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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少年永远奔跑在风里

    尾声

    秋天的祁南,暑气终于渐渐消退,唯有草木依旧一片葱茏。

    许博洲和周晚的感情也并没有降温,相反,在点滴的相处里逐渐升温。有点像回到小时候,他们有说不完的话,发掘不完的新鲜事。而有趣的恋爱,就是能让两个背负着重壳的成年人,变成幼稚鬼。

    他们也在第一次时间见了双方家长。

    由于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见家长”这件事对许博洲和周晚来说,并没有那么严肃和紧张,就是两家人坐在一起聚聚餐。十指紧扣的双手,是他们对这份感情的底气,在见家长的态度上,也默契达成一致。

    并不是要征求父母的同意,而仅仅只是告知一声。

    这段时间,在工作方面,他们也迎来了新挑战。

    星荣的蓬勃发展,给周晚带来了名声,也同样给她带去了压力。而对许博洲来说,飞行员培训计划成了他未来两年里,最重要的工作任务。

    十月中旬的某一天,离祁南市区东南方向十五公里的航空培训基地。

    空域宽阔,视野极佳。

    开阔的蓝天白云之下,两排身穿飞行员夹克衫的男生,身姿笔挺的站在一处空地上,各个精神饱满,满脸的斗志。

    在他们身前的是,许博洲和纪燕均,都戴着黑色墨镜,手里抱着一迭学员资料,宽肩窄腰,制服一上身,浑身散发着硬朗的俊气。

    “Nick  Ho,何正奇。”纪燕均用钢笔敲了敲名字。

    “到。”男生将手高高举起,英姿勃勃。

    “Andy  Wang,王恺平。”

    “到。”

    “林东。”

    “到。”

    还剩最后一个学员,纪燕均看着笔尖落向的名字,皱起了眉,许博洲见他没反应,问他,怎么了。

    纪燕均喉结滚动,念道:“Kevin  ……”

    因为晃神,他忘了念中文名。

    许博洲惊住。

    他知道这一定是巧合,姓陈,以及英文名叫Kevin的男生太多了,但当耳畔边想起陈航的名字时,他还是呼吸一滞。

    “到!”突然,一声清亮的女声从风里闯来,是比男生更激昂的斗志。

    头顶的阳光太烈,虚影很重,穿着夹克衫的短发女生慢慢走进了许博洲和纪燕均的视线里,是陈莞,她剪掉了那头及腰的长发,留上了和男生一样的短发,这样看,有几分她哥哥的影子。

    陈莞站到队里:“大家好,我叫Kevin  ,陈莞,不要惊讶,我是女生。”

    这是这次培训班里唯一的女学员,没人想过,竟然是这样一个又飒又酷的女生。来这里都是寻梦的,没有人搞性别歧视,几个男生纷纷向她投去了钦佩和友善的目光。

    和陈莞对视一笑后,许博洲将资料簿夹在手臂下,拍了拍掌,收拢了大家的注意力:“好了,全都到齐了,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次培训计划的飞行教师Glen  Hsu,许博洲,我很高兴能在这里认识大家,也很高兴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飞行行业。”

    他停顿了几秒,眉眼严肃:“我希望你们选择这个行业,是因为发自真心的尊敬和喜爱,而不是因为穿上那身制服,能更方便你们泡妞把妹,一旦被我发现,我会让你们以后都飞不了。”

    学员们不敢做声。

    纪燕均拇指掰向一边,补充说明:“这位老师是天蝎座,出了名的腹黑、记仇,你们小心点。”

    四周立刻传来笑声。

    没跟纪燕均一般见识,许博洲看向所有人,表情放轻松:“好了,你们相互认识一下,明天正式上课。”

    “好。”学员异口同声的回答。

    大家都在相互打招呼,添加联系方式时,陈莞忽然走到了许博洲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有话想和你说。”

    许博洲点点头:“嗯。”

    两人走到了旁边的空地上,蓝天里划过的飞机声如鹰在呼啸。

    壮阔辽远。

    在陈莞开口前,许博洲先问她:“把长发剪了,不心疼吗?”

