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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答得有条不紊一丝不苟,秦思远却哑然失笑,忍俊不禁地看了薛耿一眼,仿佛在说“你个老小子,跟我就别来这一套了”。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一贯严肃的秦厅长难得没揪着不放,用手里的公文包拍了薛耿一下,然后飞快地收敛神色:“绍伟他……” 薛耿知道他想说什么,一板一眼地应道:“秦厅放心,我们自己的兄弟,就算赴汤蹈火,把西山市翻个底朝天,也会救出来的!” 这一回,秦思远没拿捏着官腔说什么“大局为重”,他沉默片刻,一只手重重摁住薛耿肩膀:“……我替他谢谢你们了。” 等坐上省委派来的专车,秦思远紧绷的肩膀才慢慢松弛下来。此时,偌大的后车座里只有他一个人,秦思远抬了下眼皮,透过后视镜,见司机专心致志地看着前方路况,这才低下头,将衣兜里的手机翻出来,三下五除二调出一张照片。 ——那是方才在会议室里时,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上光线很暗,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被吊在房梁下,虽然他蒙着眼,嘴里也塞着布条,但秦思远还是一眼认了出来,那是丁绍伟。 ……是他唯一的儿子。 绑匪只发来这一张照片,没开头没落款,仿佛纯粹为了折磨亲属,换一个心理素质差些的估计能当场崩溃了。即便是X省公安厅厅长,那一瞬也深深吸了口气,好不容易按捺住的太阳xue沸反盈天地鼓噪起来。他用力掐着眉心,只觉得心血正争先恐后地逃离胸口,撞得四肢隐隐发麻。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他冷静清晰地想,“……不能再耽搁了!” 在赵锐被停职处分后,刑侦支队紧急审问了当晚肇事的大货司机,经过一番挖地三尺的调查,追查到此人姓周,名叫周俊昌,在“金越”夜总会工作,专门负责夜总会生鲜冷链的运输。 查清此人身份背景后,刑侦支队立刻对其展开了车轮战似的审讯,可惜这位就是头刮了毛的死猪,压根不怕开水烫。 “……那晚我就是路过,看到有人冲过来,心里一慌,把油门当刹车踩了,才差点伤到人。” “……是,我当时喝了点酒,酒后驾驶,该怎么罚我认,但警察先生你不能空口白牙就往我头上泼脏水吧?” “……什么,故意伤人?哎哟,您可不能这么说!我那充其量就是个危险驾驶,哪够得上伤人这么严重的罪名?” “……哈哈,您别逗了!就我一山旮旯里出来的,哪认识什么毒贩啊?我要有那本事,哪还苦哈哈的当什么司机?早就吃香的喝辣的了!” 负责审讯的小刑警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揪着衣领将此人揍成一只鼻青脸肿的猪头。单面玻璃外的薛耿却将另一只蓝牙耳麦别在耳朵上,话音像是含在牙缝里,几不可闻地说:“都听见了吧……沈队?” 第141章 父子(下) “……听见了,”耳麦里传出沈愔冷静平稳的声音,“应该是神父集团扎在西山市的‘钉子’之一,但是地位比较普通,只知道听命行事,就算撬开他的嘴,他也未必知道多少有用的信息。” “我也这么想,”薛耿说,“他要真是什么重要人物,神父也不会让他这么堂而皇之地暴露在警方视线中……但我在意的是另外两件事。” 沈愔:“什么事?” 他话音未落,薛耿已经发了张照片过去,紧接着,他听到蓝牙耳麦另一端,沈愔的呼吸声分明停滞了一瞬:“这是……” “这是那小子身上的纹身,纹在手腕上,图案你也看到了,是十字架和咬尾蛇——就跟之前郭莉和孙芸身上的一模一样!”薛耿沉声道,“你之前分析,这个图腾象征着某种信仰,我觉得还是有道理的,如果这个信仰的对象就是‘神父’,那他和之前的郭莉、孙芸还有安若媛等人应该存在着某种共通处。” 沈愔敏锐察觉到他的言外之意:“你已经发现这个‘共通处’是什么了?” 薛耿没卖关子,直接揭了盅:“这个叫周俊昌的背景很干净,但他的籍贯是X省花山镇。” 此时窗外浓云密布,锅底般的天色黑沉沉地压在城市头顶。车水马龙闪烁着红灯,连成阴云下一望无际的汪洋瀚海。霎时间,一道闪电当头落下,天地间惨白了一瞬,震耳欲聋的雷声炸开在云层中,耳麦那头的沈愔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粗重的呼吸声隐约传来。 薛耿半天没听到他说话,忽然想起上回谈到这个话题时,沈愔是什么反应。他唯恐沈支队一个沉不住气,直接往人家张开的陷阱里闯,赶紧道:“沈队?沈队?听到我说话了吗?” 短暂的沉默后,沈愔的声音重新响起:“我在。” 虽然他语气沉稳、话音清晰,但是薛耿想起他当晚开着一辆SUV,将发了疯的大货撞到一边时的情形,就觉得心惊rou跳:“你冷静点,既然有了这条线索,咱们顺藤摸瓜,总能找到他们的老巢——你别冲动,千万别贸然行事!” 沈愔活了三十年,从来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不管学生时代还是进入公安系统后,从没让长辈和领导cao心过。谁知临了晚节不保,居然被脾气暴躁的薛耿叮咛“别冲动行事”。 他不禁哑然失笑,紧接着又想起生死未卜的丁绍伟,只觉得嘴角如有千斤重,再也笑不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