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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幕和三年前猝然挂断的电话天衣无缝地衔接在一起,刹那间,沈愔终于看清了电话挂断前,那女孩复杂而欲言又止的神情。 ——然而只是短暂重合,他就再次与她擦肩而过,快到那耳鬓厮磨的三个月,仿佛真的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臆想。 沈愔不由抬起手,等到反应过来时,指尖已经从脸颊上滑过。 “她现在在哪?还和毒枭在一起吗?”他忍不住想,“她以后打算怎么办?要怎么脱身?还是……就这么浑浑噩噩下去?” 这些念头刚一闪现就飞快地扎下根系,任凭沈支队如何翻来覆去,都没法将他们驱逐出境。 幸而没过多久,六零七专案组帮了他的大忙:他们搜查了他家中和私人账户,有了惊人的发现—— “……从今年三月份至今,你名下开设了不下三个离岸账户。就在这短短三个月中,一共七笔汇款打入户头,折算成人民币,总金额高达八位数!” “我们试着追查过汇款来源,发现这七笔汇款分别是从四个国家打出的,经由国外赌场和地下钱庄的一系列洗白,已经无法追踪来源。但是沈队,你作为户头的持有者,能否向调查组和组织解释清楚,这笔巨款的来源?” 这一回,问话的地点不再是医院,而是市局审讯室。惨白的灯光从审问者身后打过,正对着沈愔双眼。极致的强光中,沈愔就像当初在厂房中猝然遭遇神父一样,看不清审讯者的长相,只能模模糊糊感觉到,对面一长条桌子坐得满满当当。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沈愔是市局正处级支队长,而且是系统内部最年轻的正支队长。一旦这顶“黑警”的帽子坐实了,立刻会轰动公安系统内部,甚至直接惊动公安部! 而开设离岸户头这种事,又必须是户主本人……或者是和户主十分亲近的人才能办到,沈愔就算想用一句“不知情”推脱,对面旁听的领导们——市委、纪委,甚至省厅,也未必肯买这个账。 “今年三月份,”明知不合适,沈愔还是忍不住分了下神,“按时间推算,那应该是神父刚回到西山市不久。” 所以从那时起,神父就开始谋划这个让他身败名裂的局了? 可是……为什么? 就算当时沈愔接手了郭莉案,但他对藏身暗处的毒枭毫无所觉,更不知道有这样一张配方的存在,神父有什么必要将矛头指向自己? 还是说……他这么做的原因并不是为了斩除后患,而只是单纯的出于个人好恶? 从他迄今为止收集到的种种情报来看,神父是个智商极高、手段狠辣,缺乏共情能力和同理心,并且具有高攻击性的犯罪分子——从某方面来说,他所谓的“苏曼卿是他最成功的杰作”并不是虚言,单就那姑娘三年前的表现而言,确实像是神父的翻版。 但是当神父将要命的枪口转向自己时,沈愔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当这个冷酷无情且智商超高的犯罪分子将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士身上时,也就说明他完美无缺的心理防线出现了漏洞。 而只要警方能抓住这丝破绽,逆流而上、寻根溯源,也许就有机会将这个臭名昭著的毒枭集团一网打尽! 只是……要从哪里着手呢? 沈愔思索的时间有些长,他对面的调查组领导只以为他想抵赖,一拍桌子怒吼道:“我告诉你,眼下证据确凿,别以为能抵赖——我听说你父亲当年被认定为烈士,你摸着良心想想,对得起你九泉下的父亲?又对得起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丁绍伟家人吗?” 沈愔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已经能适应强烈的光线环境:“我没有这么做过。” “那你告诉我,那三个离岸户头是怎么回事?” “我确实不知情。” “不知情……你把所有人当傻子吧?”不知哪位领导看不过这小子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忍不住吼了一句,正要拍桌子瞪眼,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他。 那人回头一看,两米八的气焰登时消停了:“秦、秦厅……” 秦思远没搭理他,直勾勾地盯着沈愔:“六零七当晚执行任务期间,你突然离队,是因为什么?” 这个问题自打沈愔醒来,回答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遍,饶是他一向沉稳,也不由叹了口气:“我的一个朋友被毒枭绑走……” 秦思远径直打断他:“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沈愔抬起头,微微一皱眉。 秦思远是省厅厅长,按理说不必亲自露面,但他坚持参加今天的公审——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担心失踪至今的独生子的下落,将心比心,也就没人不识相地提起“直接关系人需要回避”的原则。 然而沈愔看着他,不知怎的,心里无端泛起某种不安。 从他醒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西山市警方为了搜寻丁绍伟和夏怀真的下落,把市区连着周边城镇翻了个底朝天。这么大的动静,沈愔不相信秦思远一无所知。 他明知故问,究竟是想试探什么? 沈愔顿了片刻,很自然地接上话音:“她叫夏怀真,是郭莉案的重要证人……” 秦思远再次打断他:“我听说,你曾以保护证人为借口,让这个夏怀真住进你家?” 这是事实,沈愔没什么好否认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