    人只要在做自己喜欢的事,眼里都是光,陈莞耸耸肩:“为什么要心疼?留长发的时候,没少有男人拜倒在我的裙下,现在留短发,换换路子,或许比以前魅力更大,小心我把你的光芒都抢走了。”

    许博洲摊开手掌,笑道:“我已经是人夫了,不需要光芒了。”

    陈莞摸了摸胳膊,啧了两声。

    “话说回来,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许博洲问去。

    沉了口气,陈莞抬起头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恳求道:“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为了学习,我也辞职了,我的积蓄不够交学费和伦敦的生活费,我想问你借钱。”

    许博洲拍了拍陈莞的肩,会心的笑了笑:“你愿意追寻飞行员的梦想,愿意面对我,我非常开心,我在这里等的就是你,你认为,星荣会需要你付培训费吗?”

    感觉这话里藏了话,陈莞眼神一勾:“星荣是周晚jiejie的不是你的,我肯定要走正常的缴费手续。”

    许博洲低哼一声:“如果连免去你培训费的做主权都没有的话,我这个恋爱,其实不是谈都很失败?”

    “万一呢,万一周晚jiejie是一个公私很分明的人呢。”陈莞故意插刀。

    “……”

    旁边传来笑声,是纪燕均走了过来,他举起手:“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啊,只是刚好来这边接电话,听到了一些有趣的对话。”

    许博洲斜睨了他一眼。

    纪燕均朝陈莞伸出手:“你好,很高兴能看见有女生加入培训班。”

    陈莞一愣。

    纪燕均连忙解释:“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很期待这个行业里能出现优秀的女飞行员,这是一件非常酷的事,用哥哥的名字,继续在天空里翱翔,你真的很棒,空中花木兰。”

    “过奖了。”陈莞很谦虚。

    许博洲认真的对陈莞说:“关于学费和伦敦的花销,你不用担心,我说过,陈航不在了,你就是我的meimei,我会替他负责你的一生。”

    他这个人,就是喜欢在严肃的话后开上一句玩笑:“如果你要是想包养什么小奶狗啊,也行,我帮你一起养,只要你喜欢。”

    煽情的话让两人的心都震了震。

    陈莞第一次对许博洲鞠躬:“谢谢你。”

    她是一个不善表达情感的人,心里存了很多感激的话,但当她真站在他面前时,却只能将那些话,化成了叁个最剪短却饱含深情的字。

    只有许博洲能感受到这叁个字的份量。

    就像是那么多年的激烈风雨,终于迎来了最平和的阳光,他抬起头,阳光洒过他的头顶,从墨镜穿进他的眼底,并不刺人,而是温暖,想起过去的事,喉结不自觉用力滚动,心底在哽咽。

    陈莞伸出手,五指用力的张开:“Captain  Hsu,你好,我是Kevin  ,希望以后,我们能在天空,并肩作战。”

    许博洲看向她,绷紧的下颌微微抖动。

    这是当年毕业典礼上,陈航对他说的话。

    字字原封不动。

    握住陈莞的手,许博洲看着眼底交握的双手怔了一会儿,然后用力地握紧,就像当年握住陈航的手那样,充满了力量:“Kevin,这次我希望,我坐右边,你坐左边。”

    陈莞充满信心的说:“必须。”

    最爱调解气氛的纪燕均,在旁边抱臂叹气:“那我就只能坐后面了呗。”

    爽朗的笑声在云层里荡漾。

    一架飞机飞过头顶,在天空里留下久久未消失的长痕。

    所有学员都抬起了头,在期待着,属于他们的壮志凌云。

    有旧人离开,就有新人的到来。

    用更鲜活的生命,来完成梦想的接力。

    -

    下午5点,祁南之声。

    宽敞的播音室里,工作人员就位,一段轻柔的纯音乐,带着观众,缓缓进入了节目。

    “祁南秋天的落日是粉紫色的,暑气消退后,大家都脱掉了短袖换上了长衫,此时外面的人在匆匆赶路,而耳机里的音乐在缓解你们的疲惫,你们好,这里是FM87.1,祁南之声「落日收信」节目,我是大家的主播Penny。”

    周晚的嗓音很适合电台,像是秋日的微风拂过心尖,给大家的耳朵带去了一丝清新和宁静。

    许博声买下祁南电台后,兑现了承诺,送给了周晚一档属于她的节目。

    每周四下午5点,不见不散。

    因为喜欢,所以高中校园电台的主持记忆烙在了她的身体里,不用再学,熟练的播动起设备,切换了一首适合今天主题的音乐。

    ——王心凌的「那年夏天宁静的海」。

    “那年夏天我和你躲在  这一大片宁静的海

    直到后来我们都还在  对这个世界充满期待……”

