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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会。”春桥露出一个苦笑:“你是不是把我昨天说的话当了真?唉,那是我逗你玩的,在你眼里,大哥就是这样自私的一个人吗?” 他毫不避讳地把青蓉的手贴在脸上,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在看见他病倒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后悔了。但我时时想起母亲,想起她被那个女人为难,直至合眼前都没有再高兴过,我又觉得自己的妥协是在背叛她……昨天你们突然问起那些话,我实在心慌,不知该怎样答复你们,只好胡乱说些笑话来搪塞过去。” 青蓉把椅子拉近许多,身子紧贴着春桥,借此安慰这个颓唐的男人。趁着春桥低头的时候,她忽然侧过身来,嗔怪地横了何凌山一眼,宛如责备一个不懂事的弟弟。 换做别人受了这一眼,必定可以找出许多理由来为自己开脱——有私心又怎样,如此处心积虑,诚恳劝告,难道不也是为了他们二人的未来着想?偏偏何凌山什么都不说,神情惭愧,一副甘愿受骂的样子,反而让青蓉不忍心起来。 一时没有人说话,唯有她无奈地打圆场:“你方才说你有办法帮忙,是什么法子,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谈回这件事,何凌山终于轻松了些许,答道:“堂子里的姑娘,为了在客人面前抬高自己的身价,偶尔会借一些闻人的名头,假称是他的远房亲戚,原是清白人家,只因家道中落,才不得不沦入风尘。这一条路放在青蓉姐身上,同样管用。” 春桥从没有听过这层说法,不禁好奇道:“好大的胆子,她们这样信口开河坏人名声,不怕对方找上门来?” “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那人自己都未必清楚,怎么会去追究?”青蓉笑了笑:“你会因为一件小事,去和她们计较吗?” 她似乎觉得这个办法的确可行,蹙眉思索了一番,又问:“这话拿去哄骗客人,或许会有几人相信。可要是照样说给春桥的家人听——空口无凭,是不是太荒唐了?” 何凌山坦然道:“光是口头上宣扬当然不够,但假若我们弄假成真,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你说得容易,可是上哪里去找这样一个闻人呢?”青蓉仍有顾虑:“但凡有点身份的,怎么愿意自损名声,与我这种人沾亲带故。” 似乎早就等着她问这一句,何凌山笑了笑,那笑容难得带有些狡黠的意味,回答她:“我这里有一个现成的人选,只要大哥肯委屈一点,那人必定会答应。” 春桥原本不懂其中的门道,仅在旁边做一名老实的听众。现下听到何凌山将话题抛到自己身上,顿时一脸茫然:“谁?要我做什么?” “大哥是否还记得胡立昆?”何凌山道:“数月前,他门下的学生联合骆一铭,想在游轮上为难你我。他与义父原本就有交情,却纵容弟子做这样不地道的事,我们可至今都没有上门去讨要过说法。” 他话音刚落,春桥便心领神会地笑起来,忍不住道:“这种损人的法子,你是怎样想出来的?我记得你可从不爱在堂子里混。” “不过大哥要是做了当家人,这事情办起来会更加顺利。”何凌山对他的问题避而不谈,又恢复成以往一本正经的模样,径自道:“他卖你一个面子,又能和靖帮未来的主人攀上关系,就算损失一些名声,想必也不会介意。” 第八十章 关于春桥的抉择,从青蓉的住处回去后,何凌山心中已有七八分的笃定。 这可以说是何宗奎病后第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了,连许叔和都看出了他的好心情,打趣道:“小少爷预备什么时候回燕南去,三爷应当很挂念您吧?” 只是何凌山没料到,三天尚没有过去,家中就另起了一场不不大不小的闹剧。 新年已过,何公馆的账房先生们照例去向主人汇报账务,以便结清年间未付清的所有款目。杏蒙听他们说完,才发现何二太太不久前竟利用家中女主人的身份,前前后后地支走了六万块钱,不由吓了一跳。 何宗奎患病前,在经济上对这位年轻漂亮的夫人一向宽松,千八百块也任由她去花,从不过问。何二太太平日虽热衷玩乐,不过吃吃馆子跳跳舞而已,而置办衣装首饰,又是另外一笔开销,怎至于用去这一大笔钱。杏蒙疑心大起,当日就找到何二太太询问,何二太太一口咬定是娘家兄弟做生意闹了亏空,不得已向她求助,她才花了这笔钱接济。杏蒙一旦质疑,她就哭闹起来,指责这一家兄弟姐妹趁老子病重,一起来欺辱她这个势单力薄的后母,就连她花钱都要干涉。杏蒙不愿看她撒泼,也就没有再问下去。 但何二太太这副态度愈发加重了杏蒙的疑心,第二日,她就找到何凌山,让他调查何二太太近日的经济往来。靖帮如今已是邑陵首屈一指的大帮派,门徒众多,办这桩事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当天何凌山就得到消息,说是何二太太早把钱用得一干二净,去给一家新开张的公司投资了。而她投进去的数目,远远不止六万,其中或许还有她悄悄攒下的私房钱,全算在一起,居然有近十万之多。 这种投资在阔太太纨绔少爷们之间,倒是件很平常的事。不过怪就怪在,这家公司新成立不久,也从没见办过什么业务,似是个徒有其名的空架子。公司的董事原是个开照相馆的,收入勉强糊口,今年莫名其妙地阔起来,换了住处,出行都有汽车代步,架子摆得有模有样。起先何凌山以为何二太太是受到哪位闺中密友的蛊惑,才愿意一掷千金凑这份热闹。不料杏蒙听后,仅是笑了笑,说道:“她是那么容易被蒙骗的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