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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再递我个杯子吗?”宋知问向一个侍者。 穿制服的侍者恭敬地拿杯子给他。 宋知把茶叶的碎渣儿丢进去,再用程开祖手里的热水樽倒水,水量仅刚刚淹没杯底,高度不到一毫米。 他顶力转匀,水逐渐变成褐色。他喝掉,再次注入一点水,来回三次,再观察茶汤时,颜色已经浅得不能再浅了。 宋知安静地看着杯底的茶叶,过了十秒,终于肯说话了: “不行啊。” 程开祖问:“怎么不行?” 走上前,脸上对宋知微笑,眼神却似乎在传达别的意图:“小老板,这茶出自大家收藏,你可不要随便说。” 宋知也正准备跟他解释。 把那块茶砖拿在手里,来回翻面地看,看得不远处的项彬心发慌。 三百克卖了八百万,三千克可就是八千万。小知你悠着点!别这么在手里翻看啊! “口味甘甜,挺好喝的。” “叶子也算光泽明亮。”宋知说。 秦淮紧盯宋知。 方成衍也飞快地掠过一眼斜后方的秦淮。 “条索很不错,又肥又壮。”他对吊灯举起那茶砖,“碎末不多,香气也浓。” “汤色儿很好看。” 陈柏宇一边吃,一边往那边看:“全夸完了给他!” “宋知到底在干几把啥,难不成还想买啊?” “车都买不起,还想买人家茶叶?” 程开祖听完他的评价,很是高兴:“还是小老板有眼光!” 可宋知脸上的神情并未有所好转,眉宇间始终藏着一股淡淡疑惑:“就是有点不显毫。” “泡汤也不持久,三次就已经没什么色儿了。” 程开祖笑着说:“那是因为茶好!春茶秋茶不一样,秋天抛条的茶,才显毫呢。” 他还一一回应:“刚才那么小的叶片,茶汤褪色当然快。” “不是。”宋知摇头,表示无法接受。 他又从对方的话里发掘到什么信息:“秋天显毫,春天不显毫?” “您说是在天山种的没错吧?那么高的海拔,春天能采茶?” 程开祖被问住了,转眼又说:“茶田在山麓。” “噢——”宋知点点头,没再针对他。 “那还不错,的确是好茶。”小茶爷这么说道。 程开祖的心彻底放回肚里去,只道是虚惊一场。 他没看错人,小老板果然没让他下不来台。 程开祖又对在场的企业家们卖弄起来:“这位是开茶庄的宋老板,连他都这么说……” “五百一斤。”宋知打断。 “……” 突然的改口让程开祖面色一变,一向稳重泰然的面具在此刻似乎也龟裂了。 因为宋知从头到尾都没有说错,茶叶非但不是产自什么天山,而且实际市价,正正巧巧就是五百元一斤。 被这样精准无误地猜中,他往秦淮的方向看过一眼。 只见对方在座位上,对宋知投以打量的目光。 程开祖依旧轻松地笑:“按您的说法,这茶叶该在五百附近的价值区间?” “对。” 他像在笑话对方:“但是时间价值和收藏价值,可是要另算的呀。” “时间价值?”宋知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你怎么还有脸提? “乌龙茶放五年也不是这个味道。” “发酵程度不能高,越久就越难喝,而且,乌龙茶不能久放。” “是不能久放,这是民国时代大师的作品,他……” “对。”宋知叹一口气。 “还有您说的大师。” 他对着茶砖看了看,紧接着,用指尖掐出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递给他: “蜻蜓头,两片弧度一模一样。” “叶子边缘也不卷翘,压得死板,和包揉的手法是有区别的。” “程老板。”他顿了顿,继续说:“你的茶叶是机器卷的。” 一一反驳,哑口无言。 全场鸦雀无声。 企业家们这才明白,隔行如隔山,这是真来行家了。 一条一条往外蹦,把他们听得一愣一愣的。 “味道也是新茶才有的,您是灵山县人,我觉得,您尝多了不会不知道的。” 宋知把一片青绿色的干茶咬在皓白的贝齿之间:“涩。” 他的反驳有理有据,把茶叶吐回手心,问:“有哪位想试试吗?” 这年轻人既然说不好,谁还愿意上去喝?但方长云想配合他,对宋知摆了摆手: “小知,你拿过来。” 宋知转身一看,是穿了一身中山装的老爷子。 他反倒又婉拒了:“回头我在南方给您拿点好的,这茶真不是那么回事儿。” 宋知尽量不去看后面的方成衍,迅速转头回去:“如果您非说是陈茶也可以,但是您的茶是乌龙。您可能有所不知,它不是别的发酵茶,和白茶可不一样,民国?一百年?早就生霉了!” 程开祖百口莫辩。 刚才要买茶的企业家也因受愚弄而面露怒意。 “程老板。”宋知目光炯炯地对他说,“我们一起在灵山县的时候,您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茶业是暴利行业,不用穷讲究。学学囤货炒价,比什么都顶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