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小冯介入
当小简回来的时候,李雯已经从4号那里了解了基本情况。小简顾不得擦掉头上的汗,在灯光下,头发里冒出的蒸汽,装饰了他心急如焚的状态。 “冬哥有啥事,快说。”他都没有与4号礼貌一下,就直问起来。 “你莫逼人家,人家是来帮忙的。我给你说,你先看这条短信,再听我讲。”李雯果然霸道,小简此时马上就听话了。 当小简听完叙述,求证于4号时,4号也点点头,焦急的眼神仿佛告诉了答案。小简知道,这个燕子,在冬子心目中的地位。他毕竟有逻辑思维的工科生,他想了想。 “钱好办,我打过去就行了,但是,人在哪里,需要确定。” 李雯白了小简一眼:“你苕不苕?这电话都不是于燕的号码,你把钱打给了谁?是传销还是绑架?是燕子本人有什么状况,你怎么知道?” “那,要不报警?” “性质没定,怎么报警?况且,这事如果不让冬哥知道,你怎么做决定?” 是个这道理。小简承认,自己刚才有些慌张了。但另一方面,李雯有自己的考虑。毕竟,这是冬哥的私事。况且,她本能地,对面前这个4号,不太信任。毕竟欢场出来的人,怎么可以随便相信呢?其实,就是对于燕,李雯也没多少好感。她始终觉得,这个女生再漂亮,凭她的职业,也配不上冬哥。 冬子接到小简的电话时,刚与冯警官分手。冯警官从外地查案回来,又给冬子带了点特产。冬子还夸他:“上次你从上海带的咖啡,我们两们老总,喝了都说好,你还真是行家。” “啥行家嘛,我也不太懂,也是听别人的,捡贵的买了。” “也是应该的,你跟小夏,我算是介绍人吧?按湖北的说法,你得给我买双鞋子。” “这是什么讲究?” “媒人是个老拐杖,过河扔在干堤上。我为了你们的事,脚都跑大了,鞋都跑烂了。” 两人都笑了起来。 冬子刚把冯警官送走,就接到小简的电话。 “冬哥,冬哥,燕子,4号,你晓得吧?”小简的声音有些急促。冬子听到燕子的名字,心一下就跳了起来。 “你找到她了?” 冬子这一问,小简明白,他一天也没断过对燕子的思念。 “让4号跟你说。”小简把电话递给了4号。冬子一喜,觉得有燕子的消息,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结果,听到4号这样一说,冬子的心马上沉了下来。 此时,他已经不是原来在武汉那个随意冲动的冬子了,也不是那个卖烧烤随时准备打架的冬子。经历过许多事情,见识过许多场面许多优秀人士的冬子,知道越是紧急的事情,越需要镇定。 “我来处理,你放心。如果燕子欠了你什么钱,你把账号发我,我马上打过去。如果燕子跟你有短信和电话联系,第一时间通知我,你费心了,谢谢你。” 在自身利益最紧急的时候,不忘记对相关的人说谢谢,没有很好的修炼,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他让小简听电话:“冬哥,你跟李雯,既然4号找到你们了,你就保持着跟她的联系。万一,有一天燕子也找到你们,你先把人稳住,帮帮我,好不好?” 请求最好的朋友帮助自己,冬子的心,明显没有一刻离开过燕子。冬子很少请人帮忙的,小简知道他的性格,他最不愿意给朋友添麻烦。 “你说的啥话,需要钱,需要人,需要跑路,我就是把店子关了,也要上。冬哥你记住,在武汉,我跟李雯,永远是你的兄弟。钱是你的,人也是你的。” 李雯就在身边,听到小简说出这话来,感受到巨大的热量。平时小简有点闷,做事慢条丝理的,但此刻,他就像一个真正的男人,很是伟岸。 冬哥倒用不着跟他们客气,他知道,小简与李雯,自己最好的武汉朋友,会为自己的事,付出全力。 但此时,冬哥自己也没了主张,完全被感情的急迫与事情的复杂搞麻烦了。他明白,此时自己的头脑已经不清醒了。望着桌子上,冯警官刚送来的东西,突然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拨通了冯警官的电话。 “没走几分钟,就想我了?”冯警官还在电话那头调侃。 “快回来,快回来,有急事,想让你帮忙。” 