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 孤身赴蜀
苏端妈末回到满剌加,还没来得及安抚欢呼雀跃的子民,先迎来忠心耿耿的王宫大管家阿曼声泪俱下的一番哭诉,不过他的反应远远低于杨凌的预料,不但没有当场暴走,居然还很和气地安慰了大管家几句。 一个以为自已已经一文不名,将终身在běijīng四夷馆里混饭吃的料,忽然重新获得了他的江山和子民,重新登上了王位、戴上了王冠,那是何等的欣喜若狂?心理预期不高的人,也便容易满足:黄金珠宝没了?可以再攒,王宫里一百多个妃子全都不见了?可以再纳嘛。 王华以礼部尚书的身份宣读了大明皇帝的旨意,明确表示大明皇帝支持苏丹复国,只承认他是满刺加唯一合法的国王。苏端妈末当着自已的子民跪接了大明天子的旨意,并宣布次年改国号为启明元年。 随后刘宇做为兵部尚书,宣布应满刺加苏丹所请,循琉球国旧例,调三卫兵马,二十艘战舰常驻满刺加,这些人包括水师、陆军和军匠,进则负责赴印度洋执行任务,居则负责守护满剌加并维持过港商船秩序,驻军所需钱粮米秣由邀请国满剌加承担。 满刺加王室和各部落酋长已被佛郎机人惊破了胆,巴不得明军能在此驻扎下来保护他们,所以对于国王的决定并无异议,积极配合之下,这项事情办得极为顺利。 杨凌、王华和刘宇做为大明贺臣,满剌加的上宾,参加了苏丹复国大典,和满剌加人共同度过了三天的狂欢,这才启程返闽。 在福州总督府,王华又对杨凌宣读了正德的旨意:福建布政使之位不能久悬,朝廷已重新任命布政使人选,不rì到任。鉴于沿海战事已经平息,倭寇余孽所余无几,剿匪之责交由各地都指挥使负责,免去杨凌战时六省剿倭总督之职,继续代天巡狩,巡察各府道。 至于杨凌的两件奏陈,几乎可以说是全部驳回:现在分散各省的千人队不允许永久留在当地,不过因为剿倭战事并未完全平息,可以暂时留在当地,待残余倭寇全部清剿后再返回原驻地,论功行赏。关于筹建水师讲武堂事,容后再议。 此外就是宣布朝廷对于和葡萄牙建立商贸合作的态度,以及葡萄牙使团重返大明时,指定当地布政使司负责接待,并迎送进京事宜,这些事就和杨凌没有关系了,由布政使参政跪听了,然后转达新任布政使便是。 杨凌东南一行,剿倭平盗战功无数,尤其是在琉球、满刺加驻军,犹如探向大海的一对钳爪,怀抱中的东海南海诸岛也大部重归大明版图,就连夷州也快成了囊中之物,这样的功绩却没有受到任何褒奖和提升。 唯一表示皇帝体贴和信任的是,由于西北民风剽悍,山水险恶,兼之杨凌亲军现在分守各地,来不及调回,皇上心中甚是牵挂,故此决定杨凌代天巡狩期间,可无需请旨,直接调动三卫以内兵马和征调狼兵听用。 这道旨意宣读前,王华和刘宇也不知其中内容,旨意读到一半,下边跪着的一众文臣武将就有sāo动之意,刘宇和王华一个本来就是他这一派的人,另一个也又与他私交甚笃,所以宣读了这样一道对有功重臣有些刻薄寡恩的旨意,两人脸sè讪讪的有点难看。 杨凌倒是恬淡自若,神sè如常。他跪听了圣旨,谢恩接过,供在台案之上,然后对王华和刘宇笑道:“二位大人,杨凌这次出京时rì实在太久了,既然皇上对东南之事已有了安排,我也就放心了,这两rì一俟交接清楚,本官就得继续巡视陕川贵一带,完成圣命早rì回京覆旨。 你我难得有机会在榕城聚首,本官今晚在‘倚翠楼’设宴,请二位大人欢饮尽兴,呵呵,福州四大名jìsè艺双绝,请她们琴箫助兴,亦是一桩乐事”。 刘宇虽然生冷不忌,王华却是位洁身自好的谦谦君子,若不说明只是请名jì琴曲助兴,杨凌恐他踌躇,故此特意说明了一下。 王华见他坦然自若,毫无失落怨恚之气,心下钦佩叹服,不由抱拳赞道:“杨大人年仅弱冠,却能宠辱不惊,这份胸襟气度,王某虽过了知命之年,也是实在是自愧不如啊,佩服!佩服!” “哪里,哪里,王老大人过誉了,杨某愧不敢当,愧不敢当”,杨凌急忙抱拳施礼,随口笑道:“两位大人不擅乘船,满刺加往返全是海途,二位一辛苦,请先回房沐浴更衣,好生歇息一下”。 