    一首老歌让城市里的年轻人产生了共鸣。

    滴落的音符,弥漫在城市里的各个空间。

    音量减小,周晚舒服的声音覆在音乐声上:“青春就是一封干净又夹杂着心酸的信,我们充满期待却又小心翼翼的将它捧在手心,夕阳里,少年的白衬衫、少女百褶裙在夕阳里被风吹皱,不经意回头的微笑,却被我收藏在心尖,我告诉自己要尽力藏好,因为那是我整个青春里最盛大的秘密。”

    这段开场白,是许博洲写的。

    读完,周晚心上像抹了蜜,笑得很甜。

    她随着节奏,继续说:“今天的主题是,你还记得自己青春时期,喜欢的那个女孩/男孩吗?多年后的你,是否还有想起过他?”

    短短几分钟里,工作人员就收到了几十份短信信件。

    周晚挑选了一封,读了出来:“你好,我叫小桃,我在高中很喜欢过一个男生,他是我的同桌,我长得很一般,所以不敢和他表白,我只敢偷偷看趴在桌上睡着的他,午间休息的一个小时,是我整个高中最喜欢的时间,它给了我所有对爱情的幻想。”

    背景音乐换成了下一首歌。

    周晚读到了第四封信:“hi,我叫tale,我是女孩,但我喜欢的也是女孩。整个高中,我的心思都在围着她转,只可惜在那个时期,这样的爱是很难被理解的,我怕给她负担,所以只敢以朋友的名义默默陪着她,我能感觉她也喜欢我,但终究我们还是在毕业后分开。十年后,我们因为工作又重逢,当时的她正处在被丈夫家暴的困境里,我义无反顾的帮助了她,在她离婚后,我告诉她,我喜欢了她很久很久,现在我们已经在一起两年了。”

    读完,她的眼尾湿了,拿起纸巾擦了擦泪。

    眼里的泪是喜悦的,周晚笑着说:“每个人藏在自己青春里的秘密,都是最漂亮的糖果,不应该被任何的声音而亵渎,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该分国界、年龄和性别。”

    她拨动键盘,切换了一首日文歌,Aimer的《April  Showers》。

    “至今我依旧记得

    右手的温暖和歌

    是我的依靠

    伞也不打地朝着繁花似锦的五月走去

    ……”

    投入在念信里,周晚都忘了节目流程,工作人员提醒她后,她说:“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到了最后的来电环节,我来挑选一位观众,让我们听听他/她的故事。”

    电台电话,响了两声后,接通。

    致电的是一位男生,声音听上去很有少年感:“hi,我叫Jerrie,路上打开电台听到今天的主题,我就想,这分明就是为我量身定制的主题。”

    周晚一笑:“Jerrie你好,我们都很好奇你的故事。”

    正好刚从二中见完班主任的晏孝捷,将车停在了二中外的小道上,他靠在椅背上,打开天窗,看着夕阳,慢慢的回忆:“十六岁时,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她聪明又漂亮,第一眼我就认定了她,我这辈子必须娶她回家。”

    周晚忽然愣住:“一见钟情就能这么热烈?”

    “嗯。”即便是多年后再提起过去的事,晏孝捷也从不觉得枯燥无味,而是任何一次说起来,都充满爱意:“她叫Wendy,和我同校,我们相遇的方式就不适合在电台里说出来了,需要打码。”

    “……”周晚怔住,莫名有点紧张。

    晏孝捷:“总之呢,就是我热脸贴冷屁贴了两年,不管我怎么表白,她都不喜欢我,但是我没放弃,我坚信,她总有一天会喜欢我。我这个人最讨厌暗恋,我觉得搞暗恋的人特别没种,我喜欢一个人,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我管她喜不喜欢我,只要我喜欢她,做多久的舔狗都行。”

    这个男生和许博洲是截然不同的性格,坦诚又热烈,周晚感触颇多。

    “后来呢?”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而且到大学毕业我们也没有分开,我们领了结婚证后,就一起去美国读书了。”电话里的声音没有断,语气骄傲又臭屁:“而且现在她非常喜欢我,超级喜欢……”