冬子的语速太快,而且口音中,居然不像他平时还算标准的普通话,有湖北口音都带出来了。冯警官明白,冬哥遇到麻烦了。 他快到自家小区门了,结果折返身来,向冬子的公司,一路狂奔。 当他到冬子公司,看到冬子平安无事地围着桌子转,看起来只是焦急,人生安全没影响时,舒了一口气。“啥事,有人要打架?” 看到冯警官还有调侃的心,冬子更急了。“比打架还急,请你帮帮忙。” “什么事,帮哪个?”冯警官知道,冬子一般不会开口求助的。只要开口,肯定是大事。 “我女朋友的事,她可能被绑架了。” 一听到冬子有女朋友,冯警官证实了自己内心的猜想。前一段时间,小夏对冬子的眼光,那漂亮的姑娘,冬子居然不为所动,肯定冬子已经心有所属。此时听到冬子亲口说到“女朋友”这个词,冯警官知道,冬子是用情很深的人。 冯警官看了冬子手机上,有4号转发过来的那条短信,也听了冬子简要介绍的情况。冯警官先安慰到:“冬哥,放心,这不是绑架。” “为什么?你凭一条短信,就可以确认?” “没有百分之百,但至少也有九成把握。你想想,一个绑架犯,冒着把牢底坐穿的危险,就为了两万块钱?” 冬子听到这里,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下,既然不是绑架,那生命安全,可能有些保障了。 “既然不是绑架,那就不必报案了。”冬子自言自语到,仿佛在安慰自己。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那钱,打还是不打呢?” “我觉得,还是打过去好。人家要两万,你可以先让4号打一万,说另一万,正在筹集,估计两天内到账。为什么,这要给咱们以缓冲的时间,对不对?” 每临大事有静气,此时,冯警官首要的任务,是把冬子的情绪稳定下来,免得他做出冲动决策。然后,自己再慢慢帮忙分析,以期找到突破口。 “那我就转钱了?”冬子看了看冯警官,没等冯警官回答,冬子就拨通了4号的电话,把这个意思给她说了。然后,给4号转了3万元钱。其中两万,是要给那个不明账号的。1万,是代燕子还给4号的。因为,冬子在电话里问过,燕子最近的情况。知道,她为了爷爷的病,找4号借过钱。 把这一切办完后,冯警官的分析也有了初步的眉目了。 “从目前形势看,燕子有麻烦,但不至于有危险。” “你凭什么?”冬子最想确认的是燕子的安全,至于钱的事,这倒是小事。冯警官这种结论,如果不能说服自己,自己肯定还是会焦虑的。 “我前面给你说了,只有两万块,估计是小麻烦。当然不会是绑架。这样的重罪,哪怕只要一万元,都要判十年以上。收益与成本不成比例,这是不会的。那么,两万块,会是什么样的麻烦呢?比如车子与人擦碰了?” “她没有车,当然,也有可能,碰伤了别人的豪车。” “或者说,是扶倒地的老人,被人讹了?或者是,赌博输了?或者是,在外面生病,到医院了?” 这些虽然是小事,但都是急于用钱摆平的。冬子正要点头,却听到冯警官转换了语气:“都不可能!” “依据呢?” “前面的一切可能性,都忽视了一个问题。如果她遇到这些麻烦,都只可能用自己的手机号,给朋友发短信。” “那万一,她的手机丢了,或者坏了,没电了,不也这样吗?” “她是一个成年人,在社会上有几年了,这点常识应该有。她如果手机坏了,借用别人的手机,她会亲口打电话,给朋友说。仅凭一个短信,不打电话,是怎么回事?” 冬子反问到:“如果她生了急病到了医院,不能说话了,是不是有这种可能?” “不可能。医院急救室的处理办法,我是知道的。一般,医生会用病人的手机,找电话号码里的最频繁的联系人或者最近的联系人,打电话过去,说明情况。更何况,既然她不能说话了,医生怎么知道她叫燕子?怎么问出来,她跟4号关系好?怎么用做生意的名义?” “对了对了,4号告诉我,燕子最后一次电话来,说是她遇到了容城职高的同学,叫许玫的,好像有什么事要做,现在还没定,也没解释清楚。” “所以嘛,我分析,这事,可能与所谓的生意有关。也有很大可能,与许玫有关。” “那,我该怎么办?” “打钱之前,是不是要跟燕子通个电话呢?这样,你把4号的电话拨通,我来问。” 专业人干专业事,一个刑侦人员,对付这事,肯定比自己厉害。