杨凌叫人将二位钦差引回后宅安置,又若无其事地安抚了愤愤不平的部下几句,打发大家散了,这才施施然地也回了自已的房间。他刚刚换下官袍,就见成绮韵寒着俏脸,气鼓鼓地走了进来,见了他也不答说,径自一屁股坐在椅上。 杨凌见了笑嘻嘻地凑过去,要和她挤坐在一张椅上,成绮韵赌气地一扭身子,杨凌也不介意,涎着脸和她挤成一堆坐了,揽住她柔滑如蛇的纤腰低笑道:“刚从苏州回来两天,这是谁惹你成大小姐生气了?” 成绮韵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这人,嘻皮笑脸没个正经,人家早劝你,你不听,要是只提千人队分驻各省之事,皇上十九便允了,你偏要异想天开,办什么讲武堂,现在两件事全驳了回来,连该有的奖赏也没了,你说你何苦来哉?” 杨凌将脸颊贴在她的粉腮上摩挲了几下,腮肌似雪,嫩如凝脂,虽是酷热天气,却清凉无汗,如玉之滑。杨凌眯起眼来,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幽芳草气息,惬意地长叹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我的苦心,你又怎么会知道呢?” 成绮韵被他摩挲的很舒服,眼神也变得柔媚起来,却仍然不甘心地哼了一声,从鼻腔里昵声含糊道:“你有什么苦心了?早说有些事要徐徐图之,着急不得,这下吃了亏吧?” 她忽然转过脸来,狐疑地道:“你这么着急开办讲武堂,不是为了讨好阿德妮那丫头吧?” 杨凌一怔,失笑道:“瞎猜什么呀你,唉,女人呐,一旦有了嘿嘿,就会变的盲目起来,聪明如韵儿,也不例外”。 成绮韵俏脸一红,却仍不服气地道:“反正你这是一记败招,皇上允许你随时征调三卫兵马,看来宠信未减,这样还好些,要不然这亏可吃大了。” 她瞪了杨凌一眼道:“我告诉你呀,对女人,就不能一味地宠着惯着,你叫她心满意足,什么事都依着她,她呀,反而会无病呻吟,生出事端来”。 杨凌作醍醐贯顶恍然大悟状,连连答头道:“成大小姐教训的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杨凌受教了。那什么那个本官刚从满剌加回来,有些劳乏,今晚儿就独自睡了。有只风sāo的小野猫,该歇着就歇着,免得心满意足之余,再无病呻吟,生出哎哟!” 他被又羞又恼的成绮韵在肋下掐了一把,忍不住闷笑着叫出声来。 他笑着从袖中摸出一件东西,塞到成绮韵手中,然后重又揽住她柔软的腰肢笑道:“就是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件事的确有欠考虑,不过但有一线希望,我总想试试罢了。 说起来,无论是与朵颜三卫互市,还是解海开禁,哪一桩事我不是暗中准备,征得朝野足够的力量支持,有了一定的把握,这才在朝堂上提出来? 我也知道,自古以来,朝廷大事一旦在庙堂上提出来,那就象是大军决战,此前兵马、粮草、消息、阵势,早已准备充分,那是最后摊牌的时候到了,只有傻鸟才会毫无准备地跑到廷会上去慢慢商议。 这一次我这么着急,确实有我的苦衷,唉,也许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无论如何,我尽了力了”。 杨凌说到这儿,忽然感到一阵惶惑和悲哀:“这一次会不会真的埋骨巴蜀?还是如张天师所言大吉大利,平安无事?无挂无牵,无yù无忧,本来曾经看的那么淡泊,但是心防一开,驻进了韩幼娘那让人又怜又爱的身影,从此便深陷红尘,再难自拔了。现在自已不但有红颜知已、知心爱妻,还有大业未成,诸多牵扯,尤其是自已那从未见过面的宝贝女儿,还有幼娘即将诞下的骨rou”。 