野成了低他一等的同类,他的确没必要对一个毫不相干的种族产生同理心。 即便这个种族里有他曾经照拂过的学生,有他工作过十年的学院与同事……这些都随同他的进化一同被抹除掉了。 白星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那裴教授——打扰了。” 裴时清轻轻颔首,目送他离开,自认为对待裴恕的故友之子足够客气有礼。 穿着人类军团制服的人影消失在监控下,臂上的军徽一闪:飞鸟挣脱荆棘的缠绕,振翅欲飞往星空。 关闭影像,裴时清扭头发现顾星野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定定的盯着虚空中方才监控消失的方向。 裴时清探出触丝,端来一杯牛奶递到他面前。 储备粮太虚弱了,需要补身体。 顾星野却没有如往常一样接过,而是将视线移到他脸上,目光是他熟悉又陌生的坚定。 他说:“阿裴,我想去。” 浮在半空中的杯子晃动了一下,几滴牛奶溅在裴时清脚边,被探出的触丝飞速吸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