冬子拨通了4号的电话:“我有个朋友,想找你了解些事情。” 冯警官倒不客气,抓起电话就问:“那先头的一万,还没打吧?” “我正往银行走,还没来得及。” “好,你打钱之前,跟那个电话回拨过去,要求找燕子说话,你看对方是什么反应,再告诉我。” 4号答应了。冯警官强调:“别人问,你只是按正常回答就行,不要慌。只是想问燕子在做什么生意,如果生意好,你是否能够加入。然后,把这些话,告诉给我。还有一点,如果是燕子亲自接电话,你就多问些情况。但是,最好不要说冬子的事情。” 冬子听到这里,觉得冯警官非常专业。当冯警官挂断了电话,就看见冬子望着自己,眼巴巴的样子。 “莫慌,既然是生意的事,钱的事,不是人的事,就行。当然,燕子的行动有可能是受到约束的,也就是说,并不太自由。不管是别人强迫还是她自愿,反正,她是不太自由的。” “那你为什么告诉4号,不要把我的名字说出来?” “哎,我好歹也是来跟你帮忙的,你都不倒一杯水给我?” “对了,我想起来了,刚才你来,你喝的水杯,我还没洗呢,算是免费续杯,咖啡不加糖吧?”冬子居然把冯警官第一次来的杯子,倒了点咖啡,又从厨房端了出来。 “好吧,我告诉你我的猜测。这种情况,据我判断,很有可能是传销。你想,做生意这词,很有可能是传销集团的说法。还有一个,如果报了你名字,万一,燕子是自愿进入传销集团的呢?今后如果不跟4号或者你再联系了呢?如果她继续回避你,你再也找不到她的踪迹了。所以,我叫4号问她是什么生意,并表示,自己能否参加,这就是试探。现在,只剩下等待了,过一会,看回复。” 冯警官所说的,并不深奥,从可能性到联系性,来分析最大的概率。冬子如果静下心来,也可以做到。但这事不行,那可是燕子啊。 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4号的电话来了。 冬子想接,但被冯警官一把抓了过去。“好,你说。对对对,是她亲口说的?她不建议你去?她说等她先做一单,赚了钱,再拉你入伙?为什么?原来是这样。好吧,你先打一万过去吧。过两天,再跟她通个话,说那一万的事。” 当冯警官挂断电话,面对关一脸懵的冬子,不禁笑了。 “你女朋友,就是燕子。家里条件是不是很差?” “对啊,你问这干什么?电话里说的什么,你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 “好吧,先上结论。燕子,大概率是,上了传销或者其它诈骗团伙的当了。况且,她自己还以为这是发财的机会。那两万,是入门的门槛费。她还跟4号说,她过年就不回家了,要把连同先前借4号的总共3万挣回来,再回家。” “她在哪里,4号没问?” “这是下一步的事情,过两天,不是还有一万要打嘛。所以,怎么问,问到什么程度,我们有思考的时间和余地。” “这一万打了?” “当然,要稳定军心呗。” 冬子突然担心起来。传销这东西,如果介入深了,不仅钱被骗,更重要的是,有一定危险性。 两人探讨了今天传销的特点。冯警官接触的案例多,就介绍了起来。中国的传销分南北两派别。如果是南派传销,那主要靠话术,先收获你的心,让你觉得天上掉了馅饼,自觉地掏钱出来。而北派传销,就是靠人生自由的约束,以强制的洗脑及武力约束,让你硬掏钱。但是,这两派传销,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让你发展下线。 但这个发展下线,与刚才4号的汇报有出入。本来,如果燕子真相信这个发财机遇了,她会建议4号也加入。她甚至,会把4号发展为自己的下线。为什么,在4号提出请求时,她却拒绝了呢? 这里有两种可能,一是她自己还是不太相信。二是这个组织暂时没有给她发展下线的要求。因为,门槛费没有交,心还没真正收过来。 “交了门槛费,就能够收心了?” “这是一个心理学的常识,叫沉没成本效应。比如,男女恋爱分手了,最伤心的人是谁?是付出真心最多的那个人。比如成绩下降了,哪一科让你最伤心?是你付出最多精力学习的那一科。因为,你付出的成本最大,所以,你最舍不得。