成绮韵感觉到杨凌语气中的一抹悲凉,下意识地想扭头看他,杨凌忙眨去眼中泪光,岔开注意道:“你看看这件东西,就该放心了,皇上那儿,倒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对我心生忌惮,起了戒心的”。 成绮韵低头一看,见是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柔软黄绸,不禁奇道:“这是什么?你身上带这干吗?这可是犯禁”,她一双美眸忽然瞪的老大,吃惊地道:“皇上的密旨?” 杨凌在她撅起的鲜嫩红唇上吻了一记,笑嘻嘻地道:“你看看再说”。 成绮韵展开黄绫,捧在掌心一看:“杨凌读,朕躬甚安,勿念。” “嗯,皇上这字写的还满不错”,成绮韵先给正德那密密麻麻、工工整整的一手漂亮小楷字打了八分,然后继续看下去:“爱卿要建水师讲武堂,文武百官全都不答应。朕想了想,以文官领兵、以兵部和五军都督府互为牵制、以卫所分驻各地,jīng兵聚于京师,是例代先皇订下安稳江山社稷的治军国策。 设立武学、将出一门,虽可迅速提高将领能力,但是确实弊端较多,杨侍读此略确实有欠考虑。朕从善如流,卖百官一个面子,这次就驳了你。 爱卿要将训练有素的千人jīng兵战队分驻各省,朕倒觉得可行,卫所糜烂,朕亦久闻,经平倭一战,更见其详。以虎狼之军为表率,提升全军战力,就是卿所说的以点带面吧? 奈何议建讲武堂之策实是爱卿一着臭棋,如今百官居安危,浮想翩翩,就连五军都府督都上折反对,爱卿几成窃国贼也。依朕看,就让他们暂留各省,待剿匪之事平息,便返回原地,江南战事已平,军力徐增亦无不可,你看朕的折中之计如何? 另:爱卿平倭剿匪,扬我大明国威,居功至伟,朕本想大加褒奖,进官赐地,加封国公。可惜不但小唐反对,就是幼娘jiejie也极力反对,这两个女人朕可不敢得罪,你人缘不好,可不要怪朕。 幼娘jiejie临产在即,爱卿可能来不及赶回京中,有朕这个干爹在,爱卿不必牵挂。朕希望幼娘jiejie生的是男孩,将来可以陪朕喝酒、骑马、打猎。好了,不多说了,朕现在要去找小唐,约好今天陪幼娘jiejie去护国寺祈福的,钦此!” 成绮韵看完这个不伦不类的密旨,怔了半晌才哭笑不得地道:“皇上对你对你呵呵,倒真是宠信未减,而且还要认你的孩子做义子,幼娘诞子在即,到时皇上一收义子,有关你已失宠的谣言自然便消失了,这我便放心了,否则难免有些骑墙派又要首鼠两端”。 她刚说到这儿,院落中响起阿德妮的声音:“杨,你在么?” 杨凌回府时,阿德妮正在军器局,根据此次战事实战的效果,和郑老等人重新改良水雷,听到杨凌回到福州的消息,才喜孜孜地赶了回来。 杨凌闻声连忙站起走到门边,只见曲径回廊中一道优美的倩影盈盈奔来,惊得鸽子翩然飞起。阿德妮一身女装,下身的苏木红裙翻飞如云,裙里的白绸薄裤柔软贴身,映衬出一双修长笔直、浑圆结实的美腿。 阿德妮跑到门前,见杨凌站在那儿,她喜悦地站住身子,说道:“杨,你回来了?我我听说韵儿jiejie也在?” 她见到成绮韵也从房中走了出来,忙向她含笑点头。 成绮韵在满剌加假意受伤时,阿德妮真情流露,令成绮韵十分感动。平素喜欢和她捻酸吃醋只是女人争宠的天xìng使然,成绮韵心底还是很喜欢这位爽郎大方的西方姑娘的,见她到来,成绮韵含笑道:“门口阳光刺眼,进来说吧,我那边还有点事,先回去一趟”。 阿德妮脸蛋红了一下,她羞涩地跨进房门,说道:“韵儿jiejie不用走开,我我只是有些事想问问杨而已”。说着她翩然进了房间,红裙带起一抹香风。 阿德妮身材高挑,长腿错落间,虽有襦衫红裙遮掩,也掩不住胸腰、腿股的修长滑润曲线。此时自后望去,红裙飞起,束裤rǔ白,叫人一见就能臆想出衣下的双腿该是何等的修长标致、骨rou匀称,这样圆润丰满的玉股香肌若能抱上一抱,那真是死都值得了。 如果说成绮韵柔的象chūn水,阿德妮就是俏的象烈火,两个人是完全不同类型的美丽,却都同样的荡人心魄,可谓一时瑜亮。 