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不敢邀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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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铃从楼上下来了。 像是一滩腐败的rou泥,执着地向下蠕动。 丧尸化的她还能移动,拖着支离的身体,挪动着自旋转楼梯往下爬,想要去帮山流月。 病毒原液使她成为了一只有意识的丧尸。 她不忍心看山流月受苦。 腐败的血更加香甜,也更加罪恶。 放弃攻击山流月,叁角头散去手上的巨刃,开始向台阶上攀登。 “不要过来!钟铃姐你快走!” 山流月焦急地大喊,想要从虫海中清出一条路来,却被愈发躁动的虫群压制。 快逃……那怪物是无敌的!快逃! 钟铃还在向下爬。 被气球拎着的她,手上的铁丝生了锈,胸口的刀伤一如被周执彧捅穿的那一刻。 腐rou被冻在冰面上,又一次次地被她撕下来。 钟铃并不善良,保护山流月却像是刻在她本能里似的。 她想救山流月。 眼见叁角头壮汉靠近钟铃,向着女人伸出巨手。 不再管爬到身上的虫子,山流月火球与子弹齐出,直直袭向壮汉的后背: “有什么冲我来!别碰她!” 可这甚至没有吸引到壮汉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掐住颈后脊椎的位置,他沉默着,将这摊烂泥一样的丧尸女提起来,向二楼走去。 “别动她!别动……” 痛苦地向前伸出手去,被黑虫啃噬的山流月直直跌进喷泉池里。 随着叁角头壮汉的离开,虫群如同潮水般褪去,消失在墙壁的缝隙中。 为什么自己要目睹这一切! 为什么钟铃姐要遭受这一切! 山流月恨,却无能为力。 男人僵着一张脸,将手按上自己的腹部。 ——那里装着那柄可以破坏概念的匕首。 临行前,山流月让医生将它埋了进去,又让治愈系异能者愈合了创口。 山流月,你要忍耐……只要接近周谈,你就有翻盘的机会! 男人这样在心里鼓励着自己。 能杀死那个女人,就一定能杀死周谈! 城堡顶端的阁楼里,周谈正一个人喝着酒。 一罐是啤的,已经喝了大半;另一罐也是啤的,开了却没有喝。 这是给白衣的。 人所追求的,不一定是他真正想要的。 表层追求下,还有深层的求而不得。 周谈一直以为自己想要的是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后来他才明白…… 自己只是想要被关注。他想要被爱。 城堡的第二层此时已经化为无穷无尽的迷宫,里面是那些周谈还有印象的怪物。 它们都是恐怖游戏中经典的敌方形象。 虽然不务正业,周谈想对白衣说,他是真的喜欢这个。 但他也知道,这话白衣是听不到了。 白衣和他的她,已经化作血与尘埃,消散在了沙漠的烈风中,如同阳光下的泡沫。 不敢邀明月,不敢饮新醅。不敢倾澄醪,酒醉不梦君。 可即使是幻觉里,他们也没有回应过他。 一次都没有。 横竖都是不见,周谈索性把酒摆了出来。 怀念童年,怀念青春,怀念和白衣一起肆意妄为的日子。 有自己一口喝的,就有兄弟一口喝的,和他们以前一样。 冰面传来连续的震动,像是战斗又像是爆炸,震翻了摆好的酒。 山流月快出来了。 周谈连忙捞起倾倒的铝罐,就着残酒一饮而尽。 是该有个了断了。 他想。 能被周执彧重点培养的,山流月本身的天赋并不差。 或许比不上白衣那个妖孽,但幻象衍生的怪物却还难不倒他。 扯下巨兽的腿骨做棍,剜出厉鬼的指骨为钉。 山流月扛着就地取材的狼牙棒,神挡杀神鬼挡杀鬼。 怒气与怨忿化作血气,烧红了男人的眼。 不知不觉,冰雪的迷宫变了炼狱,地板是熔岩的烫,墙壁是血rou的红。 地上的尸体被烙得焦熟,墙壁和天花板像是蠕动的内脏。 人味儿布满了整个迷宫,山流月拄着狼牙棒站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这里除了他,已然被杀得没有活物。 也不知钟铃姐现在如何…… 内心焦灼似火烧,疲累的男人摇晃着就要倒地,却撑着狼牙棒强行站起。 腹中的匕首带来阵阵清凉,山流月知道,他还不能倒下。 虽然可以正常对话,周谈的状态却很奇怪。 眼瞎耳聋,这样的人是靠什么造物的呢? 山流月隐有猜测,这是将幻觉具现化的能力。 周谈为了最大化发挥异能,舍弃了自己的视觉和听力。 一片漆黑与寂静中,他所相信的,就是真实。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子弹对周谈没有作用。 不能被看见的,自然就并非真实。 山流月知道,要想解决周谈,非这把带有概念抹杀的诅咒匕首不可。 这是只有他才能做到的事。 钟铃姐,等他! 登上通往叁楼的最后一级阶梯。 山流月看到,周谈正站在炼狱的最中心,被熊熊烈火拱卫环绕。 在他的身边,插着一根比人还高的荆棘。 而那荆棘上串着的,正是如同一团烂rou的钟铃。 guntang的火焰炙烤在人串上,哔啵作响,是油脂滚落进火中的声音。 荆棘自口腔贯穿躯干,被穿刺的丧尸女踮着脚,扭动间有尸水流下来。 “又见面了。东西带来了吗?” 知道过来的是他,周谈愉快地打着招呼: “你看起来不太放心?我和钟铃也算老熟人了,担心什么。” 握紧了手中的狼牙棒,山流月咬牙,一身短打遍染乌黑的血污。 “……放了钟铃!”他恨声道,“有什么手段冲我来!” “哦?很有骨气嘛。” 在周谈的感知里,身处的是冰雪的城。 仿佛审视般地,男人绕着钟铃冻成的冰雕转了一圈,遗憾地摇摇头: “很抱歉,我不能放了她。” “虐杀生灵,挑起纷争,为了一己之欲蛊惑一座城,引起人相食的惨剧。” “烟视媚行,祸乱苍生。这是妖女该得的报应。” 周谈说着,敲了敲钟铃身上的冰壳。 火焰升腾而起,几乎要将钟铃吞噬了。 挣扎在棘刺上,女人被病毒腐化的喉管发出嘶嘶的痛叫声。 看着这一幕,山流月目眦尽裂: “规矩是我定的,人是我让他们杀的,关钟铃姐什么事!” “你这是迁怒!” “是啊,就是迁怒。”周谈冷笑,“可最先迁怒的人,不是你吗?” “这一切关她什么事?关白衣什么事?又特么关我什么事?” “脑子进水的是周执彧,你要报复,去报复他啊!搞我们做什么!” 周谈扯下蒙眼黑布,额下两个血洞深邃黑暗,一滴滴向下淌着红泪。 居高临下,男人的语气极尽嘲讽: “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山流月,你装什么装。”