人们有挽救沉没成本的心理驱动,所以,让你付出成本,就是在收你的心。” “两万块钱,就让人收心?”冬子这话一问出来,就知道自己多嘴了。以燕子目前的经济状况,哪怕是两千元钱,她都要努力去挣。 “遇到老手了,这个如果是真的传销组织,那组织者肯定是个老手。对于明后天,是否真能够打听到地点,还是个疑问。” 这话让冬子的心冷了起来。他看着冯警官喝咖啡时的神情,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你为啥这样想?” “仅从门槛费的设置,我就知道,这是个老手。你知道,两万块,对于一般人来说,不是大数目。对于燕子这种经济状况的年轻人来说,是拿得出来又舍不得放弃的数目。而且,这数目,不需要太长的筹款时间。所以,变现洗钱还是跑路,都很从容。如果顺利,可以多发展下线。如果不顺利,卷钱跑路,很方便。” “那就麻烦了,该怎么找呢?” “不慌,这事,天天都有报案的,而查到的很少,为什么?因为,许多人被洗了脑,自己自愿上当,受害人都自愿了,公安怎么办?” “那一般,是如果解决的呢?没有成功的案例了吗?” “成功的案例比较多,但大多数是受害人自己报案的。那么公安就知道他的位置,也就好抓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亲人劝返,这个成功率也比较高,占三分之一吧。目前,这种方式,是最靠谱的。” 听到这里,冬子心里已经下决心了。自己早就把燕子当成亲人了,寻找燕子,不仅仅是为了解救她,而且是为了解救自己的未来,以及美好过去与未来的联系。 冬子迷恋燕子的根本原因,还不仅仅是爱情。过去在东山上的回忆,那一切的美好,是冬子过去生活的巅峰。父母去世,离家出走,一切美好离他如此之远,好像,过去快乐的冬子,从来没有存在过。 如果找到燕子,过去的美好就回来了。而且,未来的美好,可以开创。今天的冬子,被岁月劈成了两半。一个是幸福的过去那容城东山的时光。一个是,如今无家可归的现在。 冯警官还分析了,传销组织,所在的窝点,一般是城中村不太正规的私人出租屋,或者城郊外的临时招待所。还有,他们如果在培训时,会在一个地方扎堆。如果是正式工作,会到处流窜。 但这个组织很奇怪,好像对发展下线不太积极。那它是一种新型传销吗?自己在内部通报中,怎么没听说过?如果不是,那该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冯警官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对。 这很有可能是两种复合型骗局的结合。庞氏骗局的非法集资与传销发展下线的结合,哪一种好办就按哪一种,随时改变打法。 如果是前一种,洗脑没成功,或者下线发展不顺利,就卷钱走人。如果是后一种,他们的地点就相对固定。 到处流窜的人,就连公安立案侦察,抓到的可能性都比较小,更何况,这事性质没定。等人受骗人醒悟过来时,骗子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要说,抓一个骗子,难度怎么那么大呢?那个何姐,那个所谓的匡仁,手法高明到了专业的水平,不是也被抓住了吗?这有个前提,案子足够大,动员着全国的公安力量,以系统的碾压,就可以成功地破案。但传销这种游击式的打法,案子够不上大案的水平,金额不足以影响社会面,这反而更为麻烦。更何况,前期时,根本没有报案的直接受害人。 目前,燕子所有提供的东西,都只是普通的借钱做生意,你根本无法立案。 混社会的人都知道,社会上的老大,其实是很好摆平的。他们,只不过图钱,只要钱的利益到位了,事情就到位了。而老大名声在外,抓他也有线索。 但最怕的是那种临时起意的小混混,突然因为一句话,黑夜里拿刀砍人,然后消失于黑暗之中。没有案底,没有动机,不讲条件的游击兵,最难找到。 历史上黑吃黑的事件经常发生。许多久经沙场的老将,死于临时起意的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