听她这么说,要是急于离开,倒显的有些做作了,成绮韵便随在杨凌身后又回到房中,阿德妮返身对杨凌道:“杨,我回到府中,听大棒槌说,这一两rì你便要起程去西北巡视,可是军器局的水雷,估计还要四五rì才能改良完毕。能否多候两rì呢?” 杨凌一听笑道:“原来是为这件事,你不必着急,尽管留在这里协助军器局改良火器,完事后你和绮韵一齐返回苏州,如今咱们和朝鲜、rì本、吕宋、琉球等国已经开展商贸,内厂要及时开辟船行、成立商号,快速抢占一块市场。同时情报工作要做到海外诸国去,事务一定繁重,朝廷既然不允开设讲武堂,你便暂入内厂协助绮韵,替我打理好东南的一切”。 他这话一出口,成绮韵和阿德妮齐齐一怔,随即水美人、火美人柳眉倒竖一齐发威道:“甚么?你不带我去西北?” 杨凌早料到一说出来二人必有反应,对这威胁毫不在意,理直气壮地道:“当然不带,西北一行,不过是走马观花而已,然后就要直接回京师了。你们现在可是却是我的左膀右臂,江南有太多的事要做,不交给你们我怎么放心得下? 还有栖霞山,你们抽空也要代我去照料一下,待一切步入正轨,各司都有得力、放心的人员去做事了,我再接你们到京师来,最长也不会超过半年时光。何况,江南我也是要常来的”。 西北之行决对不能带他们去!杨凌预料自已如果命中该当有一大劫,按时间算,十有仈jiǔ就要应在西行上。 成绮韵和阿德妮都是极亲近的人,他走到哪儿,兵戈杀伐带到哪儿,简直已是屡试不爽,自打鸡鸣驿开始就从来没消停过,如果确有杀身之祸,那么把她们带在身边,极有可能也会遭遇危险。 况且他说的也是实情,现在江南需要得力的人手,他的内厂成立时,原班人马用的是神机左哨营的官兵,现在这些人能在吴杰手下调理成合格的特务人员,已经是创造奇迹了,再要他们干别的,那可是勉为其难了。 要和江南的富商豪绅打交道,开拓商行,扩展势力到海外去,除了成绮韵根本没有旁人可用,而阿德妮学识渊博,见多识广,两个人在一起,绝对可以互补不足,成为最佳搭档。 还有马怜儿,其实无论心机智慧都不在成绮韵之下,而且一身武艺和幼娘不相上下,所缺的只是历练太少罢了,这样的女中豪杰如果只是在家带带孩子也太委曲了她。 其实要算起来,以她对辽东的了解,将来在北方大有用武之地,只是如今三年孝期未满,她需要留在江南,那么也可以成为成绮韵的得力助手,正好在她手下历练一番。 杨凌的妻妾各擅才能,有的擅内,有的擅外,有的能文、有的能武,他可用的人手少,而且所掌握的衙门也比较特别。 有才干的官员士子即便愿意投到他门下,求的也是正途出身,想在朝廷上、行伍上成为他的盟友,象立足内厂捞偏门,加入特务组织,或者干脆去开什么车马行、商会,这些恰恰是读书人最鄙视的行当,杨凌纵能得到能人,又有哪个愿意屈就这样的大才? 所以不是杨凌不放心把这些事交给别人,实在是既有才干又肯干这些活计的人才难以寻找,而他身边的这些女人不但大多身具才学,能够独挡一面,而且乐于为他办这些事,简直就象是打点自已家里的生意财计一样尽心竭力。 杨凌偶尔及,也觉得有些好笑:带着老婆打天下不稀奇,老婆帮着打天下的可就少之又少了,何况还不是一个两个?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还有比她们更值得信任、更放心得下的帮手么? 阿德妮不知道杨凌西北之行另有任务,心中虽然不舍,毕竟两人尚未成亲,旁边站着成绮韵,她有些碍不开面子说话,而且她的个xìng比较dúlì,想想不过三两个月的分离,虽然恋恋不舍,倒还可以接受。 成绮韵负责内厂情报工作,随着杨凌的信任,她现在已能接近内厂的全部核心情报,是仅次于吴杰的二号权力人物,对杨凌要去四川调查的事知之甚详。江南抗倭也好,东南平寇也罢,杨凌总是在重重大军护卫之下,纵然有危险,要逃得xìng命也不太难。 