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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年轻的女佣见到这一幕,都撇过头去,掩着嘴偷笑。盛欢想放开手,又怕自己会掉下去,因为姿势的缘故,温鸣玉的脸几乎和他贴在一处了,对方身上的香气隐隐约约地笼上来,逼得盛欢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他挣扎着,着急地开口:“我、我要下去!” “你断了一条腿,还想要自己乱跑?”温鸣玉却不管他,沉下声音道:“别乱动,再动我要生气了。” 他一端起长辈的架子,盛欢就不敢再抗争了,只好僵着身子任对方把自己抱进了门。一行人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小径往里面走去,穿过一座小院,再往前竟临着一片荷塘。在眼下的时节,荷叶已亭亭地从水面伸展而出,在水面上绽了一层繁茂的碧蓬。塘边栽着杨柳,满树的绿丝垂在水波里,正伴着微风在涟漪中拂动。这水中岸上的绿意,都很有一番初夏的韵致,盛欢来到珑园数月,竟没有发现还有这样一个地方,一时间连自己的处境也忘了,按着温鸣玉的肩探起身子。往四处打量。 他正看得入神,忽然听见温鸣玉用温软沙哑的嗓音道:“喜欢这里吗?” 温鸣玉几乎是贴着盛欢的耳朵说话,于是体贴地放低了音量,显得那几个字轻轻的,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盛欢转过脸来看他,见温鸣玉垂下眼睫,目光专注地落在自己身上。盛欢无端的有了一种预感,仿佛是自己有了肯定的回答,就一定会让温鸣玉更加高兴。 盛欢与温鸣玉对视了半晌,也悄悄地回答他:“喜欢。” 温鸣玉果然笑了,眼波恰如柳叶浸入清凉的池水中,沉静又柔软地漾开了。盛欢说出那两个字本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可对方一笑,又让他有点难为情,宛如做了什么唐突的举动,只得再次把视线从温鸣玉脸上移开,放在一池荷叶中。 他们来到一个极大的院子里,这处是座走马楼,楼窗都敞开着,似乎有些年头了。盛欢见温鸣玉抱着自己,径自往楼上走去,又不解起来,道:“这里不是北苑。” 管家跟在后面,替温鸣玉解答道:“小少爷,是少主人说要亲自照顾你,特意搬过来的。夏天快到了,楼里凉快些,以往的这个时候,少主人也是住在这里的呢。” 从前温鸣玉也说过要亲自照顾他的话,但盛欢全以为对方在开玩笑,便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听见管家这番话,才发现温鸣玉竟是认真的,不免吓一跳,低声道:“鸣玉?” 管家听到这两个字,险些一脚踏空,从楼梯上摔落下去。他一颗心砰砰乱跳,直抚了好几下,才抬头错愕地盯着前面那两人,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温鸣玉反来问他:“服侍你的人告诉我,你这段时间总是做噩梦,晚上总是不肯睡,有没有这回事?” 盛欢没想到张妈连这种小事都要报告给对方,一时不知要怎样回复。他认为自己这样大的一个人,仍会被噩梦困扰,这是件颇为丢脸的事,哪里肯在温鸣玉面前承认。然而他这段短暂的沉默,已经算是一种肯定的表态,温鸣玉见了,便道:“这几个晚上,我陪一陪你。” 此时此刻,盛欢还以为温鸣玉所说的陪伴,就与两人在医院时一样,不过是对方陪自己坐一阵子,很快就会离开,所以并不怎么诧异。温鸣玉将他带到南边一间厢房里,房中里间外间都铺着极厚的地毯,外面是小客厅的摆设,在临着雕花格扇窗的一边,望出去就是一片荷塘。通往里间的月门被藕色的幕布遮着,温鸣玉过去时,管家连忙替他将帘幕撩起,里面也很大,铜床被一盏描着花草的屏风半掩起来,只露出一角。 温鸣玉将盛欢放在椅子上,才说:“为了来接你,我把一个酒席都推到了晚上,现在还赶着回去。十点后我要是没有回来,你也不必等我,早点休息。” 听他的话,似乎晚上还要过来一趟。盛欢是很乐意和对方做这个约定的,闻言便点了两下头。温鸣玉见他眼中藏着些许不明显的笑意,心中一动,不由伸出手来,摸了摸盛欢的头,这才走开了。 当天晚上,盛欢等到十点钟,依旧没有听到汽车的声音。张妈已准备睡了,发现他房里还亮着灯,连忙披着衣服起来,走到二楼,就见盛欢只穿着单薄的绸衣,一个人趴在栏杆上,望着天上的月亮。她吓了一跳,叫道:“哎哟,小少爷,你身体还没有恢复,怎样可以大半夜的在这里吹冷风?”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盛欢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休息,也有些困了,便问她:“温先生常常很晚回来吗?” 听到这个问题,张妈这才明白盛欢迟迟不睡的原因。她暗自想了想。对盛欢笑道:“当然,少主人是大忙人,遇到事情,就算是三四点钟回珑园都是常有的事。可少主人回来的晚,那是因为公务,你一个闲人,犯着什么要干熬到那时候呢。” 盛欢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对方的话很有几分夸张的程度。不过一直坐在外面枯等,的确没有什么意义,要是温鸣玉回来看到自己这样子,或许还要觉得他这番举动太过刻意。盛欢不敢将端倪露得太明显,被张妈劝了一番,便没有再坚持,任她将自己扶回了床上。 这张新床比医院的要柔软许多,枕巾上熏着十分清淡的香,似乎和温鸣玉的味道有些相似。盛欢趴在枕头上嗅了许久,慢慢地生出了倦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