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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燕清说:“谢谢,我尊老爱幼,这福气给你吧。” 陈观南:“……” 他又笑了声。 小孩子得到巧克力后高兴地离去,顾燕清对着他们的背影拍了几张照片,在这个动荡的国家,孩子天真的背影又显得那么悲壮。 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人也准备出发。 这天他们要去J国北部的城市,自十月以来敏感地区又引发了新一轮的流血冲突,持续了快一个月,造成千人受伤。 他们此前就事态发布过去一些报道,但想要深入,就必须亲临现场。 顾燕清把设备收起来,一个人忽然坐到了他的身边,拍了下他肩膀,“嗨。” 来人是当地一家报社记者,叫哈吉。顾燕清刚来这边时人生地不熟,哈吉曾经接待他,经常一起去过交战区采访。 哈吉是一个热情豪爽而又幽默风趣的男人。 三个人交涉了一番,决定同行。 陈观南去取车,开过闹哄哄的街区,每隔不长的路段就会设置一个关卡,检查来往车辆。 关卡上政府兵把守,端着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们,眼神阴森而不善。 哈吉给他们介绍着,因为前阵子的汽车炸|弹造成很大伤亡,因此检查又变严了。 他们的车身上喷绘了A字样,表明自己是中国记者一路才得以畅行。 一路向北,阴云笼罩,还未进入城区,就听说了前方发生枪击事件。 三个人的神情说是兴奋也不准确,而是肾上腺素飙升,震惊和恐慌皆有,身体细胞都战斗起来。 枪声在远处还未停歇,顾燕清来不及思考,从后座拿起准备好的防弹衣穿上,打开摄像机,推门下去。 哈吉看着他迅速的动作,抽了一口凉气,问陈观南:“他还是一直这样吗?” “你觉得呢?”陈观南简单回答了一句,也拿着设备下去了。 哈吉觉得这两个中国男记者勇得不要命,不怕死,但是他怕。 靠近目标时枪|声消失,顾燕清走过去拍了几个镜头,现场地上满是血迹,伤者已经被医护人员抬上救护车,伤情不容乐观。 冲突结束后,有人走出来,脸色或木然或悲伤,但更多的是仇恨。这个国家几乎每个人都因战争失去过亲人。 在现场做了报道,采访了几个目击者,晚上他们回首都。 天色暗了下来,风沙弥漫,顾燕清着开车,可能是被突发事件刺激到了,他的手有点抖,无论怎么从记录者的角度出发,他都面临过一场生死。车子开得也比平时野,在被炸过的地面坑洼迭起,陈观南在编辑稿子,快被他颠吐了。 “我说——”他皱眉,看见顾燕清手指不知何时有了擦伤,还在流血。 哈吉拿出创可贴递给他,说道:“顾,你太有胆了。” 顾燕清没这接话,淡漠地笑了笑。他对自己有没有胆量没什么感觉,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仇恨什么才能结束。 夜晚首都下了雨,四周都是暗的,停电了,这个地方晚上停电是家常便饭的事儿,也不觉得奇怪。 哈吉告诉顾燕清在东郊的路口停下,他的车在居民区巷子里,那个地方紧挨着反政府控制区。 “好。”顾燕清往前面又开了五十米,把哈吉放下。 “下次啊。”哈吉笑着对他招手。 顾燕清坐在车里点头,“再见。” 顾燕清又继续往前开了一段,远远看到铁丝网对面的红色出租车,在湿漉漉的街区十分突兀,他没仔细想,此时已经午夜了,只想回去睡觉。 睡觉的吸引力只给了他一秒的安慰,忽然,车外传来一声巨响,地面都在震动,车身像被巨浪掀了一下。 陈观南骂了一声“cao” 两个人的脑子里同时冒出一个猜测——汽车炸|弹,极端分子的自杀式袭击,悄无声息地开到居民区引|爆。 顾燕清立即下车,看到身后亮如白昼的火光,浓烟滚滚,被炸成废墟的楼房,炸飞的汽车,被掩埋在火光里的是哈吉,他的朋友,几分钟之前还跟他说下次见。 他站在原地愣了几秒,眼瞳被惊吓的情绪填满,直至陈观南喊他。顾燕清回神,到车上拿起摄像机,推下镜头。一个记者永远都不能丢下的是摄像机,是真相。 一天两个重大新闻,并没有让顾燕清有兴奋的感觉,原本休息的计划泡汤,他和陈观南工作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电力恢复,他将新闻稿整理好发回国内。 结束一切,躺在床上忽然没什么睡意了,他只感到无能为力,痛苦难以平复。 这座城市已经恢复秩序,而几个小时前的爆|炸就像不存在。 中午,顾燕清收到程寒发来的消息:是叶校的爸爸出事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是回答他几个月前的问题。叶校放弃工作,放弃他,并不是自己不想坚持了,是因为她也无能为力。 他在四个月后才知道真相。他要是再多了解她一点,就早该想到的。 顾燕清闭了闭眼,这辈子都没像那天那么难捱,现实的打击一层接着一层,堆在一起向他卷过来。 他给程寒回了消息,没过多久电话进来。 “出了什么事。”他问。 程寒简单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半晌没听见他这边出声,又道:“现在她已经缓过来了,她爸也有好的迹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