可是四川之行就不同了,敌人隐在暗处,看不见摸不着,而且就算杨凌是钦差,总不能谒见王爷,会唔地方官员,每到一处都前呼后拥,戒备森严地摆钦差架子,要说凶险,实比这两个月来置身匪患丛生之地还要凶险万分,成绮韵如何放心得下? 因此成绮韵焦灼地道:“大人,江南之事不急于一时,卑职尽量安排得力的人手处置便是,西北一行,就让卑职陪您去吧”。 “不行!”杨凌根本不给她商量的余地,脸sè一沉,拂然说道。 四川之行是办案,谋反大案,而且除了来自东厂的一点搏风捉影的资料,根本没有蜀王谋反的蛛丝马迹。这和官场争斗不同,成绮韵虽然jīng明,也没有本事一眼就看出人家有没有反意,而且就算看出来了,要的依然是证据,要查案找证据,她能发挥的作用就有限了,去了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到时候双方一旦撕破了脸,来个图穷匕首现,在人家经营一百多年的地盘上,胜算实在渺茫。杨家的人,就成绮韵这么一个善于应对yīn谋诡计的人,这一大家子结下不少政敌,自已一倒,要是家里没有这样一个人物,杨凌如何放心得下? 成绮韵委曲地道:“大人,内厂开办商行、拓展势力及与海外,再如何重要,难道还重要过你么?如果你不在,这些事还有什么意义?你就叫我陪在你身边吧”。 阿德妮十分机jǐng,听出成绮韵弦外有音,不禁疑惑地看向杨凌。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杨凌狠下心来,说了一句重话:“韵儿,我意已决,你可不要恃宠而骄!公也好,私也好,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得听,对不对?” 成绮韵痴痴凝视了他半晌,想从他神sè间看出些端倪来,但是她失望了,杨凌神sè平静,叫她根本看不出丝毫异状。 她不明白为什么杨凌最近做的几件事明明有失考虑,他却偏偏这么执拗,但是她却看到了杨凌眼中前所未有的坚决。她唯有默默地点了点头,服从了杨凌的决定:既然他坚持,那就听她的吧。 只要他的心中有我,爱我,那就够了。我就要无怨无悔地陪他走下去,但是我绝不会让人伤害我爱的男人,无论他是王爷、还是皇帝!” 阿德妮默默地走到杨凌身边,从腰间掏出一柄jīng致的火枪,轻轻地塞到杨凌手中,柔声道:“杨,我想你去西北一定还有大事要做,对么?我不跟你去,这柄火枪你随身带着,就当是我陪着你”。 杨凌不知从不甘心承认失败的成绮韵心中正转着别的念头,见最难缠的成绮韵也接受了他的意见,心中十分高兴,他看了两人一眼,打趣道:“好啦,顶多两三个月嘛。就算九、十月份我不来江南,到了年底歇海,我也一定接你们进京。呵呵,此去西北,我一个女人也不带,就带着这柄火枪,放心了吧?” 成绮韵听的破啼为笑,她瞥了阿德妮一眼,对杨凌嗔道:“你爱带不带,只要阿德妮不在乎,你带哪个女人去,我都懒得理会”。 成绮韵话音儿刚落,门口便有一个甜甜脆脆的少女声音道:“杨大人,我要跟你去四川!” 三人呼地一下往门口望去,只见宋小爱捻着衣角儿,难得的露出一副羞羞答答的表情,红着脸蛋儿站着在那儿,三人的眼神顿时直了杨钦差的仪仗自福建出发,过江西、经湖南、越贵州,一游山玩水进了四川。 如今杨凌是凶名在外,有的地方百姓们已经开始有鼻子有眼地谣传他是天杀星下凡,还编出了一套他出生时全村的狗连着三天不敢狂吠的异事来证明自已所言不虚。 因为他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下江南,整垮了三大镇守太监;回京城,扫荡了东厂和司礼监;去大同,十万大军斗鞑靼,如今再下江南,从东海一直杀出南海,直杀到满剌加去了,这样的人不是天杀星下凡,那谁敢称天杀星? 杨凌所经之处,各省官员战战兢兢,黑白两道不约而同达成默契,社会治安空前良好,真是做到了不拾遗、夜不闭户。 