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都市小说 - 愚人在线阅读 - 第1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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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舍前又往后看了看,咳了一声,说:我送你去码头吧。

    男人把手收了回去,说:从农贸市场那里过去吧,那里还是没监控。

    之后,他便再没说过一句话。林舍前开车,好几次,他都想从车内后视镜看一看男人,可男人却像是不存在了,像是一个幻觉,抑或是被后排的黑暗吞没了他完全看不到他的样子。男人无声无息地坐着。

    下了七仙女山,经过了城北的农贸市场,汽车一路穿行,好几次都是从别人家的后院开过去,接着开到了一片开阔的马路上,两边树影婆娑,不见人迹,也看不到一个路标。过了会儿,海潮声愈来愈清晰了,能看到海滩了。林舍前停了车,他眺望了眼,海面平静,稀薄的月光在海面上丢下一道银色的绢带,一艘快艇在一道木头栈桥上浮沉。

    林舍前问了句:拿到东西之后还是放在文化大楼的信箱里吗?

    男人说:直接销毁吧,和身份证还有收据一起销毁。

    林舍前沉默了。男人说:我相信你。

    林舍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男人便下了车,上了快艇。船开出去,林舍前望了会儿,船行扰乱了海潮,那银色的绢带歪歪扭扭,在夜色中扭曲成了一条银蛇。那快艇很快就看不见了。

    林舍前点了根烟,放下车窗,海风咸涩,远离了海滩和阵阵拍案声,开回宽敞的大道上后,风里的味道变得青涩,还是涩。他的嘴巴里苦苦的,他把车停在了路边,仔细查看那身份证和收据。身份证上的名字是连美甄。女,1980年7月12日出生,非雁城人,甚至不是海省人,身份证上的地址为四川省方州市大马路幸福港湾2栋5楼502室。

    那张保险箱业务的收据来自雁城人民路中国银行支行,开户日期是2018年3月4日。保险箱号码为67756。

    第二天,3月15日,林舍前趁午休时去了趟人民路的中国银行支行,他提出要开保险箱,办理好登记手续,拿了钥匙,一个工作人员带着他下了楼。进了储存保险箱的房间,工作人员拿出一把钥匙,配合他刚才拿到的钥匙,开了他新开的保险箱,那工作人员就离开了。室内没有摄像监控,林舍前听到关门的声音,找到67756号箱,拿出昨晚拿到的钥匙,摸出一根撬锁工具,三两下撬开了锁,取出67756号箱,拿着进了开箱房间。

    箱子里躺着一只信封,鼓鼓的,里面似乎有信纸,寄件地址是个香港的地址:中环利顺大楼26楼A室。寄件人是William Wang,邮戳确实是香港的。收件人为四川省方州市大马路幸福港湾2栋5楼502室, 连馨香。

    保险箱里还有几份报纸的复印件,那报纸要么是《崇市早报》,要么是《闽省晚报》。林舍前翻了翻,拿起了其中一份1988年9月6号的《崇市早报》,这份复印件复印的是早报的首页,这首页上一则标题为崇市金店周年庆特大抢劫案已于昨晚告破的新闻被人用红笔圈了起来。

    他粗略扫了一眼,新闻大致说崇市一起金店遭遇持枪劫匪,案犯四人抢了金条驱车离开,进入大闽山地界,疑似在路上因分赃不均争执冲突,于大闽山一处陡坡坠崖身亡,遭窃金条不知所踪,店家欲哭无泪。

    林舍前又翻了翻其他复印件,每一份上都有红笔的痕迹,圈住的都是和金店劫案有关的新闻。

    大闽山林舍前盯着那些新闻里频繁出现的这个地点,不由咕哝出了声音。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打了个哆嗦,一擦脸,擦了一手的汗,看了看时间,午休时间就快结束了,他赶忙拿了保险箱里的信和报纸,塞进裤兜,把67756号箱塞了回去,锁好,把连美甄的身份证和保险箱收据放进了自己的保险箱里,锁上之后就离开了。

    晚上,他的诺基亚又响了,还是一个座机电话,来电的还是昨晚的那个男人。男人问他:东西找到了吗?销毁了吗?

    嗯。林舍前点了点头,他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没有开灯,窗帘拉开着,这个夜晚,月亮连弯钩都不剩了,整身都躲藏了起来。屋外和屋内一样的漆黑。

    男人问道:怎么听上去像有什么心事?工作上遇到什么问题了?

    林舍前说:没什么,就是刚才接到电话,你知道我之前那个孤儿院要拆了吗?

    你说大闽山孤儿院?

    嗯林舍前点了根烟。

    男人问他:你看了里面的东西吗?

    什么?

    保险箱里的东西。

    就是一些报纸,还有一封信。

    你看了吗?

    没有。林舍前抖了抖烟灰,火星晃动,他看着放在膝盖上的那封从香港寄到方州去的信。

    男人说:我相信你。

    男人说:小林,有些事情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背负太多,你明白吗?

    林舍前说:还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再告诉我。

    男人很客气:谢谢你,也很贴心,以后的事情,以后但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处理的,你不需要担心。他问道,新房子还住的惯吗?

    林舍前笑了笑,抽烟:什么时候你和秀芬姐一起来坐坐,热闹热闹。

    男人也笑了,答应了:这个中秋吧,好久没和你一起过中秋节了。

    两人又说了一阵,男人先挂了电话,林舍前放下了手机,一根烟抽完了,他把烟头扔进了烟灰缸里,搁在腿上的信掉在了地上。他捡起信,一瞥烟灰缸,拿起了放在烟灰缸边上的打火机,擦上火。他一手拿着信,一手拿着打火机。火光中那信封里的字痕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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