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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舟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他没有回头,手中依然抚摸了小白身上的软毛:“王爷究竟想做什么?我身上究竟还有什么值得您这样费心的?” 若是想要他和叶弘方死,不过求皇帝下一道密旨的事,若是只为了欺辱他,那场骗局已经让他死了心,让他嫁入王府,这样多此一举,这又是为了什么? 景旼面上仍然浮着那副叫人捉摸不透的笑意,这底下藏着的却是油盐不进的冷硬:“王妃多虑了。” 叶小舟很不喜欢他这样戏弄人的模样,若是高明的手段便算了,反正他也看不出来,如今这般,倒像是拿他当猪来耍。 “王爷便真的这般什么都无所谓吗?你眼中除了你自己,还有别的什么人吗?你要报复我与我爹……恩将仇报,这便算了,可你怎么连江抚柳都不放过?她可是你的母亲,你心中连这点情义也没有了吗?” “江抚柳?是你那位被圣上赐了三尺白绫的继母吗?”景旼不紧不慢道,“王妃又在说笑了,她是叶家的江夫人,与本王有什么关系?” 叶小舟愤而转身:“你为什么还能佯出这般姿态?很好玩吗?” 景旼徐徐然对上了他的眼,那对深不见的瞳仁里含着意味不明的情绪,而后他淡淡然道:“小舟,总要有人下地狱的。” “如果爱妃实在想为她鸣不平的话,本王可以求皇上将那三尺白绫改赐给叶弘方。” “景旼……”叶小舟几乎不敢看他,“你当真要做到这种地步吗?书院中的先生分明教过我们,何为仁义,何为忠孝,你怎能这样无情无义?” 听见叶小舟说的话,景旼很轻地冷笑了一声,而后他缓缓道:“站在书院里讲仁义、道忠孝,当然站着不腰疼,本王若有情有义,只怕十年前便已经死在猎场上了。又想看着自己的儿子出人头地,又渴望自由与安逸,哪来这样鱼与熊掌可兼得的好事?” 叶小舟越来越看不清他了。 “至于爱妃你,”景旼身下的轮椅微微转向,行向院门,“你去过猎场吗?” “猎物只有等着被俘获的命,杀便杀了,还需要有理由吗?” 第34章 反击 十一年前的平江和如今的平江并无二致, 只是那年的姑苏落了一场罕见的大雪。 日出时放眼望去,檐角枝头皆裹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地面与砖瓦之上都覆着厚厚的一层白雪。 这个冬天冷得连不怎么畏寒的阿旼都往单衣外添了一件袄子。 “这是你父皇在你满月之时赠与你的玉佩, 在见到你父皇之前都要藏好了, 无论是谁要看都不能给。”江抚柳轻声细细叮嘱道, “还有,到了上京城千万别提起叶府, 若他们问起, 你便说娘已经死了。” 阿旼望着窗外的大雪, 他长这么大, 还从未觉得这样冷过, 铺天盖地的寒意似乎都要将他淹没了,他垂着眼,冷冷地说:“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江抚柳蹲下身, 将他拥入怀中,语气温柔过了头, 每一次吐息都带着不舍:“不是的,阿旼, 娘没有不要你……你是皇家的孩子,平江不是你的归宿。” “不用找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 ”阿旼冷嗤了一声,“你就是想做叶小舟的娘——他娘好容易病死了, 你是不是很开心?” “你怎么能这样想娘呢?阿旼,”江抚柳微微松开了他, “如今的太上皇才是你的生父,你是九皇子,是当今圣上的弟弟, 可如果你不肯认,便只能永远龟缩在这平江府,永无出头之日,你明不明白?” “我不明白,”阿旼一把将江抚柳推开,反手便将那块玉佩砸落在地,“我才不是什么狗屁皇子,我就是他们口中的野种!” 那块玉佩应声而碎,在地上碎成了参差不齐的两块。 江抚柳没料到他会发这样大的火,一时间竟然愣住了:“阿旼……” 她这才意识到阿旼对这皇子身份的抗拒,逯难之际,阿旼不过才五岁,母子二人流亡至云溪村之后,为了保护阿旼,她连他生父的一句话都没有透露给阿旼,所以即便是那些孩子戏称他为野种,江抚柳也从未反驳过。 阿旼一言不发地看着外面铺天盖地的大雪,而后蹲下身捡起了碎在地上的那两块离散的玉佩,走向了门口,江抚柳说王府后门有辆马车在等他。 “阿旼……”江抚柳垂下了通红的眼,不忍再看阿旼一眼,“是娘对不住你,你到了上京城,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阿旼头也不回,心里暗暗认定,踏出这间屋子之后,他便再没有这个娘了。 他伞也不撑,黑压压的大雪将他掩盖成了叶府中一点渺小而稚弱的影子,一路上他也没见到人,直到路过了叶小舟住的那间院子。 那日大雪纷飞,断了叶小舟想出去玩的念想,他被家奴们拘在院子里,无聊地上蹿下跳,最后爬上了这间阁楼,向外眺望,而后依稀从雪中看见了一个小黑点。 随着那黑点越来越近,叶小舟忽然看清了他是谁,他朝着阿旼喊了一声:“喂,你要去哪?” 阿旼在雪中抬了抬头,雪花落满在他的眼睫上,暖阁中的叶小舟化成了一个洁白而温暖的影子,他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有多羡慕这个人。 天生便备受宠爱,明明除了一张脸之外一无是处,却被那么多人捧在手心里,而他却不得不受着颠沛流离、寄人篱下之苦,如今连他唯一的亲人也不要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