这些人恨不得前脚把杨凌接来,后脚就把他送走,杨凌其实也恨不得马上插翅飞到成都去,可是如果各地停都不停,到了成都驻留不走,难免要引起蜀王怀疑,于是他只得耐着xìng子,每到一地都呆上两天,了解一下当地军政事务。 趁这机会杨凌再把江南收成的玉米、马铃薯、西红柿、辣椒等种子送给当地布政使,大肆鼓吹种植的好处。这些地方的民政官员有的已耳闻陕西新粮试种大获丰收,而且这些作物不占良田,极耐干旱,所以都欣然收下,准备明年在本地试种。 由于西红柿、辣椒盆栽也可种植,室温适宜的话现在仍能成长,尤其辣椒经过当初的暖窖试种发现它竟然不需要授粉,可以不分节气在家中养植,所以这种新奇的作物最先被当地试种了。 江西、湖南、贵州一下来,等到贵州官员送瘟神一般把杨凌送进四川,他的辣椒种子已经在各地生根发芽了。 杨凌如今的仪仗有些怪异,由于他从京中带来的三千铁卫如今分散在各省抽调不回来,他从苏州去福州时带的人马又是当地卫所的官兵,所以这趟西北之行,他的钦差仪仗就有点杂乱了。 核心的是他随身的五百亲卫军,由伍汉超和刘大棒槌统领。外围的是宋小爱的两千壮家狼兵,杨凌既奉了圣旨,有权调动狼兵侍卫,自然不算逾距。 狼兵们跟着杨凌,才算体会到了官场**,以前在战场拼命,吃的也没当侍卫好啊,再加上不玩命也天天领饷银,这些狼兵也不想家,心甘情愿地追随着他到了四川。 伍汉超自下武当山,前后不过一年时间,就因战功升至骁骑都尉,正五品的将领。而他父亲美髯公伍文定,弘治十二年中的进士,允文允武,才识渊博,先任贵州参议,继授常州推官,因政绩卓然,如今才升任成都同知,同样是五品官,所以伍汉超一上chūn风得意,满心欢喜。 宋小爱和伍汉超郎情妾意,两心相许,私下交往时已暗订终身。如今情郎要往四川,宋小爱想及杨凌有权调动狼兵,这才腆颜登门相求,相随伍郎去见见这位未来公公,若是能就此请长辈定下终身,心中也就没有什么牵挂了。 她祖上虽是汉人,但是任土官几代,到她如今与壮家人无异,壮家女子开朗大方,挑选夫婿也不似汉家女子忸怩,常在山头对山歌相中如意的男子,便就此谈婚论嫁,所以如今公私两便,往见公爹大人,她倒也是满心羞喜,毫不畏怯。 从来巴蜀称天险,水如直立山如点。悬崖峭壁势yù倾,惟见飞云空冉冉。一进蜀境,山水奇丽,虽与贵州同为多山地区,但是景致却有不同,而且天府之国其富裕程度也胜于贵州。 杨凌没有乘马,这里途并不好走,总是骑在马上疲倦的很。杨凌斜倚在软绵绵的车轿中,透过窗口望着外边苍翠yù滴的竹林。 他的手里握着一纸带着幽香的薛涛笺,那是军驿送来的怜儿的信。孩子满月了,怜儿的信中满带着初为人母的甜蜜和对女儿的宠爱,他的女儿还没取大名,怜儿说,等他见到了宝贝,再亲自给她取个名字。如今,怜儿给女儿取了个小名:盼。 盼,杨盼儿,怜儿是盼着自已这个夫君早rì去看看她们母女吧。 唉!四川!大风大浪我都闯过来了,难道这巴山蜀水,就一定爬不过去?不为了别的,就为了我的女人、我的孩子,我也一定不能死! 杨凌jīng神一振,刚刚自轿中坐起,窗外飞来一骑快马:“禀大人,泸县县主、仪宾和知县大人在前方三里望竹溪恭候,王椿王县丞已至仪仗前恭候”。 “请他过来!”杨凌从窗口探出头来,看着侍卫又拨马而去,便向伍汉超招招手道:“汉超,快到成都了吧?泸县县主是哪位?” 伍汉超拨马近前,俯身低声道:“此地县主是惠平郡王之女,闺名盼盼,受封于此。惠平郡王与蜀王爷关系亲密,两家往来频繁”。 杨凌心中一动,笑笑道:“好,本官乏了,今rì就驻扎泸县吧”。 他放下轿帘,若有所地摸索着下巴:“这些地方上的皇帝国戚,由于种种顾忌,一向不怎么明目张胆地和朝廷大员结交,这位县主如此放低姿态,曲意奉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杨盼儿见不到,天上倒掉下个朱盼盼,我今天,就会会你这个国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