    整个后半段,晏孝捷都在讲述自己追到的女孩有多爱自己。

    周晚被工作人员催促了两次,她都打断不了电话里男生的倾诉欲,像是说上了瘾,要臭屁给整个城市的人听。

    -

    周日的下午,周晚和许博洲跑到外婆家乡下的院子里度假。

    初高中的时候,他们常常来这里玩。

    院子基本没变,里面没人住,都靠邻居不定期的过来打理花草,在枯叶败落到来前,院子里还享受着阳光的宠溺。

    午后的蓝天、湖畔和草地,像是棉花糖一样柔软,裹在心尖。

    刚刚结束了一场欢愉,周晚穿着宽松的小白裙,盘腿坐在沙发上看书,鼻梁上架着一副木框眼镜,人灵动,戴这种款式便不显得木讷,反而满脸的文艺气息。

    从浴室出来的许博洲,套上T恤往沙发上一坐,拍了拍腿:“过来。”

    把书放下,周晚慢慢往许博洲的身上爬去,像一个可爱的小猫咪勾着他的脖子,对着他的唇、脸颊亲了亲,当然真正的小猫立夏趴在地上的小窝里睡得香。

    他太喜欢沉浸在爱情里的周晚,粘人又乖巧。

    “周叔叔说,你初中就喜欢我了。”

    “……”

    周晚瞪大了眼睛,她要疯了,她就知道许博洲一定会夸大其词,将随口说的话翻译成“喜欢他”,她也知道,爸爸的嘴根本不严。

    “我没有。”她辩解。

    许博洲一掌箍在周晚的腰后,一手揉了揉她的鼻尖:“这件事你可以逃避,但是另一件事,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答案。”

    “什么事啊?”她皱起眉。

    他摸了摸她的后脑,笑得有些坏:“高一暑假,你是不是在这个沙发上,夺走了我的初吻。”

    “……”

    “没有。”周晚是不可能承认的,但红透了的脸就是答案,“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博洲抵着她的额头,哄着问:“真的吗?”

    周晚心虚的垂下眸。

    因为,她确实亲了他。

    高一那年的暑假,他们结伴来这里玩耍,和今天一样天气好的午后,她从果园里跑回来,看见许博洲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想靠近他,于是蹲在沙发边静静的看他。

    视线扫过他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微微凸起的喉结,最后目光停留在了他红润的唇上。她不喜欢男生的唇太薄,她觉得许博洲这种就刚刚好,也因为如此,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可就是这么看着看着,她的脸越俯越低。

    直到不小心碰触到了他的唇,唇瓣轻轻相贴了几秒。

    当时的她,对感情这种事很迟钝,只把这个“亲亲”当成了意外事件。

    但没想到,原来他是清醒的。

    “是,我是亲了你。”周晚大方承认,而且还赠给了许博洲两叁下啵啵:“怎样?我意外先亲了你,你很得意?

    “嗯。”他扬起下颌:“非常得意。”

    两人对视而笑,周晚娇羞的捶了捶许博洲的胸,然后投到了他的怀抱里。

    她就这样跪坐在他身上,被他紧紧的抱着,很久很久。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被紫红色的夕阳覆盖。

    周晚回过头的瞬间,想起了高一暑假那年里的另一副画面。

    那天,盛夏刚刚收尾,但田地里还有蝉鸣。

    她坐在不高不矮的台阶上折着手里的纸飞机,抬起头时,那个在田间小道里奔跑的少年,不顾满头大汗,一遍又一遍的训练体能,对着天空嘶吼,高喊。

    在他身上,能看见那个年纪少有的,对某件事疯狂执着的欲望和意志。

    什么是梦想,周晚好像在那一刻彻底有了答案。

    她将手中迭好的纸飞机投向天空,被风一吹,和少年一起奔向了同样的远方。她拿起手边的日记本,用蓝色的笔,在新的一页写了一段话。

    ——「梦想就是,勇敢飞进七级风里的纸飞机,和永远奔跑在风里不言败的少年。」

    “阿洲。”

    “嗯?”

    “今天和明天你暂时不要喜欢我。”

    “为什么?”

    “我想追上你的步伐,我想要和你喜欢我一样,喜欢你。”

    院子里的风铃被晚风吹得叮叮响。

    藤椅上并肩看日落的男孩女孩,成了拥吻在夕阳下的情侣。

    窗台上CD机里播着歌到了尾声。

    “故事就说到这里  就算你们再好奇

    我想说的都已说完了  其余是秘密

    在那某一个街头  会流传某个旋律

    那是我在轻轻唱着歌  我多爱你  Penny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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